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視的二女兒(六)
杏子村出了個“名人”這件事, 在十裏八鄉,早就家喻戶曉,畢竟這年頭沒什麽八卦, 茶餘飯後能聊的東西不多,平日裏口口相傳, 倒也為這位名人增添了不少神話色彩。
從鎮上回村的線路,近來又多了輛車,價格也壓了下來, 倒是讓不少原先不太舍得花錢坐車的人現在在疲乏時也會不吝惜地掏出點錢來搭乘。
才上車沒多久, 便有人聊開,提到的便是杏子村的那位。
“真羨慕, 你們說,那寧初夏這回高考還會不會考第一?”
“怎麽也會是鎮上第一的!市裏我就不知道了。”被問到的那女人想了想回答, “之前就是全市第一了, 這回應該也是吧?這要換在以前, 怎麽也是個秀才了。”
“也不知道這當父母的怎麽管的,都一樣讀書, 怎麽就這麽出息呢?我估計當父母的肯定很用心照顧, 我家要是有這麽一個, 我得當寶貝!”
“那可不是,不過這孩子也是有點倔, 你說怎麽沒去念個小中專呢?要不再過兩年,就能出來工作了, 這念完初中念高中, 花錢得很!”
坐在旁邊聽著的人笑了, 他一臉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會讀書,是有助學金的, 平時本來就拿二等的貧困生補助,每次考第一,人家鎮上、市裏、學校都發獎勵的呢!我在家算了算,他們家娃娃讀書可不虧錢,還倒賺錢呢!”
聽到這一消息的女人對視一眼,倒吸一口氣,頗為感慨:“我家的孩子,怎麽就沒拿過什麽助學金呢?”
那男人笑了,自己知道得多,說起來也頗為自得:“當初這個寧初夏,小升初就考了第一,鎮上拉橫幅,公社組織了表彰會,我正好去城裏聽他們說了半天呢!這消息準保是真的,這助學金肯定不能人人給,隻有考得很好的才有,要不怎麽能叫助學金呢?”
在這種全露天式的車裏聊天,道路還顛簸,有時風一吹,就不免有種塵土要襲臉的感覺,可這完全不構成聊八卦的阻礙,聊起來完全不帶停的。
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他直接降下窗戶,人半探出來,往後頭扯著嗓門就喊:“杏子村到了,快下。”
像是這樣的皮卡車,是這兒最好用的交通工具之一,早年還有些人不太認得也不會用,現在大家就連上下車都是全自動的。
本來在聊八卦的人一愣,然後便看著坐在靠邊位置的女人提著個筐子下了車,她動作靈敏,不一會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眼見她人不見影,剛剛正聊得火熱的女人忍不住發出疑問:“她剛剛怎麽不和我們說話呢?”
鄰裏周邊都熱情的年代,大家隻要聽到知道的事情,就上去搭腔兩句才是常態,這明明說的對方村子的事情還一言不發,真奇怪。
男人倒是理解:“我估計人這杏子村的人,天天和人說這事都說膩味了吧?畢竟這姑娘都出名四年了。”
“也是。”旁人讚同地點了點頭,而後便是滿滿的豔羨。
這可真讓人羨慕,誇人給誇膩味了,他們村最近最值得談的八卦,大概是村裏有人和寡婦廝混,和婆娘打到破相吧。
……
就這點功夫,寧母已經進了屋,屋裏空蕩蕩的,原先一家人用不過來的空間,此刻便顯得寬闊起來。
肉眼可見是,半木製結構的堂屋,左右兩側除卻原先掛著的畫像照片,現在又多了不少獎狀、表彰,原先用來供先人的桌子,旁邊還擺了一列搪瓷杯。
搪瓷杯底色是白的,碗口和底鑲著條藍邊,上麵的花紋式樣挺老,都是常見的,本來是空白的背麵,是紅色手寫字體的表彰內容。
如果走近看,便會發現上頭全都是先助學之類的話。
現在家裏,已經再不缺杯子了,甚至都杯子都有些多得用不完,同一係列的,還有碗、盤子、麵盆,不過那些估計是造價或美觀的原因,相對要好些。
“怎麽樣?”
