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的普通人的一生(五)
寧初夏搬離寧家這件事在寧爸爸和寧媽媽周邊的朋友圈裏引發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
這也難怪, 無論在什麽年紀,大家的話題裏永遠少不了兒女。
讀書時,聊的是成績學校未來。
工作後, 聊的是工作薪水發展,再加上原本不會談的婚戀生育話題。
誰家的孩子出息, 誰家的孩子靠得住,這都是在大家心裏掛得上號的,別看大家平時遇見都在互相吹彼此的兒女, 可實際上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本賬。
而說到寧初夏, 寧爸爸和寧媽媽的朋友們心裏便會生出同一個關鍵詞,那就是“老實”。
說起來, 這父母輩們的社交中,是有一整套慣用的社交黑話的, 沒有開班授課, 但卻人人掌握並熟練應用。
看起來有福氣, 那就是體型略胖;腦袋瓜機靈,那就是讀書不錯或者是為人狡黠靈活;個子不矮, 這就是不高勉強過平均線的意思……而老實這兩個字, 一般就是用在各項平平, 沒什麽可誇,也沒太大毛病的孩子身上。
他們對於寧初夏的認識其實也就是基於平日裏的幾次見麵和寧爸爸、寧媽媽口中的描述, 可單從這些,他們就能還原出一整個的孩子形象。
讀書成績一般, 學曆平平;長相清秀普通, 挺“樸素”;身高一般, 一米六上下,其實是勉強一米六;工作上也沒有太大出息, 是在家裏安排的公司,工資估計也就那樣,但還算穩定……父母呢,也一樣,賺的錢不算多,保險也不齊全,養老得靠儲蓄,不過估計能資助孩子買房,最少也能付個首付,但總體來說也是平平。
總而言之,就是聽話、人老實,但也沒什麽大出息,指望她飛黃騰達不太可能,不過肯定是個孝順聽話的女兒。
可偏偏是有著這樣固定形象的寧初夏,竟然忽然離經叛道地做出了辭職創業搬離父母家中的決定,誰能不震驚呢?
震驚歸震驚,大家也沒敢直接問,生怕戳了寧爸爸和寧媽媽的痛處,可好奇心還是有的,再婉轉,這該問的還是得問,就是不問,這不是也得關心關心嗎?
“老寧啊,你們家初夏這任性你咋不攔著點?這年頭經濟不景氣,創業可不容易哦!”
“初夏這還搬出去了?搬出去做什麽,這住在外麵能有住在自己家裏舒坦?我家那小子也天天想著搬出去,真是不惜福,他待在家裏過的可是神仙日子,什麽都不用幹,出去了還得給人交錢呢!”
“說來我還真沒想到,你們家初夏膽子這麽大,不過她這辭了職以後還回得去嗎?現在的孩子和我們以前太不一樣咯,我們以前誰不想天天去辦公室坐著,他們現在一個賽一個想出來。”
而麵對眾人的關懷和打著關懷旗號的追問,寧家父母還是勉強撐了下來,雖然以前他們在外麵也沒說太多女兒好話,可也不可能真說什麽不好。
“她想試試,就讓她去試試,這種事情我們可管不了,這搬出去也是她體貼我們,創業的時候辛苦,她說總是晚回家會吵著我們。”
這說法別人信不信寧家父母並不知道,不過每回麵對這些詢問他們回家都是忍不住地生氣。
看!他們說的沒錯吧?女兒的這行為,說出去都沒人會讚同的!好好一個孩子,做什麽夢跑出去創業呢!人人都想當自己老板,可當成了的有幾個?
女兒還覺得是他們不支持她,可她怎麽不出去問問,這誰會支持?
