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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的惡毒姐姐(七)

  為了進門的人換鞋方便, 當年在裝修的時候,就特地在入門的玄關處裝了亮度相對高的燈。


  寧欣欣緊緊盯著媽媽,迫切地希望能得到媽媽的讚同:“媽, 你真的得管管姐姐了,我今天都看到他給姐姐塞錢了。”


  寧媽媽比寧欣欣還要著急, 她連忙瞪著女兒:“欣欣,你胡說什麽呢?你姐姐哪裏是這種人?”


  寧媽媽的腦中一瞬間諸多想法上上下下,才說出了這一句。


  她想過立刻讓寧欣欣閉嘴, 告訴她家裏有客人, 可是這不行,沈如玉是為了女兒寧初夏來的, 這話要不說清楚,雖然大家麵子上肯定會說這是孩子話, 但私下就不一樣了, 雖然寧媽媽覺得沈如玉不是那種喜歡和人談八卦的人, 可萬一呢?到時候別人都覺得寧初夏是個騙人家錢,做人有問題的小孩那就不好了。


  她耐著性子:“你肯定是誤會了, 你姐姐這麽內向一個人……”


  剛剛聽到這事情的時候, 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畢竟寧初夏這些年都不在她的身邊,她對這個女兒的了解都是來自於已經過世的公公。


  可再一想, 寧媽媽就覺得不對了,寧初夏這孩子別提有多內向了, 之前在飯桌上話是話都不帶說一句的那種性子, 偶爾和他們說話, 也大多是關於寧爺爺的話題。


  哪怕寧欣欣說大女兒偷錢,她都沒準會信, 可騙人家錢,這大女兒做得到嗎?


  “不是的!”寧欣欣氣得直跺腳,她這下就立刻委屈起來了。


  為什麽媽媽不信她?


  “我親眼看到的!就今天晚上,她還收了那個同學的錢!”寧欣欣語速飛快,恨不得直接將自己手上有的一切證據都展示出來,好讓媽媽看看到底是誰有問題。


  “媽,姐姐就是因為自己沒錢才想著辦法要錢的!”寧欣欣睜大眼,盯著媽媽毫不動搖,好似要通過眼神說服人,“她騙的那個人,是我的同班同學,叫沈方昀。”


  “那沈方昀腦子有點問題,在我們班都沒人理他的!他就是個特別好騙的傻子!媽,你自己想想,要不是為了騙他錢,姐姐幹嘛不和自己班級的同學做朋友,跑去和我們班級的傻子交朋友?她就是覺得別人好騙!”寧欣欣說得斬釘截鐵。


  見著小女兒這麽確定,寧媽媽忽然動搖了:“你真的看見了?”


  她不了解大女兒,可還是了解小女兒的,這孩子很有正義感,時常會在看到社會新聞時義憤填膺,她也不是冤枉人的個性。


  難道初夏這孩子在老家染上了什麽壞毛病?是了,這花花世界迷人眼,老家經濟落後,初夏到了大城市以後沒準還真的會有很多想要的東西,可這孩子怎麽不和她說呢?卻要去做這種不好的事情。


  寧欣欣點頭:“就今天晚上,晚自習之前,我看那沈方昀給姐姐遞了這麽大這麽厚一個信封,裏麵看著就是錢。”寧欣欣稍微比劃了下大小,“媽,你勸一下姐姐,可別讓姐姐真騙了人錢。”要不是自己姐姐,她都想說那些老生常談的小時偷針大時偷金的故事了。


  寧媽媽臉色變來變去,從不可置信到挫敗,她這時候格外後悔,自己千不該萬不該把大女兒放在老家。


  比起寧媽媽更糾結的,是坐在客廳的寧爸爸,他別提有多坐立不安了,他還不好意思沉默,隻能勉強挽尊:“獻醜了,我這大女兒以前在老家長大,多少有些小問題,我們會好好管教的。”


  還有比這種家醜外揚更讓人尷尬的時候嗎?他倒是不想承認,可寧欣欣都說到這程度了,還能不承認嗎?