寧母聽到身後的聲音,便起身回頭,果然是寧父,村裏這兩年在取消公社,現在大家各幹各的,時間安排相對隨意了不少。
看得出,寧父應當是從農田裏趕回來的。
“挺好的,她的老師都挺照顧她……”
“那就好,那就好。”寧父沉吟一會,又問,“瘦了嗎?其實是得帶點土豬肉、土雞過去的,好歹能補補。”
他也不過說說,雖然這兩年經濟好了不少,可去市裏一趟還是麻煩,單單路途就得從早到晚,沒有直達的車,得轉三趟才行,這天氣很熱,真帶點生鮮那都得給捂臭了,那還得是帶錢實惠。
寧母搖了搖頭:“沒瘦,初夏這孩子,出落得越發好看了,現下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她眼神感慨又感傷,現在的女兒,已經不似從前那麽怯弱,她不太懂形容,但起碼知道,女兒現在和她在城裏遇到的那些她的同學沒什麽區別,甚至毫不露怯,更從容一些,很有氣質。
寧母此行,是去的市裏看二女兒,眼看馬上要高考,以前對孩子考試不算特別緊張的寧父和寧母也懂得這考試到底有多重要。
寧初夏當初去了縣裏的初中,後頭在中考時,一樣一騎絕塵,縣裏特地使人打了電話,新有的政策鼓勵孩子直接去讀中師,出來直接能分配到學校做老師,打電話的人說了,這是隻有縣裏前十五名才有的待遇。
寧父和寧母沒答應,事先寧初夏便在一次回家時和他們提過,何老師也特地來說過,雖然中專很好,可寧初夏這孩子還是想考大學,他們在孩子之前的人生裏,沒按過孩子的心意順過她的話,但現在既然意識到自己不對,就不會隨便替孩子做主。
打電話的人雖然頗有些可惜,可也沒有強求,不過寧初秋倒是能用上這政策,她直接被錄取到了中師。
而同樣參加中考的寧初春,雖然事先收到了不少由寧初夏手寫的複習材料,又有同樣看了資料的寧初秋幫忙輔導,成績還是跟不太上,勉強考上了個中專,去的一間外地的機械工業學校。
在考試之前,寧初夏特地回來了一趟,她同父母商量了一番,小中專和大中專的效力不同,如果寧初春和寧初秋願意,她覺得是可以再讀個兩年高中,再去讀大中專。
她的這個建議,寧初秋和寧初春都拒絕了。
前者是覺得,她已經花了家裏不少錢,寧初秋隨著念書,越來越明白自己在家中以前獲得了多少資源,她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早點畢業工作就好,到時候分配了工作,也能自己存點嫁妝錢,省得讓父母再多負擔。
寧初春則是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的這成績,到底得了多少兩個妹妹的幫助,尤其是寧初夏,讀書之餘,還得幫他整理資料,現在能不用像有的同學去上補習班就考上中專,他已經覺得自己很是幸運。
寧初夏沒勸動,便也答應了下來,她心裏有數,這個年代的中專和後世的很不一樣,雖然未來不比大學,可能夠提前有一份好工作,也有它的好處。
寧初夏自己的去向反倒是最晚定下來的,她誌願填寫前,便有了解她情況的市裏高中來詢問,給予了挺好的照顧,後來等成績一出,便又有幾位校長暗爭了一番,最後寧初夏還是定了去市裏就讀高中,隻是去了之後,一個學期才能回來一次到兩次。
寧父搓了搓手,他猶豫了半天又問:“初夏說沒說,她要報哪裏的學校?”
他這話憋在嘴裏好久了,這才問了出來。
以前那個總是仰仗著他和妻子的女兒早不見了,現在的寧初夏,非但用不著家裏幫襯,還能反過來幫家裏忙。
想到這,寧父不覺得欣慰,反而頗覺苦澀。
自打當年那一場哭之後,寧初夏便開始了自給自足的生活,學校每個月會給分錢和糧食,原先說好的住宿夥食費,寧初夏自己就能支付,還能結餘寄回家裏。
每逢假期,她也不休息,都會出去找點事情做,起初年紀小,隻能做點簡單的勞力活,後來到了縣裏,她便開始做些幫人輔導功課之類的事情,雖然賺得不多,可也已經快和她的獎金持平。
這還隻是賺錢花錢部分的,寧初夏不但做了這些,她還盡心盡力地給兄妹輔導了功課,每個月回來的時候,她總是背著沉甸甸的手寫材料。
寧初夏很儉省,用的是去廢品站收的日曆紙,在空白的背麵整理著思路,用有限的假期幫忙兄妹找學習上的缺漏。
也正是她的這一番努力,寧初春和寧初秋兩人才能一個上中專一個上中師,尤其是寧初秋,中師是受國家補助的,除卻夥食費學費全免,學校還給發每個月的生活費。
她出錢又出力,可以說這一家子,仰仗著她不知道沾了多少光,村裏人人羨慕,可寧父寧母夜深人靜時,心裏總悶得睡不著。
他們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外人不知道,他們心裏門清,寧初夏待家人好,是她有家庭責任感,是她願意為這個家付出,可她的心……離這家是越來越遠了。
當年的寧初夏,做事有時是帶著點“討好”態度的,被忽略時,總是會控製不住的難過。