寧初夏剛走,寧爸爸和寧媽媽就討論了好幾輪,他們對於女兒麵對的問題,已經達成了共同的結論。
這女兒說工作辛苦,加班多?怎麽不看看人家老呂的女兒,名牌大學本科畢業,還不是進了銀行做櫃員?雖說那銀行是輕鬆一點,做四休二,可不也每天加班嗎?他們都聽老呂說了,他女兒得每天提前去上班,要清點什麽錢,下班後還得對賬,每回回家那也是七點多了,時不時地還要參加什麽培訓,考核更是從來沒停過,而且也一樣要值班,工資還低,也就公積金那些要高些。
好,不說老呂女兒,就說老杜那兒子,是攝影工作室的員工,基礎工資就那麽一丁點,全靠獎金,獎金和工作量成正比,每年工作量最多的時候,就是畢業季,這跑出去拍好幾天照,回來的時候那衣服都濕了,身上全是味道,當初剛畢業還挺白嫩的臉現在早就是黑上加黑,聽說工作緊張的時候連吃午飯的功夫都沒有,胃病都折騰出來了。
這麽一比較,女兒是辛苦,可真就到忍不了的程度嗎?他們越想越覺得女兒是隻懂得和好的比,不懂得和壞的比!
心中的想法讓寧爸爸和寧媽媽都覺得好過了不少,可這一邊生氣,這一邊還得替女兒操心,寧家父母說好了不問就是不問,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女兒開了家什麽店鋪,每天晚上提心吊膽,就怕女兒這店鋪生意做得不好。
這要是女兒創業失敗,這虧錢不說,他們可是看了新聞了,現在開放二胎,年紀越大越不好找工作,雖然妻弟說了可以給女兒留崗位,可這未來發展不就成了問題嗎?
再加上這跑出去創業太不穩定,找對象一樣成了問題,這耽誤下去就變成了高齡產婦,女兒本來條件就一般,這耽擱到三十還能找到合適對象嗎?
愁!他們實在是愁。
可他們的煩惱完全傳遞不到天真的女兒那。
寧初夏倒是說到做到,她時不時地回打電話、發信息關心父母的身體,也為自己創業初期忙碌不能回家而道歉,可從未提過哪怕一個字關於自己生意的事情,完全沒有要向父母求助的意思。
寧爸爸和寧媽媽這憋著氣,同樣也不肯做那個先開口的人。
……
事實上自打女兒念書之後,這家裏平常也就都是空著的,寧家父母也有各自的生活,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時在家,更別說女兒工作後,那也就是回家睡個覺,周末的時候多吃個午飯,她常年加班,連晚飯都沒有在家裏吃。
可不知道為什麽,自打女兒離開了之後,寧爸爸和寧媽媽都覺得這個家空曠了許多,兩人好幾次都撞到對方偷偷地摸進了女兒房間,不知道在做什麽,他們默契地沒有指出彼此這一行為的怪異,全當對方不存在。
裁縫店的顧客都是老客,寧爸爸和寧媽媽排了班,輪流下去看店,兩人一起開店這麽久,對於彼此的工作也很熟悉,寧爸爸也能縫補個衣服,寧媽媽也能配個鑰匙,今天正輪到寧媽媽看店,寧爸爸則留在了家中做家務。
隻有夫妻倆的時候,做飯都成了簡單的事情,他們以前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對於吃飯其實還真不講究,一般來說,除了一定會有的蔬菜外,魚肉都未必要有,湯也是最簡單的丸子湯、雞蛋湯這類,做起來很快。
寧爸爸隨手點開的電視頻道是個地方衛視,現在正在放廣告。
這廣告長得很,是個加盟廣告,賣的是個什麽一體機,看似是賣冰淇淋的,可實際上又能做可麗餅,又能做土耳其冰淇淋……總之吹得天花亂墜的,還有成功的加盟商接受采訪,對著鏡頭說自己曾經過得如何糟糕,在一次意外加盟後在當地如魚得水,很快回本且坐著數錢如何如何。
他原先坐得很穩,現在卻忍不住動來動去,最後氣衝衝地把電視給關掉了。
他就是偏見!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些廣告騙錢!真要這麽牛,他在他們當地怎麽就沒看到這個機器呢?賺錢的生意別人難道還不做?
