第五十章 著衣事件（四）
胤禟插話道：“可是我們一直無法掌控這兩支部隊。現任九門提督為人圓滑得很，表麵上嘻嘻哈哈的，對八哥也是恭謹有加，但是就是不知道關鍵時刻能不能效死力。這個豐台大營提督阿爾吉善是皇阿瑪一手簡拔起來的，我本以為他是絕對效忠皇阿瑪的。不想卻早已經改投在太子爺門下了，真不知道太子爺是如何攏住這位阿爾吉善的。”胤禩忽而走到紫蝶麵前，真誠地說道：“當然，還是要多謝紫蝶姑娘，你又立了一件大功。讓我們看到了這封至關重要的密信，否則我們還不知道這位豐台大營提督的真實麵目呢。”紫蝶忙起身道：“為主子效勞，是奴才的職責所在，談不上什麽功勞不功勞的。”
胤禩擺手示意她坐下，麵露讚許之色：“本貝勒就是欣賞你這種寵辱不驚的性子。八爺黨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紫蝶謙遜道：“八貝勒爺謬讚了。”胤禩環視了一下幾人，說道：“現任九門提督根本就靠不住！我收到風聲說，太子爺正在極力拉攏這位九門提督大人，不知道結果怎麽樣了。”胤?急得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道：“八哥！那你要趕緊想個法子呀！京師附近的這兩支部隊都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萬一京師裏出了突發事件，我們手裏的那一大幫文臣頂個卵用啊！”
胤禵連忙斥責道：“十哥！注意你的言辭！這裏還有紫蝶姑娘呢！別嘴上沒個把門的，一著急什麽渾話都冒出來了！”胤?正要道歉，紫蝶道：“無礙的！話糙理不糙！十爺所慮甚是！萬一京師裏出了突發事件，還是手持兵刃、訓練有素的官兵有用啊！任你平日裏再怎麽忠誠，一旦白閃閃的大刀駕到脖子上，忠不忠臣那可就兩說著了。”
胤禩歎了口氣，道：“這點本貝勒何嚐沒有想到呢。這些年我多番拉攏九門提督和豐台大營提督，隻可惜收效甚微。又不能過於明目張膽，生怕落了他們的口實。”胤禟安慰道：“八哥，凡事不可能都盡如人意的。眼下我們要考慮的是，該如何利用好這封密信大做文章？上次的香囊事件我們是借力打力，而這一次需要我們自己親力親為了！”
胤禩微微頷首，又沉吟了一陣，方道：“不知道你們注意到密信中的一句話沒有？‘奴才天上地下隻認太子殿下一位真主，絕無二心！太子殿下但有差遣，奴才一定赴湯蹈火，以效犬馬之勞’。”紫蝶不禁暗暗驚歎，他隻匆匆看過一遍，竟然已將密信的內容一字不差地背下了。
胤禟恍然道：“八哥，這已經是大逆不道的謀逆之語了！阿爾吉善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不把皇阿瑪放在眼裏，隻認太子爺這一位主子嗎？太子爺與謀逆之臣私下交往密切，豈不等於要弑君謀反？”胤?聽到了要害處，也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手舞足蹈地道：“八哥，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把密信呈上去參太子爺一本。太子爺都要擁兵造反啦，我就不相信這回老爺子還會一味地護著太子爺。”胤禩抬起一隻手掌立在半空，示意大家噤聲。
書房裏一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良久，胤禩才開了口：“雖然這封密信是證實太子爺與阿爾吉善私下結黨的鐵證，但是我們還是不能輕舉妄動。如今我感覺到皇阿瑪已經非常忌憚我們在朝中的勢力了，估計天天都在找由頭借機削弱我們呢。如果堂而皇之地掀起密信事件，一個不留神就會讓皇阿瑪以為我們是在私下裏蓄意謀害太子爺，好乘機搶班奪權。”胤禟接上話道：“八哥說的有理。皇阿瑪想借機打壓我們，我也明顯感覺到了。所以我們切不可貿然行事，否則就算借著密信事件扳倒了太子爺，如果我們的勢力也遭到了打擊，那就得不償失了。這樣反而讓其他的阿哥們得了漁翁之利。”
紫蝶斟酌了一下，道：“兩位爺的意思奴才明白了。第一點，就算我們要真的掀起密信事件，但一定要有個合適的由頭，不要顯得是蓄意而為之。第二點，要保證我們在朝中的勢力不能受到絲毫打擊。在這兩個條件都不具備的前提下，我們不妨先把密信攥在手中，等待合適時機再行使用。”
