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嬰鬼
不是吧,就這後麵還有?
書桌下那隻鬼見我愣了神,笑得也就愈發地猖狂。
我還真是低估了它們,原本這座房子被邪氣十足的妖魂侵占著,它的氣息過於強大,以至於離開片刻之後,這些小蝦米的氣息才被逐漸顯露出來。
不過當真奇怪,屋裏隻有一具女人的屍骨,但卻有兩隻鬼。
一隻是床底下瘦幹得跟隻螳螂似的男鬼,還有我背後這團飄忽不定且靈體極小的小鬼。
它有很重的凶怨之氣,必定是死得奇慘,但如何都與那床下女人的魂魄打不著幹係,這就有意思了
身後的涼意愈發強烈,殺氣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見我不動,桌下躲著的那隻才鬼緩緩地爬了起來。
一副書生打扮,眼窩深陷,瘦骨嶙峋,慘白麵皮上吊著一截猩紅的舌頭。
他一直滑稽地衝著我笑,看他一笑,我實在沒忍住也就跟著笑。
他像是看戲一般抬手指我,笑聲極近癲狂。
我不知道他嘚瑟些什麽,與它對笑間,身後猛然響起一聲淒厲怪叫。
殺氣如離弦之箭,瞬時近身。
說時遲那時快,我反手一揪,抓著撲來的那東西徑直往書生鬼砸去。
那坨晦暗森綠的圓物幾乎是緊貼著書生鬼的腦袋擦過去的,然後準確無誤的落在他身後的土石牆上。
動作連貫,一氣嗬成。
書生鬼幾乎是瞬間噤聲,嘴巴都還張得老大,卻再也笑不起來。
我順手在身側的門框上揩了揩手,忍不住笑出聲“見笑了,見笑了~”
那團圓物慢騰騰地從地上翻騰起來浮在半空,一口黢黑沒牙的嘴直衝著我呲,嘴裏還不時淌下一道道腥臭的口水。
毒計敗露,讓書生鬼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他一鬧騰,那嬰鬼也跟著躁動起來。
近乎透明的小小身體周圍猛地簇起著熒熒鬼火,電光火閃之間,向我衝來。
我稍一側身,不費吹灰之力的躲過,讓那嬰鬼擦著我的鼻尖撲了個空。
但它略過我時帶起的那一陣腥臭之氣,卻盡數鑽進了我的鼻中。
我五感最靈,這近在咫尺的惡靈味道實在上頭,一瞬之間竟有了種麻木的盡失之兆。
我強忍住惡心。
本看在它一屆小小嬰鬼,又未曆人世,被煉化成邪靈已是何等不幸,雖不在管轄範圍之內,我卻也想著網開一麵放了它。
將它帶去幽冥淨走惡念,重入輪回,不過舉手之勞。
可眼下這情形,讓我很不好做啊。
雖然怨死腹中不是你的錯,被煉成邪也不是你的錯,但你出來害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更何況,你還熏到了本大人!
左右看了看僵持著的一大一小。
我反手就是兩張法印,一塊兒拘嘍!
夜潯回來時,我正和麵前拴著的倆鬼耍得正歡。
但見是他憑空出現在草屋裏,手裏還握著一把薄得近似透明的劍,隱隱地泛著寒光。
幾乎同時間,那一大一小縮進桌下的速度簡直難分伯仲。
我都還沒將那把劍看清楚,夜潯就將它從手中化了去“弄完了?”
我扯了扯鏈子,示意這屋子就這倆鬼,又探頭看了看他身後“那個怪物沒抓到嗎?”
他眸光一沉,麵色嚴肅地搖了搖頭。
“唉,其實這”我剛想開口安慰便被他打斷。
“我把它殺了!”
“”
那你直說不好嗎?明明想變著法兒的嘚瑟,還做出一副‘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贏的’樣子。
這廂我正為他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惡劣行徑深以為恥,那廂的夜潯卻已淩厲地將縮在桌下的一大一小打量了個透。
張嘴便一副自然而然的問話口氣“可問出點了什麽?”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轉而又將那淩厲的目光投到我身上,看得我一陣不自在。
手上用力,直接將那一大一小從桌底拽了出來“你殺的那怪物,不過是看中了這家氳繞不散的陰氣,趁機鳩占鵲巢罷了!”