電視看不成了,寧爸爸便摸出了手機,這一刷就瞧見朋友圈有人在轉發什麽“今年做這十件事一定發財!”、“經濟學家告訴你未來暴富的八大產業”、“金山就在眼前,錯過的人一定會後悔”。
這怎麽連朋友圈都在和他對著幹?
寧爸爸不開心地關掉手機,發呆了起來,他的所有糾結,其實正是來自於自己思維的衝擊和分裂。
按照他的老一套經驗,還有對女兒所謂的“了解”,他覺得自己目前所說所做的都沒有錯,甚至這段時間來的種種分析、自我安慰,朋友們和他一樣的觀點也成了佐證。
但在內心最深處,他其實是掙紮的,那天的女兒,是超出了他認知的女兒,他忽然意識到,作為父親,他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麽了解自己的女兒,對於女兒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另一方麵,他其實也意識到,這創業雖然風險高,但還真不是完全該被否定到的事情。
而且這賺錢的事情誰不想呢?就像剛剛那廣告,還有朋友圈,這世界上想發財的人可多了,他的女兒是其中的一個,不也很正常嗎?
“你在發什麽呆呢?”寧媽媽提前關了店,小區的人都是熟客,大家也都知道店鋪平時開著的時間,這幾年一般晚上店鋪都是不開的,大家如果著急,就會直接把衣服送到寧家來。
“沒,我沒想什麽。”
寧媽媽已經掀開了桌上的飯鬥:“昨天的菜怎麽不熱熱?”
昨天是中秋節,寧初夏回家吃了頓飯,寧爸爸和寧媽媽一起做菜做得有點多,沒能吃完便剩下了。
“我給忘了。”寧爸爸才反應過來,他有意識地回避掉和女兒有關的事情,結果居然忘了冰箱了還有不少剩菜。
“沒事,明天再熱。”當久了夫妻,待在一起的時間太多,能聊的話題都少了,寧爸爸和寧媽媽同坐在飯桌上,卻完美地遵循了食不言的規定,一言不發。
一直到放下筷子,寧媽媽才忍不住開口:“你說,初夏現在到底過得怎麽樣?”
對於女兒表示中秋節要回家的事情,寧爸爸和寧媽媽給的回應是“你非要來我們也沒辦法”,可實際卻準備了不少飯菜。
原本他們還以為會看到個狼狽瘦弱,妥協退讓的女兒,這創業辛苦,估計都不知道要瘦多少,別折騰出病就好,甚至夫妻倆還商量了,如果女兒說撐不下去了,他們要如何應對。
最後倆人決定表現得強硬一些,熬一熬女兒,要她知道痛了,再幫忙還錢。
可這前期準備全都做好,他們卻見到了個容光煥發的女兒。
回家的寧初夏手上提著三個袋子,一袋是月餅,另外兩袋則是給父母的禮物,她給父母準備的是電動牙刷和水牙線,還有一人一個一千元的紅包。
而她本人,則是穿了件背帶褲,上麵搭著緊身條紋T,整個人看上去年輕又有活力。
原先女兒的打扮風格,便一直是這麽的“學生氣”,可這回似乎不太一樣,那股油然而生的自信感不像作偽。
寧爸爸和寧媽媽互相使著眼色,輪流問了女兒事業進展狀況。
寧初夏輕笑地回答:“一切順利,我這分店都選好地址了,馬上就開。”
按說是該為女兒開心的,這女兒事業順利還有什麽不開心的?
