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戰不旋踵?
兵貴神速。李懷唐不給大武藝喘息時間,令白孝德帶上大門藝,率五千輕騎夤夜急襲扶餘城。
通訊基本靠喉的年代,遠在數百裏外的扶餘城不可能及時得知這場大戰的消息。
很不幸,也沒有人去告知他們。大武藝想到了,卻做不到。
安市城一戰,他的主力幾乎損失殆盡,近十萬人,僅有數千僥幸逃過身首異處的命運。大難不死不能隻歸功於運氣,更多是優勝劣汰的結果,聰明人選擇奔向山區,所以,他們的機會相對多一點。而慌不擇路一路向北的隻有死路一條,那也是通向扶餘城的方向。
與汗血騎比較速度的蠢事,下回別幹了。
可惜,機會隻有一次。
扶餘城守將樊統大清早被衛兵的慌亂叫聲喚醒。
“該死的,咋又來催糧食,不才送出一批沒幾天嗎?”
樊統依依不舍地放開小妾的嬌軀,很不爽地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
打啥鳥的仗哦,大寒冷天的,抱著嬌美妾奴鬧被窩多好的生活啊,偏有人愛搗亂。
衛兵結結巴巴,說不清楚。總之,城外的不是大王的人馬。
不是大王?!
樊統匆匆登上城牆。
看見了,是前大王的兒郎――大門藝。
啥?革命?憑啥?
樊統發笑。雖然城下的數千騎兵看起來很精銳,可是撞不破城牆。
不開?
大門藝也發笑。
大道利行的頭顱被拋上了城頭。
都聽好了,叛逆大武藝已經完蛋,兵敗如山倒。唐軍來了,識相的就投到我大門藝麾下,否則一律視作叛逆,格殺勿論!
恐嚇並不空泛,不缺營養。
城下壘起的,由近萬顆頭顱組成的“京觀”賦予了它豐富的內涵。
形勢很明了。大王慘敗確鑿無疑。
太子殿下的尊容假不了,至少樊統認得。與大王總形影不離的大道利行被砍了腦袋,大王的下場能好到哪裏去?
誠如李懷唐所言,這個世道最不缺俊傑,隻要有讓他們識相的時務,所謂的俊傑們自會跪倒一片,抱著大腿哭喊“主公”,不要還不行。
城門開了,為歡迎新大王――大門藝而張開臂彎。與電視裏的鏡頭相差無幾,城裏的最高領導人樊統,以及各名流鄉紳列隊夾道出迎,唯一的差別體現在業務水平上,沒有飄飄的彩旗,少了點娛樂氣氛。
李懷唐的目的達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戰而克人之城。
扶餘城之於渤海國,如同洛陽在大唐的地位,富裕程度首屈一指。尤其是糧食,當白孝德清點糧倉時,被嚇了一大跳,竟然多達兩百萬石,即使寧遠鐵騎將士們敞開肚皮人吃馬嚼上三年也沒問題。
至於黃金白銀,同樣驚人。
渤海國山多,河流多,富產金銀礦。金銀不能吃,更不能當手榴彈用,大武藝都用來向契丹人換取兵甲,向草原商人采購馬匹茶葉瓷器布匹等。扶餘城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而成為渤海國的商市,是以囤積的金銀最多,最後白孝德滿滿裝了十數輛馬車。
在白孝德沉浸於豐收的同時,李懷唐在為死傷的士兵而悲傷。
安市城一戰,五千新軍死傷過半,死者已矣,傷著需要治療。幸虧寧遠鐵騎曆來注重治傷,外傷用藥準備得相當充分,老兵們的救死扶傷意識已經潛移默化成為習慣,新軍的傷兵們因此得到了良好的照顧。
冷兵器時代,喪命於創傷的比直接戰死的要多得多。負傷了,基本聽天由命,高級將領的待遇要好一點,能得到隨軍的一兩名醫工治療,但是,對於外傷的醫治,醫工也沒有更多的良策,至於衛生方麵,更是一片恐怕。
在落後的醫療條件和錯誤的對待傷口意識下,許多本該康愈重上戰場的傷兵隻因為一個傷口感染,甚至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傷口,而丟失性命,甚至受盡折磨,在痛苦中緩慢死去。
曆史上的勇將李嗣業正是死於傷口的迸裂。
負傷的士兵很多,李懷唐放心不下,以身作則親自客串醫工,將新兵們感動得無以複加。
“戰不旋踵!”
裴南不願接近傷兵營地,遠遠地望著李懷唐的舉動,突然冒出一個典故成語。
貴族子弟兵多少喝過一些墨水,知道啥意思。有人點頭表示同意,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不樂意。
張小年是後者的代表,偶像是你們隨便汙蔑的嗎?大將軍才不靠這種手段收買人心!