  他往沈如玉那一瞥,果然瞧見了對方陰沉的臉色。


  是了,沈如玉不是說了嗎?大女兒是她兒子的朋友,她特地來看的,結果就被她撞到這種家庭劇場,還發現了大女兒品行不好,這肯定來氣,誰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個品行不好的人交朋友呢?

  寧爸爸忽然一僵,剛剛寧欣欣說的那個“傻子”叫什麽來著?

  “叮。”電梯又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這身為話題焦點主角的的寧初夏終於來了。


  寧初夏一出電梯門就正撞見了這種對峙場景。


  她今天放學稍微耽擱了點時間,這是因為薛正義臨時又和她說了幾句話。


  薛正義說這件事還沒來得及和寧爸爸寧媽媽說,他得先把這一屋子欺負學生的同學給解決了,稍晚一些,他會完整的整理一下事件的經過告訴寧爸爸和寧媽媽,而後薛正義又安慰了她幾句,才讓她離開。


  寧初夏才一抬眼就注意到了眼前兩人那複雜的表情。


  寧媽媽總是彎起的嘴現在被壓出了略微往下的弧度,平日裏因為生活舒心而顯得溫和的眉眼盡是不滿,看上去莫名有種……痛惜的感覺?


  旁邊的寧欣欣一開始是有幾分心虛,但這種心虛並非那種做錯事的自我羞愧,更像是不太願意被人直接撞破的事情被人碰到,而後她又迅速地變得堅定,單手拉著寧媽媽的衣服。


  唔,這是告狀現場?看來她今天驚鴻一瞥看到的人影可不是她眼花。


  她淡淡道:“媽,欣欣,你們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在等我嗎?”


  看著媽媽不說話,寧初夏好似神色自若地要進門,寧欣欣立刻就著急起來了,她搞不懂,寧初夏明明是做錯事的人,怎麽能看上去這麽理直氣壯?她就不懂得愧疚嗎?

  “姐,我已經把你的事情告訴媽了!你改了吧!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寧初夏看著寧欣欣,送了她一個你在說什麽東西的疑惑眼神。


  寧欣欣更生氣了,她覺得寧初夏不應該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裝!這就是在裝!

  她怎麽這樣不見黃河心不死?

  “姐,我今天去上廁所的時候都看見了,就在你們班門口,你拿了沈方昀的錢!”她痛心疾首,“姐,你知道你這樣做多不對嗎?你不能欺負沈方昀他人傻好騙吧?你這樣把別人當提款機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


  寧欣欣自覺自己說清了時間、地點、人物,寧初夏絕對無法辯駁,可沒想到寧初夏依舊眼神堅定,就好像她清白無辜沒有做一樣,她立刻求助地看向了媽媽。


  寧媽媽:“初夏,欣欣都和我說了,咱們不怕做錯事,就怕不改正,你把錢給我,我明天帶你去和人家道歉,以後咱們不做這種事了。”


  她本來是不想繼續的,可寧欣欣實在嘴快,這也隻能這麽接著下去了。


  她聽人說過,孩子自尊心強,便也試著不用太過嚴厲的語氣。


  寧初夏半分動搖也沒有,就這麽看著眼前溫柔規勸女兒的寧媽媽:“媽,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你覺得我是會騙錢的人是嗎?”


  “我都看到了!”寧欣欣插了嘴,卻沒得到寧初夏哪怕一個餘光。


  寧媽媽愣了愣:“媽媽不覺得你是這樣的人,但是吧……人有時候走錯路是很正常的。”


  寧初夏明白了,她直直地看向寧欣欣:“原來是你啊,我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我和方昀好好的,他今天忽然過來和我說我缺錢要給我錢,原來是因為我的妹妹特地跑過去和人家說我需要錢。”她目光如炬,“我想問問你寧欣欣,你憑什麽去和我的朋友說我缺錢?我自己可都不知道自己缺錢。”


  寧欣欣畏縮了一下,又變得堅定:“因為你手上沒錢!爸媽每年都會給我們存錢,但是他們沒給你存!”


