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劫難渡（一）
玉堂躺在床上，表情慵懶，一隻手搭在一個軟布袋上。禦藥房的王太醫正在給玉堂認真診脈。結束後，將軟布袋收回到了自己的藥匣子裏。薔薇問道：“王太醫，脈象如何？”王太醫道：“稟主事大人，側福晉的脈象如盤走珠，應指圓滑，往來之間有一種回旋前進的感覺。當是喜脈無疑。恭喜側福晉。”
躺在床上的玉堂也是一陣欣喜，道：“有勞太醫啦。”王太醫躬身道：“不敢！奴才告退！”緩緩退了出去。薔薇坐到床沿上，拉著玉堂的手，欣喜地說道：“姐姐，你終於要當額娘啦！”玉堂也是異常喜悅，自己已經嫁入直郡王府兩年了，腹中遲遲不見動靜。她暗地裏早就心急如焚了，還好終於懷上了。
薔薇問道：“姐姐，王爺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你想他知道了該多開心啊。”玉堂臉上劃過一絲憂色，說道：“王爺最近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他也不肯說，隻推說是朝堂上的瑣事。有時候直到深夜還在書房裏同他的部下議事。王爺給自己的壓力太大，有時候我真擔心他會扛不住。”
薔薇在心裏琢磨了一下，隻怕他最近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小順子失蹤事件上。小順子手中的那件重要物證對他太有誘惑力了！玉堂輕撫著薔薇的手背，說道：“薔薇，姐姐知道你素來聰慧，而且又在十三衙門裏當差。眼光、見識都是不凡的。如果可能的話，姐姐希望你能多幫幫王爺。”薔薇按了按玉堂的手，笑了一下，說道：“姐姐怎麽說起外道話來了。王爺是我姐夫，我幫他自然是義不容辭。再說了，你肚子裏的小嬰孩一出世，我可就要當姨姨啦。能不幫小嬰孩的阿瑪嗎？”
玉堂聽了，麵露欣慰之色。忽聽門外一個聲音道：“誰要當姨姨？要當誰的姨姨？”隻見胤禔一身紫袍，踏著穩重的步子走了進來。薔薇蹲身施禮：“王爺吉祥！”胤禔抬手示意她起身，說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坐到床沿上看了眼玉堂，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我聽丫鬟說，還請了太醫來府裏診脈。”
玉堂、薔薇二人相視一笑，玉堂說道：“薔薇，你說吧。”薔薇笑道：“姐夫，你馬上又要當阿瑪啦。”胤禔一愣，隨即明白了，開心地說道：“真的？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一副喜上眉梢、眉開眼笑的樣子。玉堂笑道：“王爺，你都當過兩次阿瑪了。怎麽還那麽高興？好像頭一次當阿瑪似的。”
胤禔挽著玉堂的手，柔聲道：“那可不一樣！這是我們倆的孩子。這是你送給我最好的禮物，跟別的自然不同。”然後又絮叨了一陣，日常該如何保養、行動該如何小心之類的。玉堂推了他一下，道：“好啦！王爺，這些事都有丫鬟、奶媽料理，你不用操心。趕緊去用晚膳吧。”
薔薇道：“姐姐，你不起來吃麽？”玉堂道：“我身子有些乏，還想躺一會兒。你陪你姐夫去吃吧。”薔薇道：“那好。待會兒我讓丫鬟給你端過來。有了身孕的人就是容易體乏。”胤禔過來道：“玉堂，你先躺著。我用完膳再過來陪你。”玉堂微笑著點了下頭。
二人一先一後出了門，來到旁邊的廂房裏。隻見桌子上晚膳已經擺好了，一旁立著一名丫鬟。胤禔先坐了下來，說道：“坐吧。”又衝丫鬟揮了下手。那丫鬟躬身退了出去。薔薇在對坐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胤禔起身盛了一碗小米粥端到她麵前，薔薇趕忙接了，說道：“謝王爺。”胤禔自己也盛了一碗，開始吃了起來。薔薇喝了幾口粥，拿起一塊金絲餅吃著，心裏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問。對坐的人像是察覺了她的心思，隨意地說道：“怎麽？有話跟我說？”薔薇倒是一驚，難道他會“讀心術”不成？怎麽知道自己心裏想著什麽。
又猶豫了一下，薔薇還是問了出來：“王爺，小順子失蹤事件怎麽樣了？”胤禔放下手中的粥碗，輕描淡寫地說道：“薔薇，此事還要多謝你及時透給了我消息。如今事態的發展對我極為有利。說不定可以一擊定乾坤！”