而現在的寧初夏……她像是想通透了,做的一切,都是她想做的,不是為了誰,就算沒有得到足夠的關注,也不會傷感,再也不抱有期待。
還有比這個更戳當爹媽的心管子的事情嗎?他們對不住女兒,把女兒都趕跑了,才曉得後悔。
寧父和寧母想過挽回,他們試著表達自己的好,收到的卻是女兒禮貌的感謝,生疏又客氣。
而且女兒現在就像已經要騰空飛起的雄鷹,他們已然幫不太上女兒,反而像是負擔,別說出錢出力了……這家裏還有不少錢,是女兒補貼回來的呢,就連另外兩個孩子未來的出路,那也是寧初夏幫襯著找的。
“她說了,她說她要去首都念書,讀什麽專業我沒聽太懂,她也說還不一定,可能會調劑分配。”
“也好,也好。”寧父幽幽地歎了口氣,眼底盡是不舍,可這麽些年什麽都沒能幫上的他們,總不能在現在才要拿繩子綁住孩子的腳。
寧母還在念叨:“我聽人說首都可冷了,也不知道棉襖頂不頂用,你說我們這身邊也沒個人可以問的,要不我去定一件厚實棉襖?得發個信問問初春,他有沒有北邊的同學,這外出念書,得準備什麽才好。”
寧母一說,寧父也跟著轉移了注意力,有別的事情想著,總是不會那麽難過:“那是得快點了,要不等夏天得手忙腳亂的,你說是不是得打件厚棉被戴去,首都人多,可別讓孩子去了在人麵前露怯。”
寧父絮絮叨叨了半天,說出來的話也沒什麽特別有用的,他盡心想了,隻是實在這和他的見識差距甚廣。
想到這,他又開始有些失落,他恐怕這輩子,也沒法對女兒好了,他連怎麽對他好都不懂。
他努力不去想:“趕明天早上,你要不累的話去城裏找趟初夏幹媽,她幹媽見多識廣,懂得也多,順便問問她幹媽,初夏要考試了,我們還能不能做點什麽?東西不好帶,那帶錢去市裏,買了雞鴨,借個灶台給孩子燉點不知道合不合適。”
“好,我不累,明天一早我就去問,包在我的身上。”
……
“幹媽,你放心,考試的事情我都準備好了,不用特地費心什麽,天氣熱,我也吃不下……”
電話那頭的何老師並不操心,她愛之深責之切,好像看寧初夏哪哪都是得注意的地方,就連她最近瘦了點都很在意。
寧初夏又承諾了好幾句,臨要掛電話前又確認了下:“幹媽,我上回送回去的資料有用嗎?合不合適小易用?”
說到這,何老師便也挺激動:“有用,特別有用,還真別說,小易現在成績好了不少。”
何老師很是感慨,當年她以為她是在向當初的自己伸出援手――幫寧初夏的時候,她也在填這心中那個虛無的黑洞。
她從未想過,寧初夏帶給她的幫助,比她給予的都還要多。
寧初夏趁著放假的功夫,整理了自己小學間學習的心得,交給了何老師。
何老師起初沒在意,不過出於對幹女兒的疼愛和尊重,還是認認真真地看完,結果從中大大受益,獲得了很多改進教案的靈感。
這倒也不是說寧初夏在教學上多天賦異稟,隻是她這記憶裏都讀了幾輩子書了,而且經曆多次穿越後,她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也已經脫胎換骨,遠勝當年。
何老師對學生雖然盡心盡力,不過當年知青下鄉的時候,她也才剛讀到高二,也沒有上過什麽師範,純粹是摸石頭過河,和同事互相學習,相對於寧初夏來自於後世更成體係相對完善的學習方案,肯定要差上不少。
且不說寧初夏一騎絕塵的成績為學校吸引來的部分優秀生源,何老師的教學方法改進,確確實實地反應在了學生們的成績上頭,之後學校畢業的學生,又有好些考過了子弟小學,何老師也因此在學校很受重用。
而這回寧初夏幫著操心的,是何老師的親生兒子李易,何老師在教別的孩子時有多耐心,在教李易時就有多憤怒。
寧初夏曾經撞見過一回母子教學反目現場,和後世她曾經在網上刷到過的教孩子做作業教到高血壓的父母簡直是複製黏貼,毫無區別。
李易在讀書上有些死腦筋,何老師的那一套,在他身上唯獨行不通,寧初夏幫著看了眼,這孩子確實還沒太開竅,沒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便找了些應試技巧,記憶方法整理了送過去,還好起了作用。
何老師很快回過神:“這不在說你高考的事情嗎?你這孩子就是天天瞎操心,這樣會累壞的,你現在什麽都別管,就專心考試,不要有任何的負擔。”
她這幾年,也存下了一個專供寧初夏的小金庫,隻是這孩子一次沒缺過錢,她也沒掏出來過。
何老師已經想好了,等寧初夏考上大學,這錢就讓她帶過去用。
她對寧初夏報考首都大學的想法,那是一千一萬個支持,雖然她心裏也舍不得這個很有緣分的幹女兒,可她更希望,寧初夏能夠完全地為自己,不受束縛地過著生活。
在何老師看來,這孩子就是太操心,誰的事都願意幫一幫,她這心裏感動,可又難過,她多希望這孩子能夠任性點,不管不顧,隻為自己就好。
“反正到你高考前,你不許再管任何事情了,什麽成績,錢,一樣也不許管,曉得沒有?”