  寧媽媽的表情立刻尷尬了起來,就是這下她才意識到她和丈夫竟然忘了給寧初夏準備點零錢。


  “我沒錢,所以我就要花錢?”寧初夏嗤笑,“你是看見我買了什麽東西了,還是看見我想買什麽東西了?我三餐在家裏吃,平時穿校服,衣櫃裏也有替換衣物,生活用品家裏一應俱全,我實在不明白,我哪裏需要花錢了?”


  寧欣欣被問懵了:“可人就是要花錢的,難道你平時課間操之後餓了不用吃零食?偶爾不想喝個飲料!班級同學生日不用送禮物嗎?”她飛速地羅列著場景,覺得自己的懷疑全都有理有據。


  “那是你,寧大小姐,你有關心過哪怕一次我以前在老家怎麽生活的嗎?你的世界裏,每個人每天都要有幾十一百的零花錢,要不然就活不下去,可在我的世界裏,沒有零花錢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當然你肯定不能理解,畢竟你怎麽會懂我們每天上下學頂著太陽走三四十分鍾,連一兩元的公車都舍不得搭的生活呢?沒有飲料,我可以喝開水,沒有零食,我可以等正餐,至於生日禮物,這麽關心我的你難道不知道嗎?除了沈方昀我一個朋友都沒有。”


  寧欣欣的世界觀像是被推土機推過般變了個樣,她握拳又鬆開,想說寧初夏撒謊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怎麽可能有人平時不需要零花錢的呢?難道寧初夏從來不想買點什麽漂亮的本子筆嗎?


  她還是不信:“那你為什麽要和沈方昀做朋友?”


  寧初夏又笑了:“我記得你也有朋友吧?你為什麽要和你的朋友在一起?”


  “我們不一樣!孟家月是個很好的女生,沈方昀是個沒有朋友的傻子!”


  到了現在,寧初夏已經徹底明白寧欣欣的腦回路了,她臉上有幾分慍怒:“請你閉嘴,停止這種隨便中傷別人朋友的行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們都不喜歡沈方昀,我就不能和他做朋友是嗎?你自己不覺得你說的這些話都很荒謬嗎?”


  “你的朋友就是真心之交,我的朋友就是為了騙錢,憑什麽?寧欣欣,你不知道沈方昀是個多好的人,他正直、善良又樂觀,有自己熱愛的東西便為之努力奮鬥不動搖,他不像你們會因為別人的偏見、想法影響對人的判斷,他有一顆比誰都要幹淨的心,這樣的人,為什麽不能擁有朋友?”


  “且不說人交朋友不需要理由,就算需要理由,我也能給你一萬個,他很好,我們有共同的喜好,而他也是在這個糟糕世界裏,我看到的不多的幹淨的人,你這樣覺得別人交朋友是要有理由的人,會懂嗎?”


  寧初夏笑得嘲諷:“你這麽關心我,你怎麽不知道我也和他一樣是班級的異類,是被同學們排擠的存在呢?我這些天來遇到了什麽,你關心過嗎?我難過,傷心的時候,我的爸媽,我的妹妹都不會注意到,而我的朋友,哪怕隻是聽到我的妹妹說一句我想騙他錢,都會因為擔心我特地拿錢來給我,你問我為什麽有這個朋友?因為他把我當做朋友。”


  她說到這,直接把背著的書包拿到了手上,先將沈方昀給的速寫本拿到手中,而後倒過來用力一甩,看著裏麵的課本、考卷、筆袋隨著聲聲重響落到地上:“說我是個騙子,隻需要你的眼睛作為證據,而我要向我的家人澄清我不是個騙子,卻要做到這個程度,這就是我的家人。”


  走廊這鴉雀無聲――


  “我……”寧欣欣打破了這份沉默,她難堪地低下了頭,事實上就在剛剛,她還認真地看了下被寧初夏丟下的這堆東西,可確實裏麵沒有那個信封。


  難道她誤會了寧初夏?一切都是她自己想錯。


  “初夏。”寧媽媽和一邊的女兒同樣難堪,她看向寧欣欣的眼神略有幾分責怪,“你也別這樣,欣欣誤會了她是她不對……”


  “然後呢?怪寧欣欣一頓,繼續看著我們倆互相冷淡。”寧初夏平靜地看向母親,“我始終感恩你們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但現在我變成這樣,寧欣欣變成這樣,你們真的不用反思自己嗎?”