薔薇心念電閃，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難道他已經趕在紫蝶前麵找到小順子了嗎？而且獲取了小順子手中的那件重要物證。他說的“一擊定乾坤”是直接扳倒太子爺取而代之嗎？那件重要物證據說可以直接坐實太子爺與嬪妃有染。一旦上達天聽，必定會在整個朝野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真的是禍福難料了。
不知怎麽的，薔薇忽然想到了姐姐玉堂，還有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小嬰孩。她們此時都是那樣的脆弱，經得起這一場改天換地的風波嗎？薔薇不禁渾身一顫，放下右手中的瓷勺子，正色道：“王爺，薔薇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胤禔被她突然間這麽嚴肅的表情驚到了，說道：“哦？你隻管說，本王洗耳恭聽。”
薔薇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王爺，一件事就算有了九分勝算，那依然還有一分的變數的。今後你無論做出什麽決策，都首先要仔細揣摩萬歲爺的心思和他可能的態度。薔薇是個醫者，對朝堂上的事不太懂，但擅於觀人入微的。因為病人一個細小的脈絡變化，都會影響下藥的劑量。自從當上禦藥房主事後，薔薇多次給萬歲爺請過脈。遇到過幾次太子爺剛好在場，薔薇是看得到的，他們父子倆的感情很好。萬歲爺還是很疼太子爺的，那眼神和語氣中都充滿了滿滿的父愛。”
胤禔道：“這個自然。皇阿瑪與仁孝皇後感情甚篤，否則也不會在太子爺剛出世沒多久，就把儲君大位傳給了他。要知道自大清國建國以來，還沒有一位皇子在這麽小的年紀就被公開冊立為皇太子的。”薔薇抬頭看了他一眼，像是下了個決心似的，說道：“王爺，你以後有什麽想問我的或者需要我做的，可以直接派可靠之人來找我，我收到信後會來王府的。畢竟禦藥房裏人多眼雜，不太方便。”
胤禔聽了分外高興，這就等於說禦藥房徹底倒向自己這一邊啦，無疑給大爺黨又增加了一股重要的力量。他忽然在想，是什麽讓她突然下了這個決定呢？一時之間不得要領。胤禔放下手中的粥碗，說道：“好！薔薇，謝謝你！”
薔薇和善一笑，說道：“我吃飽了，也該回宮了。”胤禔道：“我左右無事，送送你吧。”二人出了王府，上了一輛馬車。薔薇側身坐著，可以聞到一股成熟的男子氣息，登時有點緊張起來。胤禔端坐著，閉著眼，兩隻手放在膝蓋上，像是在靜靜養神。薔薇一時有些無聊，忽然想起了姐姐懷的是男嬰還是女嬰。雖然自己更喜歡女孩，但還是盼望姐姐頭一胎能誕下一位小阿哥。
而今姐姐頗受王爺的寵愛，但是有個小阿哥終究好一些。王府裏現今除了一名嫡福晉，還有兩名側福晉，彼此之間難免會有爭風吃醋的時候。有個小阿哥在手多一層保障。掀開車廂側麵的簾子，隻見天光已暗了下來。路上晚歸的行人都加快了步子，神色匆忙。
胤禔睜開眼，看了眼薔薇的側臉，輕聲喚了聲“薔薇”。薔薇一驚，已扭過臉來，道：“王爺，我以為你睡著了呢。”胤禔笑了下，說道：“我是來送你的，怎麽會自己睡著呢。”隨即正色道：“小順子失蹤事件隻怕近日就會有結果出來。十三衙門到時候肯定會集體商議的，你如果在場的話，要密切注意梁九功、魏珠等人的態度。還有那個尚方監的紫蝶，你平日裏也要著重留意她。但是千萬不要刻意表露出來。因為你之前從來對這些事不上心的，如果突然間刻意關注，說不定就會引起旁人的猜疑。這些人後腦勺都長著眼睛的，不易對付。”
薔薇點頭道：“好，我記下了。”想了想問道：“王爺，為什麽要特別留意我二姐紫蝶呢？她怎麽了？”胤禔淡淡道：“這個女子不簡單。你想想，她才比你大一歲，卻能夠坐上尚方監的監正。那個機構可不比你的禦藥房，隻要醫術好就能服眾。那裏可是藏龍臥虎之地，這麽多高人卻被她一個小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能不佩服她的手段嗎？我聽說，很多刑部破不了的懸案都要專門去請教她，讓尚方監協助偵破。”
薔薇第一次對自己的二姐紫蝶有了新的認識。之前在十三衙門中，四姐妹一起的時候都是喝酒談詩、嬉笑打鬧的。都知道她精於破案、推理，別的就不甚明了。胤禔又接著道：“而且還不止這些。據我手下的調查，你的二姐已經暗中倒向了另一夥勢力，相互之間首鼠兩端，互為依靠。這就更難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