寧初夏見何老師語氣凝重,做出生氣姿態的模樣,便立刻答應了下來。
何老師又說了點考試經驗,她為了寧初夏,厚著臉皮寫信打電話去問了自打她下鄉後沒聯係過的老同學,所幸對方還是很賣她麵子,有問必答。
不過今天拜訪的寧母倒是提醒她了,還得問問上大學需要準備什麽,她沒念過大學,對這方麵一無所知。
寧初夏直到電話掛斷,還是帶著笑的,她進了屋,這間房間,是她寄住的老師特地騰給她的房間,桌上現在放著兩封信,並一個包裹。
最上麵的信件,是來自她認識的一位首都的大學教授,當初她隻是試探地寄了信,沒想到大牛級別的教授,起碼在現在,還保持著逢信必看的習慣,他甚至手寫認認真真地回了一封,同寧初夏成了跨越年齡的筆友,對方很欣賞寧初夏提出的觀點和科學思維,還介紹了幾位他的同仁,他甚至頗為遺憾現在很難直接收徒,說如果寧初夏能考入他所在的學校,可以到他的實驗室去學習。
再下麵的那一封,則是寧初春寄來的。
他的信並不厚,生性沉悶的他,就算是在寫信時,也沒法變成話癆,他三言兩語地表示了對寧初夏的關心,信紙用膠水貼著,割開夾層,裏麵放著好些零散鈔票,對此寧初春的說法是“買點零嘴吃”。
寧初夏失笑,她知道寧初春要省下這些錢並不算容易,對方一副這些錢對他來說隻是小錢的模樣,大概隻能騙騙別人。
大包裹則是寧初秋寄來的,她寫的信很長,從自己身邊發生的大小事情,到對寧初夏的種種關心,包裹裏是她找朋友從省城買的據說是什麽特別厲害的複習資料,還有從省城學校複印來的考卷……雖然寧初秋仔細整理了一番,不過還是可以看得出,她是找了不少人一起收拾的,來源很不相同。
寧初夏大概看了下,就能看出其中的工作量,這其中甚至有手抄版本的,字跡一瞧,就是寧初秋的字。
世事有時就是這麽神奇。
當她不再把那個家當做唯一,不再討好式的付出――可還是順應本心的為這個家盡了些力。
除了個人心態的轉變,其實她所做的,並沒有什麽區別。
但卻收到了很多的愛和關心。
越想得到的時候越得不到,鬆開手時反而出現,大概就是如此。
寧初夏不再想這個,看著窗外的陽光,高考馬上就要到了,而真正遼闊的世界畫卷,也要在麵前展開了。
她就像一隻鳥,一點點地飛出了天窗。
……
寧初夏的成績,牽動的可不隻是她。
她在展露鋒芒後,一直都在做標準的領頭羊,和身後的同學素來有壁,平日裏就能拉出難以逾越的差距。
雖然有一定幾率臨場發揮不好,可無論是學校還是家人朋友,都對她擁有滿滿信心――可能這就是她本人展示出來的。
隻要你願意認可她,相信她,她就能做到一切超出你想象的事情。
據說今天下午,成績就會通知到教育局。
寧父一晚上沒睡著,幾回醒來都發現天是黑的。
他實在做不到正常上工,便讓寧初夏在家裏好好休息――女兒也不知道還能在家裏呆多久,現在寧家人是不讓她做任何家務的,隻是寧初夏並不順從,總會見縫插針做點應做能做的事情。
寧父蹲到了村長家門口,他家裏有電話,沒一會妻子也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的焦灼。
雖然明知道早上成績不會出來,可還是覺得在這裏安心。
村長拉了他們進屋,才坐下沒多久,電話鈴就響了。
寧父和寧母都沒起身,這估計是找村裏哪個人的,現下大家也都挺舍得錢打電話。
然後便是兵荒馬亂的聲響。
寧父和寧母正打算進去看看,便撞到了衝出來的村長。
他臉上的笑容洋溢,一把抓住了寧父和寧母:“快回去和你們家初夏說,教育局給我打電話了,初夏她考了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