  “你們把我丟在老家這近十八年,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麽長大的?有沒有想過多回去看看,或者起碼多給我打幾個電話?你們讓我把親人變成了陌生人,對於寧欣欣來說,我不就是這個家的闖入者嗎?我破壞了你們原本穩定和諧的生活,我身上有無數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就像剛剛,她說她理解不了為什麽我能不花錢,或者更之前,她在發現我有問題的時候,寧可先和方昀說,也不會和我說,這是為什麽?因為對她來說,我連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是不會和她搶來自你們的愛的。”


  “我曾經期待著、向往著來到你們身邊,因為我以為這裏是家,可你們真的把我當成親人了嗎?”


  “當然,你這是說什麽呢?你這樣說媽媽會很難過的。”


  “那你們關心過我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之前我會考差?你有沒有問過我在學校交到朋友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在學校被人欺負?寧欣欣都能想到你們沒給我錢,而你們卻注意不到。”她聲音不重不輕,“說到這,可能又變成寧欣欣的錯了,但隻是她的錯嗎?”


  “初夏你這孩子怎麽就不說呢?”寧媽媽的話沒能說完,她看著女兒的眼睛,已然說不下去了。


  寧初夏正彎腰收著書就聽見了走動的動靜,她並沒有抬頭,直到另一雙手替她撿起了英語課本。


  “你好初夏。”沈如玉看著寧初夏眉眼彎彎,“我是沈方昀的媽媽,雖然在這樣的場合和你打招呼不太好,但還是很感謝你成為方昀的朋友,這段時間以來,因為你他一直很開心。”


  寧初夏直起了身,這已經是最後一本書了,她倒是並不覺得這場景難堪,伸出手和沈如玉的手交握:“讓阿姨你見到這樣的場合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方昀是個很好的人,正如剛剛我說的,遇到了他這樣的知己,我也很開心,可能在您看來是我幫了他,但我知道,他也同樣給了我很多的幫助,成為了我在這座城市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沈如玉看著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孩,心中的感謝和喜愛已然滿溢,其實她剛剛就已經想過來替寧初夏說話了,隻是這孩子說得太快,一下就把家人丟給她的質疑都給擺脫。


  而她也因為這機緣巧合,聽到了寧初夏的心聲。


  天知道她當時心中受到了多少震動。


  沈如玉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寧初夏:“初夏,阿姨家就住在一期的七號樓頂層,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事情隨時找我。”雖然她看得出這孩子不像是愛依賴人的個性,可還是想做她的後盾。


  沈如玉一向按時回家,她有個睡前一定要和兒子告別的習慣,可就算打算走,她也得最後說幾句:“寧先生,寧太太我這就準備走了。”


  她很少多話,但這次不同:“首先,今天的這場誤會,另一個當事人畢竟是我的兒子沈方昀,我還是想在這替初夏做個保證的,她絕不是那種騙錢的人,她是我兒子珍貴的朋友。”


  “另外就是一點我個人多嘴的內容,能做父母子女,也算是一場緣分,大家都說血脈相連,可人的感情都是需要培養的,我一直相信孩子就像父母的一麵鏡子,如果投以愛,就會回報以愛,家,並不隻是一個名字,而是因為在這個屋子裏的人重視著彼此,願意為彼此付出,才會被稱為家,如若不然,和普通的同居者有什麽不同呢?就算是牽扯上撫養贍養問題,那也不過是個理財產品罷了,前期投資,後期回收,特別簡單,不摻雜半點感情。”


  沈如玉說這些話是有來由的,事實上小時候的沈方昀,情況比現在還嚴重一些,甚至可以說,沈方昀這輩子到現在,很少接受到來自世界的善意,沈如玉從來沒有放棄過,她一直告訴自己,如果別人不能給她的孩子善意,那她就加倍地愛著自己的孩子,填補這份空白。


  她這麽“天真”的想法,也就這麽塑造了始終相信他人好意的沈方昀,而現在,也終於到了收獲的時候。


  沈如玉離開後,寧初夏背著書包便往裏走,她一言不發,就和剛回到這家沒有什麽區別。


  她臨要錯開這幾人進屋的時候,聽到了因為次序不同,沒能重疊在一起的三個聲音。


  “對不起。”


