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驚天發現（三）
禮服等於是朝服。自大清建國以來，對官員的著衣就有嚴格的規定，形成了一條成文的嚴肅規矩。無論你是親王元宿還是芝麻小官，都要嚴格遵守著衣規定。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是逾製僭越的大罪，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如果萬歲爺一旦恩準了太子爺的奏陳，那縫製禮服的差事肯定會落到尚衣監。這樣就等於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在禮服上做手腳倒是很方便。八皇子素來行事滴水不漏，也不一定會想到太子爺會在他的新禮服上動手腳。
阿離說道：“司馬妙計安天下！弟弟，我看此計可行！重要的是要把每個環節想清楚。要知道我們要打擊的人可不是個一般人物，而是朝野聞名的八賢王。既然決定出手了，就要一擊致命，爭取一次性打垮八爺黨，不能再給對方反撲的機會。”
難得的清閑一日，不必去監裏當值。蘇沫茶一個人窩在自己的房裏悶了一上午，外麵到處都冷颼颼的，還是窩在被窩裏舒適。最近一段時間，隔三差五惠香就會過來看看她，二人的關係表麵上看上去緩和了許多。但是蘇沫茶心裏清楚，隔閡依然在那裏，根本沒有消除。
萬歲爺已經龍體無恙，進食也恢複了之前的分量，又開始正常接見朝臣和批閱奏折到深夜了。想必薔薇也沒那麽忙碌了。蘇沫茶想著趁自己休息，不如過去找她，問問調查穆碩的事怎麽樣了。這也有好長一段時日，該有個結果出來了。
蘇沫茶起身穿戴好，又去膳房裏吃了點東西，然後就朝禦藥房走去了。入了內室後，見薔薇正盯著滿桌子各色的藥材細心查看，有的還要掰下一點放進嘴裏嚐試。蘇沫茶抿嘴笑道：“古時有神農嚐百草的典故，今日有薔薇嚼百藥。果然都有一副濟世救人的菩薩心腸啊，小女子佩服佩服！”薔薇一見她打趣自己，沒好氣道：“四妹，有本事你日後生病了別吃我禦藥房的藥。上次也不知是誰吃壞了肚子，一口嚷嚷著‘三姐快救救我，把你那禦藥房最好的藥拿給我吃，我的肚子疼死了’！”
蘇沫茶聽她拿自己過去的醜事來反嗆自己，搖著頭歎息道：“哪有你這麽當人家三姐的，一點兒也不讓著自己妹妹。”二人坐了下來，丫鬟端了兩杯滾燙的熱茶放在了二人麵前。薔薇端起茶盅暖著手，問道：“今兒不當值麽？這麽有閑心來我這裏逛逛？”蘇沫茶喝了口熱茶，道：“三姐，那件事查得怎麽樣了？”
聽她這麽說，薔薇一愣，放下茶盅道：“四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真心喜歡那個穆公子嗎？”蘇沫茶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就是跟他待在一塊兒挺開心的。他溫文爾雅、學識淵博，知道很多新奇有趣的事兒。每次與他見麵，都希望時間能延長一些，總也待不夠的感覺。”
薔薇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像是有了結論似的，說道：“我明白了。你的眉梢眼角已經告訴我答案了，看來你是真心喜歡他的。”蘇沫茶像是被人猜透了心思一般，羞澀一笑：“三姐，怎麽突然問我這個？還沒告訴我你查得怎麽樣了呢？穆公子到底是做什麽的？”薔薇說道：“四妹，根本就是你多慮了。那位穆公子就是一個經商的，而且祖上也都是經商的。和你監裏的那個惠香不過是早就認識而已，惠香可能鍾情於他吧。不過這也很正常嘛，喜歡一個人又沒有錯。何況你上次不是說了，穆公子已經當麵拒絕了惠香，可見他心裏是有你的。”
蘇沫茶聽到這個調查結果別提多開心了。她一路走來禦藥房的時候，內心裏還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生怕查出個不好的結果來。而今好了，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甚至她覺得自己跟惠香之間的隔閡瞬間都消除了。惠香先自己認識穆公子，喜歡他也屬正常。這不反過來說明穆公子是一位優秀的男子嗎？所以才會吸引異性的目光。想開了之後，蘇沫茶一掃內心裏多日的鬱結，頓時覺得身心輕鬆多了，拉起薔薇的手，歡快地說道：“三姐，總之這次要多謝你。改日有空去我那裏，我親自給你做一道滿漢全席，總共一百單八個花樣呢。”薔薇白了她一眼：“你想把我撐死啊，還滿漢全席。對啦，我姐姐已經生下了個小阿哥，王爺取名弘犀，寓意夫婦二人‘心有靈犀’。”
