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你好毒
遼東半島上,一支龐大的雪橇隊伍滿載北行。領軍的將領麵容醜陋不堪,還缺了一條手臂。
“有了這玩意,雪地也能運輸。傳說上將軍能化腐朽為神奇,所言不虛啊!”
獨臂將軍坐在雪橇之上,樂嗬嗬讚歎。
“老封真是孤陋寡聞少見多怪。與飛天熱氣球相比,這雪橇隻能算小菜一碟。如果讓你見到我們是如何從天而降到安市城城頭上的,保管呆若木雞!”
“得了,屠步烈,你都說好好幾遍了。那熱氣球,老封我也見過。”
熱氣球出現的次數不多,對於寧遠鐵騎上下依舊具有神秘色彩,作為李懷唐的近身參軍將,封常清有幸見過兩次,卻想不出有此妙用。
“誒,老屠,你說上將軍是不是軍神轉世啊?棉甲,睡袋,雪橇,熱氣球,咋想出來的呢?”
屠步烈一臉的嚴肅,回答:“這還用問嗎?上將軍就是神,老屠這輩子追隨到底了!”
封常清笑笑,他的想法要多一些。
此戰之後,這支名為運輸船隊的水師的命運將會如何?上將軍又將如何與朝廷相處?
“想什麽呢,老封?快看,上將軍在前麵迎接我們呢!”
雪橇的速度驚人,從旅順港到安市城,盡管攜帶著沉重的物資,卻絲毫不耽擱,比平時還要快上不少。
運輸隊的提前返回,令李懷唐喜出望外。
雪橇運輸隊送來了萬石糧食和數不清的箭矢。
“我一直擔心運力不夠,無法將旅順港內的天量物資送過來,上將軍的雪橇來得真是太及時,有如神助啊!”
封常清是老實人,但難免離受到世俗的影響,拍拍領導的馬匹純屬習慣。
麵對恭維,李懷唐一笑置之。
“累不累,再跑一趟如何?”
萬石糧食杯水車薪,李懷唐不滿意,趁著晴天雪地好天氣,得抓緊時間多跑幾個來回。
當然沒問題!
既然領導發話了,唯有鞠躬盡瘁。
出於保密需要,運輸隊伍不能大搖大擺進入安市城,這裏沒有傻子,一葉落而知秋,窺斑見豹的人多得是。李懷唐還得繼續扮演神棍角色,將水攪混。
封常清沒入城,在城外卸完物資,又帶著雪橇運輸隊轉身回旅順港,繼續擔任運輸大隊長。而,李懷唐回城了,空手回去,留下身後成堆的糧食物資。
神棍這一職業並非人人可以勝任。李懷唐沒有這方麵的天賦,還好有基礎,無論是烏知義,還是那些有些學問見識的貴族子弟兵,都先入為主確信其有通神能力。
不過,心理準備不夠,還是驚訝了。
祭天求糧食求箭矢?這,這也行?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權當看熱鬧解悶吧。萬騎將士,包括大部份寧遠鐵騎將士都好奇地看了一場簡單而不知所謂的祭天儀式。
完了?好了?
李懷唐的“跳大神”有嚴重的偷工減料之嫌,按某些將士的說法,明顯是偽劣工程。
記得大仙們又跳又鬧,不耍上大半天不收工的,貌似都以堅挺之時效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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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唐發話了。
不信?好,隨我出城,糧食來了。
李懷唐故地重遊,又來到安市城城南十數裏外。
隻聞有天掉餡餅的神話,何曾見天掉糧食的事實?這會,千年不遇的神跡光天化日之下悍然出現人間。
城外,大量的糧食箭矢擺放整齊,等待他們收獲。
人人震驚,卻無人質疑,弄虛作假?不可能,沒聽說過城裏的糧倉有魚幹蝦幹,更無讓他們做夢都流口水的果脯菜幹。而,這裏,都有。
上將軍神了!
小意思,這隻是本將軍的一個小小本事!
謙虛為何物?李懷唐早忘記了,或許從來欠缺這種覺悟。
弟兄們好好享用,過些日子,本將軍恢複體力了再發功,要啥有啥……啥?你要仙女?滾一邊去!
歡呼聲中,士氣值如水銀柱受熱飆升,“啪”!滿了,無視之,繼續上,擺脫地心引力,挑戰九重天……
安市城裏的寧遠鐵騎將士和萬騎將士,自信心爆棚,在他們眼裏,勝利是必須的,必然的,不容置疑的。與他們的樂觀態度相反,敵人不這麽認為,關內的大唐同胞所持的也是相左看法,甚至於,連李懷唐府邸裏的美人們也忐忑不安。
蕭索灰白的庭院裏,寒風中,倆絕色美人兒雙手合什態度虔誠,昂首東北望,感覺像在祈禱許願。
“若兮姐姐,你說,李郎什麽時候能回來?”