  “已經沒什麽了。”寧初夏輕鬆地回複,而後頭也不回地進屋上樓。


  大門依舊是大開著的,可無論是寧欣欣、寧媽媽還是寧爸爸都沒有動彈,他們像是都被抽離了靈魂般的迷茫。


  寧爸爸的手機是響鈴模式,一條信息來便能打破這裏的安靜。


  他低頭看著信息,發來消息的人正是薛正義,大女兒的班主任。


  寧爸爸還沒點開信息的時候,就已然覺得狼狽。


  這些年家校聯係越來越被重視,追溯到寧欣欣小學開始,他就已經常年和寧欣欣的科任老師、班主任保持著密切的聯係。


  早幾年還沒有禁止送禮的時候,他甚至會在每年中秋、端午這樣的節日送上時令禮品,後來不許送禮物了,也會陪著寧欣欣在教師節挑花寫賀卡,更不要說平日裏可以被稱為密切的聯係了。


  寧爸爸和寧媽媽的手機裏,還有寧欣欣幾位音樂老師的聯係方式,早年他們就很舍得錢買了樂器,送寧欣欣去學習,後來到了初中,見寧欣欣有天賦,也想要繼續深入學習,還特地每年放假的時候送她到首都,花大錢請了老師教學,今年暑假還安排著要繼續過去。


  而大女兒呢?

  之前寧爸爸理直氣壯的,大女兒在老家他該給的錢都有給,其實是站不住腳的,且不說他給的錢寧爺爺沒有花掉,就說那些錢加起來,恐怕都沒有寧欣欣學特長花得更多。


  “她也沒說自己要學什麽特長。”和“我那時候也和爸說了,初夏這孩子想學什麽就去試試。”這樣的理由一說出來就變得蒼白,這能一樣嗎?當然不一樣。


  之前忽略的那些東西,再被寧初夏捅破後全都攤開放在了麵前。


  而這些狼狽,在看到薛正義老師發來的長段信息後,變成了束縛在心裏最沉重的巨石,讓那顆心要墜入深海。


  薛正義怕寧爸爸和寧媽媽沒看懂,又怕打擾兩人休息才選擇了發信息的方式,這消息他編寫得很長,還標注了事情發展的一二三四,就怕寧爸爸和寧媽媽誤會。


  “……寧初夏在班級很受同學排擠,害怕自己拒絕會引來進一步的欺淩和忽略,不得不向我求助。”


  “詢問幾位牽頭人事件起因,他們是認為寧初夏好欺負,且本就在班級裏不受歡迎。”


  寧爸爸估計薛正義也給寧媽媽發了一份,便讓她自己看手機,自己則將手機遞給了小女兒:“欣欣,你看看吧。”


  他們住的這小區物業負責,走廊處的中央空調也是常開著的,在今天倒是很冷。


  寧爸爸下意識地摩挲了下手,這時候連煙都摸不到便更加煩躁。


  那孩子剛剛就站在這,冷漠地看著他們,質問一句又一句,像是被傷透了心,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望。


  是他們傷害了這個孩子。


  而壓垮寧爸爸的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掙紮。


  無論多少次,這個問題都能直接在他心裏打開一個巨大的洞。


  他是真的連一點精力、時間都沒有,讓他不能去多關心一下父親和女兒嗎?他是真的完全注意不到不對勁嗎?


  不是的,他當然看得到,兩個孩子沒有什麽交流,他當然也能發覺,寧初夏總是沉默。


  隻是他不說,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回房間吧,該休息了。”寧媽媽將手機收了起來,說要說話,她同樣魂不守舍,隻是和丈夫慢騰騰地往房間那走。


