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比試
旁邊有黑衣人把倒在地上的神案扶起來,意示馬競天在最後也得來那麽一下。
一門非常剛猛的武功,要使得輕靈快捷,必須要能做到對發力收放自如。馬競天對這套祖傳的功夫浸淫數十年,盡全力一試,雖然把握不大,卻也自信和中年人做到旗鼓相當。
馬競天深吸一口氣,躍上熏香,將“驚雷二十七式”一路展開。眾人隻覺眼花繚亂,難判高下,兩人武功各有千秋,應該在伯仲之間。
申不凡心中暗想:“馬競天這一出手,已是穩立於不敗之地了。……不對,這家夥為奪金護胸不惜剪滅雲夢山莊,又豈會輕易許下打賭之事?除非他有必勝的把握!”
申不凡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對方會使出什麽陰謀。驀地他想起一事,暗道:“不好!”
下麵的情勢果然已經發生了變化。
那些招式很快就耍完,馬競天使到“雷霆萬鈞”,同樣對神案擊出一掌,將神案打翻。哪知腳下的熏香似乎已不能受力,已經給踩個粉碎。
馬競天的雙腳,結結實實地踏在了地上。
熏香受損,這場賭局馬競天也就輸了。
眾人沒想到有此變故,都是大吃一驚。馬競天慘笑一聲:“閣下好高明的腳法!”
在場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人使最後一招“雷霆萬鈞”時,猛力擊打神案,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趁此機會,中年人腳下悄悄使暗勁,震折熏香,表麵上熏香沒有任何損傷,實際上裏麵已經是結構鬆散,根本不能承受任何外力。
連馬競天這等經驗豐富的老行家也被瞞過了。那人故意把“驚雷二十七式”顛倒使用,讓馬競天全神回憶他的出招順序,沒有餘暇思考其中潛伏的陷阱。等到連申不凡都反應過來的時候,場上的局勢已經來不及。雙方事先並無約定不許使詐,因此不算違反規則,中年人贏下第二場比試,遂成不爭的事實。
馬競天領教了對方的武功和應變,心中一陣陣發冷:在這麽短的一瞬,能夠做成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分明是心思縝密之極,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他明白雙方接下來的掌力比拚,比性命相搏還要凶險萬分。高手相爭,勝負本在毫厘之間。這一場勝負,甚至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命運。
馬競天和中年人相距丈餘,兩人如山嶽相峙,凝神待發。堂內靜得令人窒息。
舒盈閉上了雙眼,不敢去看這慘烈的對決。
申不凡卻對馬競天有充分的信心,不一定贏,卻跟那個中年人是旗鼓相當。
終於,雙方各擊出右掌,這一掌是兩人畢生功力所聚,挾風雷不可擋之威。馬競天耳中聽到噗嗤一聲,手掌一陣劇痛,一樣物事自他的掌心穿過,從掌背透出。馬競天手掌劇痛鑽心,血流如注,右臂軟綿綿地垂下,再也使不出半點勁道。
馬競天抬眼望去,穿透他掌心的是那人的中指。中年人右掌隻有四根手指向上,和馬競天的手掌相抵,另一根中指則朝前伸出,刺穿了他的手掌,那根中指卻不是血肉之軀。
原來那人在少年時候,也是一個紈絝子弟,終日裏鬥雞走馬。他的父親恨他不長進,終於有一日在盛怒之下,斬斷他的右手中指,作為懲戒。那人深以為恥,自此發奮勤習,練出了一身驚人的武功。他後來請巧匠用堅硬的玉石作了一根假指,套在缺損的中指處,不細看是難以分辨。那根被斬斷的中指無損他練成“驚雷二十七式”,反而使他因禍得福,增添了一件威力無比的秘密武器。
右掌的傷勢還在其次,馬競天內心的傷痛尤為劇烈,自己全神戒備,居然讓這家夥從最不可能的地方偷襲得手。
高手比拚,鬥智鬥勇。被人家使陰謀詭計暗算,卻也無話可說。
申不凡也看得冷汗直冒:“這家夥不簡單,臨場應變的機警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
中年人得意非常:“承讓了,馬老板。”
申不凡把小弩拿在手上,全神戒備。如果中年人要對馬競天下毒手,那麽就顧不得許多了,說什麽也要跟他們拚上一拚。
馬競天不清楚其中機關,一出手就遭了暗算。血不停濺落地上。中年人笑吟吟收回手掌,馬競天神色黯淡,說道:“你贏了。”
“哈哈,我贏了。”
不過,馬競天又說道:“我沒輸。”
中年人一怔,旋即說道:“不錯,你沒輸。”
這一番對話讓躲在牆上的舒盈暗暗傷心:“馬競天這是輸糊塗了,說話都有點瘋瘋癲癲的,前後自相矛盾。”
申不凡卻懂得兩個人話中的意思。
中年人笑著說:“我以金護胸為寶,馬老板以家人的安全為寶,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寶,馬老板也保全了自己的寶,所以,我贏了,你也沒輸。”
繞來繞去,舒盈有點頭大。
馬競天緩緩說道:“不過是為了一些破銅爛鐵、頑石光珠之類的玩意,閣下何必多傷人命?”