蘇沫茶歡喜道：“那這可是大喜事呢。你這個當姨姨的，總該有所表示吧。”薔薇憂心道：“我正為此事發愁呢。該送什麽禮物合適呢？按說這個小嬰孩降生於帝王之家，是什麽也不缺的。我倒不知道該送什麽好了。”蘇沫茶想了想，說道：“貴在心意嘛。又沒讓你非要送件奇珍異寶。行吧，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送禮物的事呢，就交給我來替你操心吧。你除了整日裏研究你的醫書、藥方在行，我看別的你通通都不在行。”
薔薇像是如釋重負似的，說道：“既如此就多謝你了。”望著蘇沫茶走了出去，她的心情陡然間陰沉了下來，在心裏說道：“四妹，原諒三姐暫時對你撒了謊。三姐也不想的，可見你那麽喜歡穆公子，三姐實在不忍心說出口。”
十三衙門“四朵金花”之中，大姐阿離常年沉迷於往事之中不能自拔，經常是鬱鬱寡歡的，就是四人難得的聚在一起，也是少言寡語。二姐紫蝶呢，性格倒是不沉悶，也算能說會道，可是經常忙得不可開交，把自己弄得跟個刑部尚書似的。好像整個大清國的案子都要她來審理一般。餘下薔薇跟蘇沫茶性格相近，難免話說的多一些，相比另外二人就顯得親近一些。
所謂“關心則亂”，薔薇實在是不願意傷這個天性活潑、心思單純的四妹的心。她真擔心直直白白地告訴她穆公子的真實身份，她會經受不住打擊，因而做出什麽傻事。與穆公子的相識，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戀情。任何一個女孩子對初次的戀情都格外珍惜，都幻想著有個美滿的結果。
然而造化弄人，又有幾對戀人初戀的結局是美滿的呢？
大概在半個月前，薔薇就已經從姐夫胤禔那裏得到調查結果了。關於那個南北商行老板穆碩的調查結果寫滿了整整七頁信紙，然後裝在了一個信封裏。看來胤禔是當個正事辦的，指示刑部的那些眼線下了大工夫。調查結果中把穆碩的籍貫、家庭、職務等等重要信息全部呈現了出來。連穆碩家祖上三代靠什麽營生都挖出來了。薔薇看得心驚，這些刑部的眼線真是不得了，辦起差事來還真是不打折扣。
調查結果中把穆碩如何從一名五六歲的孩童遴選入“尚虞備用處”，直到通過嚴酷的訓練成長為一名優秀的粘杆侍衛，然後一步一個腳印，直至成為這個神秘機構首領都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如今穆碩已經成了四皇子胤禛的左膀右臂。南北商行表麵上是一家正常經營的商行，暗地裏卻是尚虞備用處在京城的總壇。
這麽一個專職潛偽窺私的密探機構首領，想必是心狠手辣，殺人不見血的。他會突然對一個皇宮裏的女官花那麽大的心思窮追不舍，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說出去鬼都不信。薔薇不當值的時候，將調查結果反複看了多遍。每看一下，心裏就擔憂一次。如果蘇沫茶一旦得知了真相會怎樣，會不會瞬間崩潰。
連日來，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薔薇甚至突發奇想過，暫時瞞著蘇沫茶，私下裏去南北商行一趟，當麵找穆碩攤牌，告知他自己的姐妹是如何對他一往情深的，希望他放棄現在的危險差事，跟她好好在一起雙宿雙飛。
後來一想又覺得自己好笑。那可是他二三十年來不懈奮鬥才企及的人生高度。他穆碩從一個不入流的包衣奴才直至今日的尚虞備用處首領，統轄成千上萬的粘杆侍衛，成為雍郡王身旁的心腹。這對一名男人來說，是多麽大的成就和榮耀。他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名女子而放棄手中的權勢呢？
回想起剛才蘇沫茶說起穆碩時一顰一笑的神態。她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四妹隻怕是已經深陷情網、不能自已了。可她這個當三姐的該怎麽做呢？她起身又走到桌案旁的各種藥材前，才發現自己竟然不能聚精會神。腦中全被四妹和穆碩的事攪亂了！
不知道是不是氣溫驟降的緣故，胤禟的鼻子塞住了，透不過氣來，已經連著喝了兩頓湯藥，可是依舊不見好轉。晚飯後，他一個人悶在書房裏。為了保暖，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的，房內的空氣不流通。胤禟就覺得呼吸越發不暢，摸出鼻煙來掘了一點塞進了鼻孔裏，一股涼颼颼的氣體直竄腦門，連著打了幾個噴嚏，頓時感覺舒服多了。
他心裏最近有些火大，晚飯的時候連瓷碗都摔了。香囊事件和泌妃暴斃事件在皇宮裏持續發酵，眼看形勢對太子爺越來越不利。幾乎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了，誰知道突然間一個轉折，兩件這麽重要的事件突然就悄無聲息地無影無蹤了。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讓他白白的空歡喜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