  他們是可以去找女兒的,可這時候好像下意識地,還是想逃。


  寧欣欣落在了最後,她正要往裏走,便瞧見了地上不對勁的地方。


  走廊地麵用的都是上好的大理石拚接,而那段黑色的石麵上,這有個剛剛寧初夏落下的MP3靜靜躺在上麵。


  那MP3是普通的黑色,背後的品牌、生產信息已經全掉光了,放在地麵上沒認真看還真看不見。


  寧欣欣是知道MP3的,不過她沒用過,她讀書的時候,正好是MP4剛上市的時候,當年她要買,自然是買最貴的,不可能倒回去買上一代的產品。


  她的房間裏有一整個櫃子,放的都是廢棄不用的電子設備和充電器,什麽電子辭典、點讀機、iPod、手環應有盡有,可卻早就不受主人的寵愛。


  手上用了點力,正好按到了開機鍵上,寧欣欣並不想窺視姐姐的**,慌忙要關,卻正對著黑白屏上的英文文字――這類老式MP3是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功能的,一打開便是上次關閉時聽的音頻,隻能調整順序聲音播放模式。


  “lesson3……”屏幕太小,上頭的名字是滾動的,寧欣欣隻瞧見了最前麵的字樣。


  她忽然想起了當初姐姐剛入學不久,她聽人學舌的內容。


  ――“絕了,新來的那個寧初夏,連G都不會發音,也不知道他們音標怎麽學的哦,她居然發居,我特麽笑瘋了。”(注1)


  ――“他們班的人說她發音,都和拚音一樣――熱啪比你克!哈哈哈哈哈誰能想到這是republic”


  當時她是怎麽想的?


  她覺得很丟臉,甚至一瞬間埋怨起了寧初夏為什麽非要來。


  她那時候為什麽沒有去想,事情都能傳到他們班了,在八班姐姐會被怎麽奚落呢?

  ……


  薛正義毫不動搖,按照之前說的,在班會上把這二十幾個同學請到了台上,向全班同學講述了發生的一切,他還不忘把昨晚的錄像刻做視頻,印了出來。


  等到這一部分流程結束,便到了寧初夏要上台的時候,這是寧初夏主動提出來的,薛正義雖然有些猶豫,怕學生受傷害,可還是表示了同意。


  寧初夏沒有帶稿子,隻是直接上台,站在講台上能清楚地看到下麵每一個同學的表情。


  寧初夏知道,這些人裏,有人會覺得冤枉,有人會覺得愧疚,也有人還對她抱有憤怒。


  “占用大家幾分鍾,想對大家說幾句話,事實上大家也知道,我曾經多麽迫切地想融入大家。”在台上的她,抬起了頭,不再在任何人的麵前低頭沮喪,“我也曾經因為你們很困惑,我是否有這麽討厭,不要說朋友了,就連正常的同學情誼都得不到。”


  “我想了很久,一直到昨天晚上我終於明白了,我沒有錯,我憑什麽要認錯呢?我可以替你們找到一萬個理由,因為我醜、我軟弱、我從縣城來、我說話有口音,我開始成績不好……但這就是我應當被欺負,應當被別人當笑話的理由嗎?絕不是的。”


  “隻不過是我恰恰是能滿足你們欺淩需要的那個所謂的弱者罷了,你們隻是想欺負人,所以才在我的身上加上各種各樣的罪名,而在我因為你們給我的壓力變得更加的封閉、自卑的時候,你們卻又理所當然地對著這些你們造成的影響說,看,她就是這麽討人厭。”


  寧初夏看著那些變幻的表情,心裏其實倒也沒有太憤怒,她反而是笑著的:“我站在這就是想告訴你們,恭喜你們,你們的玩笑、惡作劇成功了,這一切對我造成了傷害,你們所想的隻不過是開個玩笑,大家開心開心,卻是戳在我身上的武器。”


  她不接受這些人自我安慰,她就是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做的事情,才不是什麽可有可無的取樂。


  “在你們的惡行裏,我學會了享受孤獨,學會了倚靠自己,我學會了要變強大……但這從來也不是幫助,我感謝我自己,沒有被打倒,而是站穩了,我感謝我自己,向正確的人求助,得到了幫助,馬上要和大家分離,不隻是你們我也覺得開心,我希望你們中不知愧疚的人永遠不會擁有同理心和良知這樣的好品行,你們才能永遠不必愧疚。”