典故發生在是戰國年代,話說吳國將軍吳起愛兵如子,士兵生瘡漲膿,他親自用口為士兵除毒,士兵的母親見到後,隨即大哭:戰不旋踵。意思是,兒子會因為感恩拚命作戰相報,死定了。
紈絝界的代表裴南認為,這種伎倆隻對淳樸的農民兵有效,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西漢的冠軍侯霍去病,治軍賞罰分明即可,其餘的該怎樣就怎樣,不必太著痕跡,適得其反。
“走,你隨我看看去,看看大將軍是否如你所說的不堪!”
張小年在家不務正業,從軍照樣改不了本性,親兵的職責被他拋到了爪窪國,有空就到處晃蕩,也隻有大大咧咧的烏知義能忍受他。
李懷唐正在給一名手臂負傷的士兵清洗傷口。
“上將軍,”傷兵對李懷唐的稱呼與寧遠鐵騎的老兵一樣,“這酒好哇,咋不給俺喝,倒掉多浪費!”
李懷唐輕笑:“烈酒有祛皮表外的肮髒物的功效,有利於傷口愈合。”
“真的?”
傷兵首次聽到有此一說。自以為見多識廣的裴南也瞪著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狀。此話若非出自神奇的輔國大將軍之口,他肯定要跳將上前將大言不慚者當作神棍揍個半死。
“假不了。我麾下那麽多將士,所有負傷的將士都如此處理,事實證明了傷口愈合得很快。不行可以問問他們。”
李懷唐一邊淡淡說著,一邊給傷兵傷藥包紮。
“這布條,為何還要置於沸水當中?”
問題來自愛動腦子的紈絝界高級代表――裴南。
李懷唐回頭一看,笑道:“你們來了正好,好好學學。”
“煮過的布條包紮傷口不容易導致傷口感染,哦,就是化膿。”
解釋隻能到此了,這個年代細菌學說驚世駭俗很雷人,以普通人身份言事,必然會招致暴打。
“這是實踐得來的經驗,並挽救了許多將士的生命。”
李懷唐的補充,堵住了所有的疑問,事實擺在眼前,經得起考驗。不信?望望身邊寧遠鐵騎老兵的臉色就有答案了。
搞定!
一個傷員。
李懷唐的動作相當利索。
“上將軍,俺以後還跟隨你征戰!”
傷兵熱淚盈眶。
李懷唐拍拍他肩膀,笑道:“我不是來賺支持分的,而是為了你,包括這裏的人都能牢記並掌握正確的處理傷口方法,關鍵時刻能自救,或者救助袍澤。”
又估計錯誤。裴南撓頭訕笑,顧左右而言他。
張小年得理不饒人,用手指狠狠捅了捅他的腰間。
“聽到沒?不要隨意把你心中的齷齪強加到大將軍身上!還有下次,我就不客氣了,你妹子來說情也照樣不給麵子!”
“啥齷齪?”
李懷唐聽到了張小年理直氣壯的訓斥。
沒,沒,沒。
始作俑者裴南慌忙否認,並轉移視線,“他欠我的帳呢,來看看上將軍啥時候兌現獎賞。”
關於獎賞,寧遠鐵騎的老兵都淡定得很,獎賞不過是循例之事,習慣了。而首次在李懷唐麾下作戰的萬騎將士則相當期待。
“放心,大丈夫一諾千金,少不了你們的。”
正說著,傷員中傳出一陣低泣聲。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數步外的一名傷兵在抽泣。
傷兵名劉琦,幽州人,與兄長一起加入李懷唐的新軍。兄長駐守遼西城,估計已凶多吉少,而他守安市城,也不幸負傷。
家裏兄弟兩人是主要的壯力,一死一傷將劉家帶入了困境。
“戰死的都是英雄,英雄流血不流淚。我李懷唐向諸位保證,死者,無論戰功,都有百貫撫恤金;傷者亦然,視傷情發放。總之,不會任何人有後顧之憂!”
將士們歡呼雀躍,心事落地。戰死,一了百了,不知憂愁痛苦,而傷者還得繼續活下去,輕傷的還好說,重傷失去勞動能力的,生活從此悲慘。李懷唐的及時表態,等於給他們注射了一劑鎮定劑。
也有頭腦清醒的,如裴南。
算算賬,遼西城裏死去的五千人就需要五十萬貫,大將軍有這份心還不夠,錢在哪?
答案在李懷唐的心裏。
戰爭的痛苦肯定得有承擔的主,李懷唐的原則是,能讓敵人承受的,絕對不會讓己方來分擔。即使沒有扶餘城,同樣有其它城,哪怕刮地三尺,荼毒敵國國民,他也在所不惜。
秉承李懷唐的意誌,白孝德在扶餘城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革命工作,將扶餘城的酋長們、貴族們包括一切有產階級直接送回解放前。
這下,李懷唐又進帳十數車金銀,其餘的貴重財物更是數不勝數,僅僅是千年老山參就達三十條……
渤海國戶不過數十萬,勝兵十多萬,安市城一戰全軍覆沒,也就是說,幾乎家家戶戶與李懷唐都結下了血海深仇。反正是死結,反正是革命,不在乎更徹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