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憂鬱男子（二）
胤禟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指、手背，他的手溫潤如玉。紫蝶覺得連日來的勞累一下子都消散了。胤禟望了她一眼，輕聲道：“連著趕路你指定累壞了，你先靠著我閉目養養神。等會兒還要見八哥。”用手輕輕地扳了下，將她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肩膀上。
紫蝶枕著他寬闊柔軟的肩膀，緩緩閉上了眼睛。這還是二人第一次有這麽親昵的舉動，紫蝶的心此刻平靜了下來，內心裏從未有過的踏實。車廂裏一時靜悄悄的，隻能聽到馬脖子上係的銅鈴鐺發出的“叮叮當當”的響聲。
胤禟輕聲說道：“小蝶，我給你調製的藥酒有沒有按時喝呢？”紫蝶呢喃道：“我記著的，每晚都喝。”胤禟說道：“那就好。大夫說你有暗疾，會影響睡眠，所以才特意調製了這種藥酒，希望能改善你的睡眠。睡個好覺對女孩子來說很重要。隻有睡眠充足了，皮膚才會水水嫩嫩的，容顏不易老，青春永駐。”
紫蝶不禁打趣道：“九爺，何時變得這樣了解女孩子了？”胤禟笑了下，忽覺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太監說道：“稟主子，貝勒府到了。”二人下了馬車，木壽已經跟在二人身後，一道進入了多羅貝勒府中。
早有一名小太監上前通傳了，三人剛走了沒幾步，那名小太監就快速折了回來，說道：“稟九爺，貝勒爺等在西邊的蘭花廳等候。”當下三人跟著小太監繞過回廊，穿過假山，來到了貝勒府最西邊的蘭花廳裏。
甫一入門，隻見三位年齡相仿的男子圍桌而立，低聲商議著什麽，個個皆是錦繡袍服，英武不凡。胤禟衝三人道：“八哥、十弟、十四弟，你們都在啊。”這三人正是當今萬歲爺的三位皇子——八皇子愛新覺羅?胤禩、十皇子愛新覺羅?胤?、十四皇子愛新覺羅?胤禵。
兄弟四人互相打了招呼，胤禟拉過紫蝶，向三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紫蝶姑娘。”紫蝶趕忙跪身施禮：“奴才紫蝶見過八貝勒爺、十爺、十四爺，諸位爺吉祥！”木壽也跟著跪身施禮。胤禩擺手道：“兩位不必多禮。”
紫蝶、木壽起身侍立一旁。胤禩上前幾步，走到紫蝶麵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用一種平和的口吻說道：“紫蝶姑娘，你我雖然素未謀麵，但是本貝勒心中是記著你的。這些年你獨自一人委身深宮，委屈你了。”紫蝶說道：“能為貝勒爺效力是奴才的福分。”沒有相見之前，她還心裏打著鼓，想著這位朝野聞名的八賢王該是如何威嚴。不料卻是如此得平易近人。根本不像朝野之中勢力龐大的八爺黨集團首腦人物，更像是一位忠厚長者一般。就連與人說話都是和顏悅色、柔聲細語，讓人不知不覺就產生一種親近之感。
胤禩說道：“大家都坐下說罷。”眾人依次坐了下來。胤禟首先將紫蝶在河陽村遭遇一夥黑衣人之事重複了一遍。胤禩目光深沉，轉著左手大拇指上戴的一個翠綠的翡翠扳指，望著紫蝶說道：“紫蝶姑娘，談談你的看法？”紫蝶斟酌了一下，說道：“稟八爺，奴才覺得這夥黑衣人來者不善，很顯然是處心積慮，早有準備。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小順子手中的那件重要物證——”
胤?性子急，搶聲道：“紫蝶姑娘，我不是聽說你們去河陽村非常機密嘛，也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那夥黑衣人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胤禵道：“十哥，你先別急，等紫蝶姑娘說完你再說。突然打斷人家說話，太不禮貌了。”胤?訕笑了一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紫蝶姑娘，你繼續說。”
紫蝶笑了下，接著說道：“十爺剛才問的好。奴才覺得那夥黑衣人不一定知道我們要去河陽村，他們很可能一直在暗中盯著我的行蹤，順水推舟跟著去了河陽村而已。”胤禩點頭道：“此言有理！問題是這夥黑衣人是從何處得知你在調查小順子失蹤事件呢？”紫蝶猶豫了一下，脫口而出：“奴才懷疑消息是從十三衙門走漏出去的。極有可能是奴才的那幾個姐妹。因為隻有她們是知情者，除此之外，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曉小順子失蹤事件和他手中那件重要物證的存在。”