  她說完了話,隻向薛正義鞠了個躬便走到了台下,這些話的很多,其實是替原身說的。


  除卻法律外,真正能審判自己的人是自己。


  她不會讓這些人以“寧初夏本人都沒怎麽樣”的借口逃脫心靈審判,她也不會在經年以後,對方跑來道歉的時候說一句都過去了。


  沒過去,她就是受傷了,能成長,要被感謝的是不放棄的自己。


  ……


  高一八班在分班前徹底在年級中出了大名,畢竟不是每個班級,都能在班級門口搞小型展覽的。


  薛正義的一力主張,得到了學校的支持――外國語中學的學生就沒有條件特別不好的,學校領導也意識到了之前對於校內欺淩管理不善可能會導致的後果,這一定會影響到學校之後的招生,畢竟對於大多數送孩子到外國語中學來的家長來說,孩子過得好從某種意義上是比成績還要重要的。


  八班門口的窗戶下麵被放在了薛正義連夜讓學校合作的宣傳公司加急製作的紅色泡沫板。


  在泡沫板上,所有參加了這次活動的同學手寫檢討和對應的聊天記錄都被貼在了上麵,隻要過往的人稍微留步,就能好好鑒賞一下他們的大作。


  當時這展板一放,整個學校連著初中部都跟著為之震動,一傳十,十傳百,甚至連校外都有人有所耳聞。


  這種新鮮事可還是頭一回見。


  班級裏的一些“混小子”想聯合起來欺負另一個同學,以校草的名義和對方談戀愛,結果對方往老師那一報,這些同學集體和班主任談了一場戀愛,還把自己班級裏大大小小不能讓老師知道的事情都給自爆了,最後還被老師在體育館當場抓獲,留下了錄像,集體處分。


  這消息還得結合上聊天記錄來看――


  “你看到我的心了嗎?原先為你滾燙,而現在因為你而涼。”


  “你知道嗎?heart裏麵藏了ear,因為想要了解你的心,需要去傾聽。”


  “想要三月與你賞花,四月與你看雨,五月與你看天,六月與你聽風……一年四季,都與你一起。”


  這種自嗨土味情話被曝光,還標注實名的同時,不少同學都同時迎來了社會性死亡。


  說實話他們當時發這些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文化水平挺高的,怎麽能想出這麽多精妙絕倫的話,可現在被貼出來以後他們細細一看,靠,這也太矯情讓人一身雞皮疙瘩了吧?尤其是想到另一邊還是薛正義,隻要想到當時薛正義是如何看著這些消息艱難回複的,他們簡直是腳趾抓地當場撲街。


  而他們堆積成山的“屍體”卻是同學們每日一笑的笑話。


  其中還有幾位,在聊天中對老師侃侃而談,高談闊論班上戀愛、偷玩手機形勢,甚至以點輻射,發散全年段,這其中關於名字的部分,薛正義特別友善的打了馬賽克,可還是免不了有人多好入座。


  “我就說,為什麽我們老師會忽然發現我談戀愛,原來是你們!”


  “嘴巴也太碎了吧?你們談戀愛還帶拉大家下水的?靠,真是不能相信。”


  這些人害人不成反害己,還水鬼戰術拉了一堆人下場的行為簡直人神共憤,引無數人唾棄憤怒,當然,他們也隻能罵罵,畢竟現在大家可都知道了,在外國語中學,這麽欺負人是要被掛牆的。


  而事件的當事人寧初夏,也同樣在年級中聲名遠揚。


  尤其是每個來圍觀這處刑牆的人都會路過剛更新的光榮牆,在那上麵,這次考試中再次壓著任錚寅奪得第一被放在金字塔頂上的寧初夏名字就像在俯視眾人。


  學校的光榮牆向來有放學生座右銘的習慣,之前寧初夏隻是寫了努力兩個字,而這一次,她主動提出了更換。


  “一切殺不死你的,都會使你更強大。――尼采”


  當這句話變成印刷字體放在成績下麵的時候,大家都感覺到了震撼。


  並不是誰都可以在轉學、被群體欺淩後重新站起來的。


  之前圍繞在寧初夏身上並不算少的謠言被抹去重寫,學校裏的學生都知道,高一年段出了個新學神,她遇到事情,也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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