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著衣事件（二）
蘇沫茶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說道：“那好，到了時日你不給，我可要跟你要呢。”二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一陣，蘇沫茶才沉沉地睡下了。惠香看了一眼身旁的她，起身吹熄了蠟燭，房中頓時黑暗了下來。
她將步搖放在手中，不停地撫摸著。看來前幾日她出宮就是為了見穆碩，估計二人的關係已經更進一步了吧。聽剛才那句她漏嘴說的“我的穆公子”就已經說明了情況。穆公子，從今以後你就要徹底離我而去了麽？
手中的步搖冰涼入骨，仿佛上麵侵染了深冬裏的寒氣，透過指尖絲絲縷縷地傳入了她身體中的奇經八脈，讓她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窟一般。她在心裏暗道：“穆公子，我先她認識你的，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正眼看我一眼呢？難道就因為她的身份高於我麽？比我更有利用價值？”
當年，惠香入宮後就進了尚膳監，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結識了穆碩。在其發展之下，成為了一名粘杆處的虛務粘杆侍衛。粘杆處裏的所有粘杆侍衛從根本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很早就加入粘杆處的，接受了係統的培訓。這一類叫做實務粘杆侍衛。還有一類就是惠香這種的，原本不屬於粘杆處。因為自己的特定身份，而被粘杆處看上了，後來發展進去的，就歸入了虛務粘杆侍衛。虛務粘杆侍衛主要是配合實務粘杆侍衛開展諜報、刺探、跟蹤、暗殺等一係列行動。
一來二去之中，惠香就對穆碩產生了莫名的情愫。剛開始成為虛務粘杆侍衛後，惠香不是特別受重視，跟這位粘杆處首領的交集也不多。直到幾年前蘇沫茶成了尚膳監的監正，自己才逐漸受重視起來。因為那時候粘杆處已經針對這位新上任的監正大人製定了周密的計劃，就是通過穆碩對其展開戀情攻勢，最終將尚膳監控製在粘杆處手中。
這個計劃當時得到了粘杆處背後的主人四皇子胤禛的首肯。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位新上任的監正大人在十三衙門中的影響力。這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能夠及時把它收入囊中，對將來的大業無疑是很好的助力。
至於如何安排蘇沫茶跟穆碩私下裏偶遇相識呢？這項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惠香手中。惠香早已在尚膳監裏認識蘇沫茶，而且二人的私交很好。於是，蘇沫茶的性格、喜好、生平等信息全部被她匯報給了穆碩。二人因為蘇沫茶的關係多了許多單獨接觸的機會。
直到一切都成熟後，惠香才策劃了蘇沫茶、穆碩之間的第一次邂逅。可以說如今二人能夠走到一起，自己就是那個牽紅線的人。是自己親手把自己最心愛的男子送到了另外一個女子手中。
殘酷而血淋淋的現實！
惠香躺在床上，此刻感覺到自己的心子在無聲地滴血。然而她又不敢違背穆碩的命令。她很清楚這項任務的重要性，連四皇子都在密切關注著事態的發展。那可是當朝的雍郡王，而且是出了名的“冷麵王”，心思縝密、手段高明。朝堂上很多大臣都懼怕的人物。
自己一個小民百姓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就算自己可以為了愛情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哪還有宮外的一家老小呢。自己雖然隻是一名虛務粘杆侍衛，但是粘杆處的規矩依然在無形之中禁錮著她。各種規矩加起來有密密麻麻的好幾千條，隻要違反其中一條，那都將可能人頭落地，更有甚者會牽連到自己的家人。
所以，她隻能選擇屈從！
側頭望了眼蘇沫茶，見她睡得很安詳，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甚至在睡夢中臉上還帶著幸福的笑意。“你自然該笑的。你現在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自然做夢都會笑醒的。”惠香在心裏感慨了一句，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那枚冰涼徹骨的步搖。