胤禩掃了眼胤禟、胤?、胤禵，歎道：“九弟、十弟、十四弟，如果真如紫蝶姑娘所料，那就說明我們的那些哥哥、弟弟們也花了大心思了，他們的勢力已經滲透進了十三衙門。除了他們之外，旁人要小順子手中的那件重要物證根本毫無用處。更何況重要物證可是牽涉到當朝的太子儲君，誰又敢那麽大膽子去觸弄虎須呢。”三人麵麵相覷，皆是點頭默認。
沉默了片刻，胤禩又望著紫蝶道：“紫蝶姑娘，你覺得十三衙門裏的這幾個知情者誰的嫌疑最大？”紫蝶的腦海中依次閃過梁九功、魏珠、蘇沫茶、薔薇、阿離，他們一個個或嗔或笑，神態各異，眨眼之間，他們的表情又模糊了起來，像是罩上了一籠輕煙，朦朦朧朧，讓她看不真著。
紫蝶回道：“回八爺的話，奴才此時並無證據在手，一時也難以做出準確判斷。”胤禟起身站了起來，走到胤禩身旁，欠身道：“八哥，我看追查泄密的事容後再議吧。當務之急是伯倫茶樓我們該如何應對？還有一點，紫蝶姑娘奉命調查小順子失蹤事件也有一段時日了，應該有個結果呈上去了，否則隻怕會引起梁九功等人的猜疑。”
胤禵附和道：“九哥說的有理。隻是我們費盡了心機才將小順子抓在手裏，眼看著那件至關重要的物證就要到手了，現在卻要拱手讓人。實在是有點不甘心。”胤?伸手比劃著，道：“我看也簡單。那夥黑衣人不是要那件重要物證嗎？我們可以先假意答應對方，先把小順子家人騙過來逼供。等重要物證到了手我們不給，對方還能衝過來生槍不成？”
“不妥！”胤禩依舊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開口道，“據紫蝶姑娘所說，那夥黑衣人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很顯然也知道了她背後的我們。萬一我們不遂對方的願，他們將此事抖摟出來，讓皇阿瑪得知了可就不妙了。皇阿瑪會懷疑我們在暗中蓄意構陷太子爺。”
胤?心急火燎地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八哥，幹脆您直接拿個主意吧！”胤禩摘下了手上的翡翠扳指在手中把玩著，掃視了眾人一眼，說道：“我們不妨設想一下，那夥黑衣人的背後肯定是一位皇子。首先，太子爺應該可以排除在外，否則他就不會派人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了。剩下的幾位阿哥呢，無論是誰得到了那件重要物證。他的目的很簡單，也是想借機扳倒太子爺取而代之。這麽一說的話，他的目標跟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眾人都在聚精會神地仔細傾聽。胤禩接著說了下去：“而且剛才我還想到一個重要問題，我們之前都給疏漏了。如果小順子手中的這件重要物證真到手了，我們該如何處理呢？”胤?脫口道：“那還不簡單！當然是直接上呈老爺子啦！由他老人家公斷！我就不相信太子爺還能獨善其身！”
胤禟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妥。就這麽白眉赤眼地呈上去，是好是壞難以預料。而且重要物證一旦呈上去，就等於當眾坐實了太子爺和皇阿瑪後宮的妃子暗中行下了苟且之事。你讓皇阿瑪的天子顏麵何存？朝堂上的百官又會如何看待此事？而且此舉一不小心就會引來皇阿瑪的猜忌，說我們心懷不軌，陰謀構陷太子爺，覬覦儲君之位。”
在場幾人都知道這幾款大罪是何等沉重，無論是誰都經受不起的。胤禩複又將翡翠扳指戴到了大拇指上，說道：“九弟的話正是我要說的。小順子手中的這件重要物證當然是扳倒太子爺的一件法寶，但同時也是一個燙手的熱山芋。如果處理不當，這個熱山芋一個不留神就會燙得我們皮開肉綻。所以我的決定是：將這個熱山芋甩給那夥黑衣人，讓他們去處理。我們置身暗處，靜觀事態發展。”
眾人議論了一下，都覺得這般處理最為妥當。胤禩坐回到了太師椅上，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長出了口氣，望著紫蝶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就這麽辦吧。紫蝶姑娘，還要辛苦你一趟去伯倫茶樓跟那夥黑衣人交涉，就跟他們說隻要他們交出小順子一家五口，我們得到物證之後一定會雙手奉上的。”紫蝶躬身道：“嗻！奴才即刻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