可寧爸爸和寧媽媽鬼使神差地,便先後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這麽快就開了分店?你這別是急著向我們證明自己,打腫臉衝胖子,這店開得越多,以後虧損那是嚇人的,別到時候自己兜不住了。”
“你這還是多和你舅舅學學,你都不知道,你舅舅當年那是怎麽穩紮穩打的,他足足開了五年的店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培養好人才才去開的分店,我就說你這孩子不切實際,你看,這不就體現出來了,這才剛起步,就想要飛了。”
再然後,便是不歡而散。
寧初夏勉強吃完了飯,看著他們笑容勉強:“中秋快樂,我不想說不開心的事情,可是爸,媽,你們怎麽還是不肯想我好呢?替我開心一下不好嗎?就說一句我很棒很難吧?”
“我們這是替你緊張,替你操心,這要是別人,那肯定就隻說好話不說壞話,別人怎麽會替你操心呢?”
“你這就又犯了老毛病了,隻想聽好話不想聽壞話,行吧,我和你媽反正說什麽話你都不愛聽,我們早就管不住你了。”
麵對父母的辯解,寧初夏隻是站起了身,她隻慶幸此刻在這的不是原身,否則一定會很挫敗吧?
不過寧初夏隻把這些當做激勵,她會用一次又一次地表現,證明寧爸爸和寧媽媽的認知和想法都是錯的。
“你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雖然寧爸爸和寧媽媽露出想要攔的意思,但寧初夏沒停步,毅然起身離開,沒有回頭。
雖說有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條例,可每年的節慶日,政府都會審批通過在市標廣場開晚會,而晚會的壓軸項目,一般都是煙花。
寧家的房子離市標廣場很近,煙花聲就在耳邊,甚至能聽到廣場那人群集聚的歡呼聲音。
外麵越熱鬧,屋內越冷清。
夫妻倆低頭拿出了女兒給的禮物,這禮物寧初夏在送出的時候就講解過用處,夫妻倆雖然都不愛用這種科技產品,可既然是女兒給的,總是會用的。
而在拿出那夾層裏的一千元時,兩人的表情便同時生出了複雜。
他們不願意女兒明明兜裏沒錢還非要拿錢給他們,即使這是所謂的孝順,可在剛剛的那一番交鋒後,他們又怕自己萬一打電話去說了這件事又造成什麽誤會。
寧爸爸木訥地看向妻子:“我怎麽知道?”
昨晚的事情對於寧爸爸來說依舊很難被忘記,他不明白女兒怎麽脾氣這麽大,他和妻子隻是關心而已,就能生這麽大的火,飯才吃完就走。
這種權威被挑釁不被尊重的感覺,讓他很不是滋味。
他這說的哪裏有問題?一步一個腳印才是對的,穩健才能可持續發展,這有的年輕人就是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長輩幫忙拉著韁繩還生氣、
寧媽媽像是聽到他心裏的話一樣:“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說她怎麽就不開心了呢?以前她舅舅不就是這樣慢慢來的嗎?你看那些老字號,都開了多少年了,連個分店都不敢開的那麽多呢!”
寧媽媽念念叨叨,能找出無數個例子。
可她忘了,她所說的這些例子,大多有時代的局限性在,比如她說的那幾家老字號,秘方都是不傳外人的,永遠都是老板本人在準備,家庭式作坊,怎麽可能跑去開分店?更別說當年城市還沒像現在這麽大,一家店鋪已經能覆蓋很大的範圍。
至於她的弟弟,那也是一樣的情況,再加上弟弟當年發家致富先做的事情是買房買車,這就把開分店的事情往後推了不少。
大人,時代不一樣了,人也不是一樣的人,可這句話寧爸爸和寧媽媽是不會懂,也不想懂的。
“是啊。”寧爸爸讚同著妻子的觀點,可眼神卻不知落在哪兒。
他們寧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說服自己,也不願意低頭承認一次自己錯了,這也怪不得他們,在他們成長的環境裏,當父母做長輩的,就是不會錯的。
至於他們是不是不懂女兒?這個問題也是不該存在的,這怎麽會不懂呢?孩子是他們生,他們養的,和他們流著同樣的血,他們怎麽可能不了解呢?