直郡王府中連日來張燈結彩的，府中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氣。側福晉玉堂生下的小阿哥弘犀白白胖胖的，而且無論見誰都咧著小嘴發笑，跟個小彌勒佛似的。博得了合府之人的喜愛。都說這位小阿哥將來必定大富大貴、前途無量。
玉堂臥床休養了一個多月，已經可以下床了，將弘犀抱在懷裏“嗷嗷”地哄著，一手搖著一個撥浪鼓。小家夥顯然是精神頭正足，不時傳來一聲聲嬰兒的叫聲，而且四肢不停地扭動。玉堂的眼神裏充滿了慈愛，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的愛子。一旁站著的兩位奶媽都不停地誇著，其中一位道：“稟側福晉，小弘犀剛吃過奶水，足足吃了一刻鍾呢。”玉堂逗著懷中的嬰孩，叮囑道：“你們二人都盡心伺候小阿哥，將來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二人趕忙道：“能當小主子的奶媽，是奴才二人的福氣，一定會盡心服侍的。”忽見暖閣的門被推開了，薔薇快步走了進來，喚道：“小弘犀呢？讓我這個當姨姨的抱抱，沾沾喜氣。”兩位奶媽趕忙給薔薇見禮。
整個王府中誰都知道玉堂側福晉的妹妹薔薇成了十三衙門禦藥房的主事大人，醫術精湛，經常給萬歲爺看病診脈。就算是嫡福晉每次見到薔薇也是禮敬有加，下人們自然就更不敢怠慢了。更何況玉堂在王府中深得王爺寵愛，是幾名側福晉中排名最靠前的。姐妹二人在王府中的影響力自然就很大了，幾乎蓋過了嫡福晉的風頭。
薔薇微笑示意：“免禮！”已經看到了玉堂懷中的小嬰孩，不停地在一旁逗著。玉堂故作生氣狀，說道：“哎呦！你這個當姨姨的終於舍得露麵啦？”薔薇忙衝著弘犀，象征性地打了自己兩下，說道：“姨姨該打！姨姨該打！不過我們的小弘犀知道的，姨姨在宮裏當值，一時走不開啊。”先前那位奶媽趁機奉承道：“薔薇姑娘說的也是。堂堂十三衙門禦藥房的主事大人，手下掌管著好幾百人。萬歲爺和合宮的主子們有個身體欠安的，都要薔薇姑娘操心，自然是忙得不得了。”
薔薇已經接過了弘犀在懷中抱著，說道：“還是李嬤嬤了解我啊。”那說話的李嬤嬤就覺得很有麵子。玉堂放下手中的撥浪鼓，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哪像我閑人一個，整日就窩在這王府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薔薇做了個鬼臉，道：“你看，說兩句你還來勁了。真是小心眼兒。”玉堂嗤地一聲笑了，說道：“才沒有呢！你不知道我最近回家後，阿瑪和額娘都跟我打聽你的動態呢。好像我不是他們的女兒似的。”薔薇不禁失笑，撇撇嘴道：“還說自己不小心眼兒！”又衝門外說了句“拿進來吧”。隻見她的貼身丫鬟端著一個精致的長方形木盒走了進來，將木盒放在桌子上，然後給玉堂見禮後又退了出去。
玉堂望著木盒好奇道：“什麽東西呀？”薔薇望著懷裏的弘犀，說道：“咱們的小弘犀都幾個月了，我這個當姨姨的自然要有所表示了。”玉堂說道：“都是自家人，還拘泥這些俗禮做什麽。最近各式各樣的禮物都收到了，什麽小棉襖、小金鎖、吃的、穿的、戴的送了好幾箱，夠這個小家夥用好幾年了。”手上還是打開了木盒，隻見裏麵放著一套銀碗、銀筷子、銀勺子、銀杯子等飲食器具，一看就知道是新打製的，閃著銀色的光芒。玉堂隨手拿起一個蓮花瓣外形的銀碗，碗底打了一層磨砂，碗身還刻了“懷投玉燕呈夢應昌，培德啟智為國育才”的吉祥祝福語。
兩位奶媽也都上來看稀奇，發出嘖嘖稱讚聲。玉堂道：“你有心啦。一看這打製的手藝，就不是尋常銀匠做得到的。”薔薇道：“還是姐姐眼尖！這可是宮裏造辦處的手藝呢。那造辦處的管事突然害嗓子疼，疼了大半個月，吃飯都不方便，讓我一劑藥下去就給吃好了。對我千恩萬謝的，我把這事跟他一說，他可當真格的啦。還親自描了樣式讓我選擇。費時半個多月才打製出來。不過造辦處裏確實雲集了全天下的能工巧匠。我看就算是想要玉皇大帝裝瓊漿玉露的銀壺，隻怕也能打製出來。”
玉堂一樣一樣都仔細看了，忽而好奇地盯著薔薇。薔薇見她麵色有異，問道：“怎麽這樣看著我？”玉堂放下手中的一個銀勺子，說道：“老實交代，這是誰教你的主意。我還不知道你，一有空就泡在醫學典籍裏，怎麽能想出這麽別出心裁的創意呢。”被她直眉瞪眼地盯著，薔薇本想撒個謊的，但還是泄了氣：“就你精明！是我四妹教我的。就是尚膳監的監正，你上次在我那裏見過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