胤禩讚道：“紫蝶姑娘的話正合我意。就像九弟說的，不愧是我們八爺黨的第一謀士！心思通透，見解非凡啊！”紫蝶趕忙謙遜了幾句。胤禩望了眼眾人，吩咐道：“你們最近都不要輕舉妄動，待我思慮成熟了自然會通知你們。這次八爺黨要親手演繹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給皇阿瑪和太子爺看看！要讓他們看得心潮澎湃、心驚肉跳！”
尚衣監接下的皇差在井然有序地向前推進。阿離最近除了吃飯、睡覺，別的時間全部待在監裏，隨時監控各道工序的進度。好在監裏有的是製衣的能工巧匠，而且大家夥都知道是皇差，也是鼓足了勁兒分外賣力。
忙活了一大天，阿離腰酸背痛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剛一入室內，一股暖流撲麵湧了過來。貼身丫鬟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妥當了。阿離讓準備了香湯，自己要躺在木桶裏好好泡泡，解解身上的疲累。
丫鬟替她除去了衣衫，阿離一絲不掛地坐進了木桶中，氤氳的熱氣打濕了眼睫毛，眼前霧氣昭昭的。阿離將兩隻修長的胳膊搭在木桶沿上，全身徹底放鬆下來，閉上眼說道：“給我鬆鬆肩膀。這種皇差偶爾接一個還好，若是一次性連接好幾個，隻怕我這條小命也要搭上了。”身後的丫鬟沒有答複自己，一雙手已經搭在了她肩膀上，十指柔弱無骨，一點一點地細細揉捏著，手法很是專業。
阿離喘了口長氣，身心難得地放鬆，心想冬日裏沒有比泡個熱水澡更讓人舒心的事了。兩個肩膀捏完後，那兩隻手又緩緩移動到了胳膊上，一點一點捏著，力道恰到好處。阿離依舊閉著眼，問道：“以前怎麽沒見你按摩的手法這樣好，最近跟宮裏的哪個老嬤嬤拜師學藝了不成？”背後的丫鬟依舊沒有答複。阿離疑道：“咦？怎麽今日不愛說話了，平日裏讓你伺候一下你總是絮絮叨叨個沒完，怎麽今兒變悶葫蘆了？”
還是沒有人答言。阿離睜開眼扭頭一看，卻是玉竹彎著腰正給自己揉著肩膀。阿離方要起身，又想起自己還赤身裸體，忙道：“玉竹，怎麽是你？”玉竹莞爾一笑，手中卻沒有停下來，說道：“我本就是宮女，伺候一下你又怎麽了。”阿離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你是伺候太子爺的，我也就是個宮女，可不敢讓你伺候。這丫鬟也太大膽了，你來了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看我明日怎麽責罰她！”
玉竹忙道：“千萬不要！是我讓她下去的。我知道阿離姐姐最近忙著那批端罩很是辛苦，剛好我自己又專門學過按摩，就上手給你揉一揉了。”聽她這麽一說，阿離也就任由她了。按摩過後，玉竹又伺候她沐浴完，然後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衫。
二人坐了下來。玉竹道：“阿離姐姐，太子爺最近不得空，不能過來見你了。讓我過來問問你那批黑狐皮端罩裁製得如何了？”阿離道：“進展很順利，估計還要半個月就可以徹底完工了。太子爺那邊呢？進展得怎麽樣了？”
玉竹道：“萬歲爺已經定下了日子，正月初六在養心殿的西暖閣舉行宴會，所有的皇子們都要著新製的黑狐皮端罩赴宴。萬歲爺對這次宴會很重視，聽說還下令宮廷樂師們排演了幾首新的曲子，好在宴會上演奏。”阿離想了想，問道：“太子爺有沒有說如何才能讓八皇子穿上那件端罩呢？”
玉竹低聲道：“這點太子爺已經謀劃好了。起先所有皇子們都是穿黑狐皮端罩入內的。宴會上會出個小插曲，有個小太監斟酒時故意把酒倒在八皇子的新衣上。到時候他勢必要去處理一下，我們就在這個處理的過程中來個偷梁換柱。”
見她神色有異，玉竹接著說道：“時間緊迫！太子爺一時也隻想到這個法子，或者姐姐還有別的更好的法子可以說出來，我回去稟報太子爺再做更改。”阿離撫了下鬢角的青絲，說道：“我一時也說不出，容我想想吧。如果沒有更好的法子，那就按太子爺說的這個法子實施吧。回去替我轉告太子爺，此事務必要謹慎。尤其是在用人的選擇上要慎之又慎。尤其是斟酒的那個小太監和替八皇子處理新衣的人。要提前謀劃好事後這些人該如何妥善處理。
著衣事件一旦事發，萬歲爺必然會派人調查的。就算萬歲爺不下旨徹查，八爺黨也會盯著不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