這些話明著是勸中年人不要不要濫傷無辜,實際上是提醒屋頂的申、舒二人,莫要輕舉妄動,枉自送了性命,
那人哈哈一笑:“在下先前說過了,我等隻是俗人,這些俗物在馬老板眼裏,當然是如破銅爛鐵、頑石光珠,在我等眼裏,那些卻是稀世珍寶,多多益善。在下隻要金護胸,並無意多傷人性命。”
馬競天指向案頭的錦囊:“金護胸在囊中,你等拿去便是。”
中年人從囊中取出金護胸,麵上雕的正是一匹奔馬。他將金護胸正麵反麵,仔細查看,核對無誤。
中年人拱拱手:“得罪了。”手一招,黑衣人立時退出了城隍廟。
看著黑衣人走遠,申、舒從牆頭下來。舒盈奔過來,關切地問:“你的傷不要緊吧?”
馬競天搖搖頭,恨恨地說:“可惜,沒能阻止他拿到金護胸。”
申不凡撕下一片衣襟,替馬競天包紮好傷口。
舒盈安慰道:“你放心,我們一定竭盡全力,阻止他們的陰謀。”
三人當夜回馬家大院安歇。
馬家大院此刻已經是人去樓空,一派蕭索,跟申、舒二人來江州時候的喧鬧場麵是天壤之別。
這一夜,舒盈心事重重,在床上翻來覆去,基本上沒怎麽合眼。而申不凡和馬競天卻是睡得異常香甜。
終於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頭,馬競天渾身說不出的輕鬆。
而申不凡這邊,他強硬的神經,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他吃不香,睡不著。
折騰了一晚,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舒盈早早起來,絲毫不客氣,叫醒了申不凡。
申不凡和舒盈商量一下,決定分頭行動。舒盈雇車送馬競天去廬山和夫人會合,申不凡則去江州城去刺探那夥黑衣人的去向。
申不凡其實另有目的,江州是竇易直和他約好的交接地點。如果順利,他在襄州、巴陵和江州得手的金護胸,一律交給江州太守崔能,再由崔能設法轉交竇易直。
在太守府,申不凡還遇見了一個他心儀已久的老熟人——名滿天下的大詩人白居易。原來那次在長安,武元衡和裴度遇刺以後,白居易上書憲宗皇帝,要求嚴查嚴懲凶手。
京城裏的捕快、神策軍以及竇易直的禁軍全部出動,在長安和洛陽搜捕了許多天,卻沒有抓到一個真正的凶徒。
白居易不滿有關方麵的效率低下,幾次三番,幾次三番地上書,堂堂一國的宰相,都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那普天之下,誰敢說災禍不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白居易此言一出,從上到下,麵子上都掛不住了。這不是明明諷刺有關官員辦事不力麽?連一向寬懷大度的憲宗皇帝都有些不耐煩了。未必我大唐滿朝文武都是碌碌無能之輩?白居易的過激行為終於惹惱了某些官員,讓自己付出了代價。
於是以中書舍人王涯為首的官員率先發難,彈劾白居易,說以他太子左讚善大夫的身份,寫這些信給憲宗,屬於越職奏事,犯了官場的大忌。白居易平時曠行傲物,在官場上沒交到幾個朋友,反倒得罪了不少權貴。這一下被他們抓住了把柄,一定要借題發揮,讓白居易永世不得翻身。
於是乎眾言鑿鑿,憲宗皇帝將白居易貶為江州太守。白居易已經孤零零的出了長安城,奔江州上任去了。在十裏長亭,前來送行的朋友都寥寥無幾。白居易犯了眾怒,大夥兒都唯恐惹禍上身。
即便這樣,王涯還是覺得意猶未盡,對白居易的打擊還嫌不夠重,不夠狠。又聯合幾名官員,在憲宗那邊再進讒言。憲宗皇帝又下旨一封,將白居易再貶一級,由江州太守降為江州司馬。
白居易淒淒惶惶,來到江州上任。
好在太守崔能也是豁達之人,名滿天下的大才子來了江州,平時在飲食起居上全力周全,不讓他受半點委屈。白居易在江州倒也逍遙自在,那顆飽受創傷的心靈暫時得到了撫慰。
下一章預讀:白居易送申不凡,在潯陽江邊聽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