所以隻能是,孩子不懂孩子自己。
……
盛海餐飲管理公司最近讓員工們都關注到的大新聞有兩條。
一是原先很受領導看中,時常伴方總左右,在公司員工麵前刷足了臉的宮萍萍頻頻出錯,現在疑似有被“打入冷宮”的傾向。
說起這宮萍萍,其實在員工裏的口碑並不好。
員工看員工和領導看員工,那是絕對不同的角度,領導們對於員工的看法,很大一定程度都取決於自己能看到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果,還有平日裏相處所感知到的性格,這點,宮萍萍是完全站在了上風。
宮萍萍最常做的那就是在領導麵前展現自己,凡是有任務了,她一定接,凡是能出彩的場合,她一定出現,越是能麵上光的事情,她越愛做,從來不叫苦也不叫累,她很有服務領導的意識,最經常強調的便是要走在領導的前麵,方總已經在公司內部的會議上誇了她不止一次,大家私下都在傳,這宮萍萍肯定是下一個副總。
可在員工的眼裏,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們全靠自己的感知和平日裏員工互相的傳聞來判定領導的好壞,而宮萍萍幾乎把所有員工厭惡的雷點都踩了個遍。
踩高捧低,對待領導客氣前輩對待下屬頤指氣使;不把員工的時間當時間,說拖下班就拖下班;不為員工的利益考慮;愛搶功勞也愛推卸責任……幾乎就沒有宮萍萍沾不上的。
可無論員工怎麽不滿意她,這都影響不了方總的想法,一直到半年前,宮萍萍忽然開始不斷地在工作上頻繁犯錯,而且是在她最喜歡的刷臉場合上都會出錯。
最先出問題的是一個大型活動,當天工會副會長、餐飲協會會長、商會會長等人全都到齊,原先定好的工會秘書演講,對方見場麵太大,臨陣脫逃,方總準備接棒,卻發現根本就沒有演講稿。
這其實說起來不能怪宮萍萍,其實是工會秘書的問題,可這能往他身上推卸責任嗎?不能,所以就成了宮萍萍的問題。
然後便是幾位會長的發言沒有存檔,方總事後要稿件的時候給不出來,這就真要怪宮萍萍了,以往的這種會議,宮萍萍都會要求屬下必須把稿件打出來,不少領導都有脫稿演講的習慣,不能脫稿的也很少會把稿件留給公司,原身幾乎每次會議,都得拿手機錄音,然後當天就開始一遍一遍地播放,來個語音轉文字,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一項工作習慣,宮萍萍臨時忘了交代,這就出了問題,雖然活動請了攝影團隊來錄像,可以事後補上,可她還是當場出了洋相。
這之後的問題就更多了,什麽公眾號更新時間不穩定,出現文不對題狀況等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大家聽到宮萍萍的名字,那總是在被方總點名批評時聽到的。
有人私下去打聽了才知道,這一切居然要追究到公司裏一個小員工的離職。
原身被罵久了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垃圾”,可實際上她沒自己想的那麽糟糕。
不說別的,就說公司公眾號的運營,每天五篇原創文章的更新,那就得要了人老命,像是他們這樣的公司,一般就連圖片都是原創,以前寧初夏和底下幾個餐廳店長的關係一直保持得很好,會拜托他們定期拍攝餐廳圖片,有時候自己外出辦事路過,也會拿著自費購買的微單進去拍照,文章的題材可以借鑒,可主題必須圍繞著公司旗下的產品,還有每周定時的優惠券活動,和商務部門、餐廳溝通好的類似霸王餐、點讚打折、新店宣傳的活動也都是要隨時更新的。
這些在一開始,原身是被折騰慘了,她根本就不懂這些,全靠自己搜索琢磨,休息日也對著電腦,還自己申請了個個人賬號,一遍一遍地調整模板,插音樂插視頻插圖片。