“嘖,也怪這家夥倒黴,為了考個功名不惜觸犯陰律養小鬼。”
夜潯順著我眼神往那書生鬼看去,此刻它正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地,嘴裏念叨著“讀書而已,改運不能算業障,讀書人的事情,不能算”
夜潯眼風往旁側臥房的床下一掃,冷聲道“你的妻子被你埋在床底下吧?”
書生鬼一滯,抬起那張五官扭曲的臉,瘋魔地冷笑道“不是我,是她,是她不讓我讀書,我就打了她,這個賤人就想跑,還要帶著我兒子一起跑”
“咯咯咯她要走,可我要兒子,所以我就把她捆起來,用刀一點一點割開她的肚皮,從裏麵把我兒子抱了出來。”
說到一半,書生鬼開始變得暴怒,張牙舞爪地在房間裏發狂。
夜潯微微側身將我擋了擋,臉上依舊是不著痕跡的冷淡“所以你就把你兒子泡進了酒壇?”
它厲聲嘶吼道“都是那個賤人,那個賤人死了,我兒子也不能活,我就隻好把她大卸八塊埋在床底下,讓她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哪裏的不能去哈哈哈哈”
“養鬼之術是誰教你?”夜潯凜聲叱問道。
此時的書生鬼大鬧一場之後有些歇菜了,他沉默了半晌,耷拉著腦袋,開口聲音都啞了“先生告訴我說,有個辦法可以讓我兒子以另外一種方式陪在我身邊”
我冷不丁地插了句“難不成是把你也泡進了酒缸?”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此時夜潯正微偏頭回來睨我,神色一陣古怪。
我摸了摸鼻尖幹幹一笑,。
“先生不要銀子,隻管我要那個賤人的魂魄,用她的魂魄去換回我的兒子,又有什麽不可以呢?”他說著,目光空洞地落在一旁瑟縮的小鬼身上。
夜潯聞言,眉心微微起瀾,臉色又沉下去許多“那個先生長什麽樣子,你可還記得?”
書生鬼的腦袋抽搐了幾下,嘴裏伴隨著喃喃道“是芸兒,是她自己要走了自己的魂魄”
才消停了半柱香不到,書生鬼又開始發狂了,這次他一個勁兒的捶自己的腦袋,嘴裏不停重複“不對,是先生帶走了她先生死了”
驀地,他直挺挺的跪在我們麵前,磕頭如搗,抖著聲氣求我們“救救芸兒,求二位大人,救救我的芸兒”
這次他嗑了挺久一會兒,磕不動了,就繼續匐在地上痛哭。
我隱隱猜到了點東西,遂扯了扯夜潯的袖擺,狐疑地對他說了我心中所想“攝魂?”
這攝魂之術,是三界的禁術,幾乎少有人知道並精通此術,施術者以傀儡為偶,攝取並控製受術者的魂魄,使其完全失去自我。
被這攝魂之術操縱久了,禁錮不住魂魄,人也就死得不明不白。
夜潯不答我話,隻是徑直接過我手中的鎖鏈,抬手在半空中畫出個咒印。
虛空中白光一現,伴隨著一陣沉重的鎖鏈悶響,鬼門大開。
原先匍匐的書生鬼被鬼門裏的鎖鏈纏住往裏拖,表情痛苦,口中卻還是一個勁兒地在求我們救他娘子。
“一屍兩命,殺妻害子,豢養小鬼,終食惡果。這些你還是先回到冥府解釋吧!”夜潯聲音清冷,語氣不容置喙。
牆角邊傳來一聲尖叫,我都快忘了,這裏還有個小家夥。
我欲伸手奪過被夜潯拿在手裏的鎖鏈,單獨救下那隻小鬼。
卻還是晚了一步,它輕飄飄地,都不用鎖鏈拖,自己就被漩渦一般的鬼門吸進去了。
我收回自己的鎖鏈,可惜的嘖了一聲。
夜潯一挑眉,麵色平靜地看著我“想救它?”
有那麽明顯嗎?
我有些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皺眉詫異道“怎麽可能?”
“這嬰鬼雖怨毒,但本就未做過孽,白大人一點也不動容?”他不死心追問道。
“一點也不!”我搖著腦袋答他。
“為什麽?”
“因為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鬼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