還有什麽PPT、演講稿、活動方案,她也全是摸索著做的,原身知道自己無能,就格外懂得笨鳥先飛,再加上她那浸透到骨子裏的自卑,讓她做再多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不斷地壓榨時間去努力。
是,別人努力十個小時的事情,她得努力二十個小時,可問題是公司裏不少比她聰明的人,根本不可能傻乎乎花十個小時去研究琢磨,他們會拒絕,原身不會,再加上她剛畢業不久,學習能力還算不錯。
她走之後,宮萍萍強強把這些工作分給別人,雖然分出去了,可這是強行分的,接收到工作的人不情不願,根本不可能像是宮萍萍幻想的那樣賣力工作,反正沒有加班費,他們隻願意在工作時間內勉強地糊弄出一個答案,想要更好的效果?那得加錢!老油條們可不像小年輕這麽好糊弄,宮萍萍的那套夢想,為公司燃燒論他們可不會聽進去。
而且機靈如他們,也不會去替宮萍萍查漏補缺,嚴格遵循宮萍萍隻要不說,他們就不做的原則,這出了問題的話,那自然是領導兜著,誰讓領導不吩咐呢?如果要強行辭退?那也行,勞動仲裁了解一下,補償給夠了再說,他們又沒犯錯?還以為他們是隨便被罵兩句就心態崩的年輕人嗎?
其實這其中,也多少有宮萍萍自己害自己的元素在,她在公司裏的風評不好,大家都知道替她做事賣命也沒用,功勞輪不到自己,這要是替她查漏補缺出了問題,她隻會一股腦地怪你怎麽會辦事出錯,她的風評,反倒成了插進她身體最深的一把刀,讓其他員工根本不願意為她“賣命”。
也就王碧雙,稍微靠譜一些,可王碧雙也不能用得過頭,她手頭的工作本來就夠多了,宮萍萍急著招新人,但越急越招不來,好不容易有這麽幾個入職的,也基本在入職幾天後就被傳聞嚇跑了。
宮萍萍和下屬距離太遠,也沒人會告訴她這一切,她就像一個頂著“快逃”紙條的活招牌,看了她,大家都跑,結果這惡性循環循環上之後,就沒完沒了了,出錯、筋疲力盡指責員工、員工更不願意努力工作、再出錯,可她依舊不明白哪裏出了問題,隻是委屈地覺得員工不聽她使喚,一門心思憋著氣想要培養自己的嫡係員工。
她這隻小蝴蝶,扇扇翅膀就引發了巨大的風暴。
而公司的另一條大新聞,那就是老板的女兒居然進了公司。
方青青在這半年的期間體驗夠了生活,原先想著讓女兒在每個部門都輪轉一次的方總看到了女兒的成長後也不打算繼續讓女兒鍛煉,直接在半個月前的例會上把女兒介紹給了大家,安排了個行政部門副主任的職位。
這事情一出,大家都震驚了,方青青在公司工作期間時常和大家聊天,雖然方這個姓氏不太常見,可有人偷偷看過方青青的入職簡曆,那上麵的資質和籍貫和方總不同,便也隻以為是巧合。
其實真相是方青青的戶籍是落在母親那的,後來也隨著母親將戶口遷到了另一座城市,現在還沒遷回來,肯定不同。
她的出現,意味著公司更新換代可能很快進行,大家揣摩著方總的心思,不知道方總是不是真的想要退休,隻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好好地討好方青青,否則這時候不就能跟著飛黃騰達。
而她的上位,還給了宮萍萍重重一擊,在幾個部門之間,方總把方青青放在了行政部門做副主任,被害妄想的宮萍萍總覺得是自己這段時間表現不好,讓方總太過失望,這態度分明是敲山震虎,要讓方青青來培養嫡係,之後便要取而代之。
這也加劇了宮萍萍的焦慮情況,原先總是意氣風發的她憔悴了不少,如果她認真照鏡子就會發現自己和半年前的寧初夏狀態很是相似,一向很在意自己外貌的她此時卻對這一切無暇顧及,她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正在四處努力,想重新回到自己的光明大道,可是卻怎麽都找不到路。
……
“涵銘,你怎麽一直在看手機?”
聽到耳邊傳來的溫柔的女聲吳涵銘忙抬頭送去了一個笑臉:“我在看隔壁部門發的朋友圈,他們今天晚上去聚會了。”
“這樣啊。”武依依點了點頭沒多懷疑。
她眉眼都是笑意,總覺得自己運氣很好,才入職就遇到了吳涵銘這樣的好前輩。
說來也巧,兩人的姓氏讀音一樣,吳涵銘以這個理由主動和她說了話,兩人也越走越近,現在正是最讓人心動的曖昧期。
吳涵銘就這麽看著武依依挽上了自己的手,眼神中是一閃而過的遺憾。
他沒騙武依依,剛剛他看的確實是隔壁部門的聚會照片,不過那照片上有一個他很在意的人,方青青。
想到方青青,吳涵銘就很是失落,在方青青身上,他是受盡了挫敗感,無論怎麽討好靠近,感覺兩個人都已經曖昧得不行了,對方都還是表示兩人隻是同事。
隻是同事他會這麽體貼嗎?這句話吳涵銘憋在心裏問不出,畢竟方青青不太一樣,她可是未來的老總,就算不能騙到手,那也不能得罪。
吳涵銘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的他將一切歸咎於方青青嫌貧愛富。
他沒想到方青青這麽勢利眼,估計是覺得他家境不好,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
這麽想著吳涵銘也就不太遺憾了,這種女人不是什麽好女人,這有沒有錢重要嗎?重要的是上進心,他這麽有才華這麽上進,還比不上那點錢嗎?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寧初夏從中作祟,不過吳涵銘再三確認過了,方青青沒有誤會,他也隻能放下這個念頭。
原先還不願意放棄的他,依舊在努力討好方青青的路上,不過這一切也已經結束了,誰讓半個月前方青青的身份已經公布,他再討好下去,就像是為了錢去的,吳涵銘對於這類女生的心理很了解,她們不喜歡別人為了錢靠近他們。
沒辦法,這隻能轉移目標,吳涵銘便將目標放到了剛進公司的那批新人那。
那天他以電腦壞了為借口去行政部門借用了電腦,趁著對方忙,偷偷用內網看了人事部的資料。
他不看別的,就看家庭住址,這一批新人裏,就數武依依家裏住的房子最好,那小區吳涵銘知道,是高價精裝修小區,戶型基本都過兩百平方,物業費一年都要一萬上下呢!
雖然他心裏知道武依依肯定比不過方青青的家庭條件,可這不是退而求其次嗎?也不能要求太高。
接近的借口吳涵銘隻是稍微一琢磨便已經想到,兩人的姓氏發音類似,他是溫柔的公司前輩,這一靠近就能得手。
一切正如他的預料,他現在和武依依那是越來越靠近,他都懷疑武依依要表白了。
可就在前兩天,方青青又忽然和他聊了半天,吳涵銘疑心這是方青青吃醋,原先對於武依依的進攻步伐便慢了些。
這抉擇實在不好做,一方是若即若離的真大小姐,另一方則是唾手可得的小富家庭,吳涵銘有些頭疼。
“我朋友和我說這家餐廳特別好吃,今天是第一天開業有活動,我們一起去吃吧?我朋友認識老板,幫我留了一個位置。”武依依格外興奮,畢竟和喜歡的男生出來,心裏總是開心的。
“嗯,你喜歡吃什麽我們就吃。”吳涵銘在這點上很是客氣,他隻是溫和地笑笑,隨口答應。
可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他的放鬆心情會在踏入餐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