“妹妹別擔心,李郎從不騙我們,說開春即能凱旋,我想,很快就能見到他了。願兒出生的時候會見到父親的。”
年紀稍長的艾婦幽幽地說著,纖纖玉手輕撫隆起的小腹。
“可是,聖上為何派官兵將我們軟禁?是不是李郎出事了?”
“別胡思亂想。李郎英雄,一定會凱旋而歸!”
孕婦看似嬌弱,語氣卻斬釘截鐵。
“哎吖!若兮妹妹,你怎麽跑到外麵來了,小心肚子!快,玉環快扶著你姐姐回到屋裏烤火暖暖身子。”
老遠傳來蘇紫紫銀鈴般的聲音。
孕婦是裴若兮,在她身邊的是楊玉環。兩人同病相憐,先是楊玉環在祈禱,而後經過的裴若兮加入。盡管李懷唐寫了好幾封家書,但限於信鴿的運載能力,惜墨如金,言語多有不祥,美人們未免掛懷。
“真是的,若是冷到了願兒,李郎回來還不和我著急才怪!”
蘇紫紫急步走近,怨嗔地瞪了瞪裴若兮。
適逢遼東戰事緊張,裴若兮擔憂夫郎,給肚子裏尚未出生的孩子起名為願,希望李懷唐平安回歸。
裴若兮淡笑,道:“不要緊的,李郎說,孩子從小不能嬌生慣養……”
“你別他胡扯,快回房裏等著,信鴿又來了,管家在處理呢。”
“李郎來信了?!”
驚喜同時從裴若兮與楊玉環的俏臉上閃過。萬水千山隔絕兩地,家書是她們唯一的安慰。
客廳裏,炭火劈裏啪啦響,美人們圍坐成圈,除了月影郡主都到齊了。
自從劍南道回來後,月影郡主幾乎將這裏當作了家,若非是要回去向父親打探消息,她鮮會回到對麵的娘家。不過,她的運氣不好,就在那個空檔,上百名金吾衛突然封鎖了李懷唐府邸,將她擋在了府邸外,無緣千裏家書。
“快,快給我看!”
楊玉環著急搶過四喜手中的紙條,那是他剛剛解譯的“遼東快遞”。
“為夫發財在即,美人們勿念……遼東真他娘,的冷,呸!”念到一半,楊美人俏臉微紅,低啐一口。眾美人掩嘴竊笑。
“為夫想念你們的,軟…..要死哦!呸呸呸!”
楊美人鬧了個大紅臉,咬著嘴唇將紙條塞到裴若兮的手上。
“這個李郎,”裴小娘展開紙條,看了眼,好氣又好笑地搖頭。
“讓我瞧瞧!”楚小憐伸過小腦袋,認真說道:“小憐認得這幾個字,軟,玉,溫,香。”
“李郎真是口無遮攔!”
“必須家法侍候!”
小魔女率先發難。
啥家法?
眾美人的好奇目光齊刷刷盯向口直心快的小魔女。
就是,就是抓他的“桃子”唄!
哄笑一片。幸虧管家四喜早識趣躲開了,不然場麵更尷尬。
“唉,李郎還是沒說什麽情況。”商玲幽幽歎息。
“李郎說了,隻是妹妹沒留意而已。”蘇紫紫笑道。
“說了嗎?”瓏兒飛快搶過紙條又看一遍。“沒有啊?”
“信上是沒說,不過,李郎的態度說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蘇紫紫繼續道:“李郎的輕鬆態度不正好反應了形勢很樂觀嗎?”
“對啊,每一次,李郎自信的時候,最後倒黴的都是胡人!”
裴若兮難得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
“確實如此!那一年,二十萬強胡圍城……”
家庭會議的氣氛頓時生動活躍起來。安洛兒驕傲地回憶起快樂往事。
說到緊張激烈之處,“乒乒乓乓”的配音從安洛兒的嘴裏飛出。
“嘻嘻,洛兒姐真厲害,學得像真的一樣!”
小魔女掩嘴嘻笑。
“傻妹妹,”裴若兮一臉的憂色,“那是真的,外麵在打架。”
美人們都聽出來了,門外,刀兵磕碰聲,廝殺聲,慘叫聲,喊作一團。
府邸裏,如臨大敵。侍衛,家丁聞聲趕來,將客廳保護得嚴嚴實實。
府外的廝殺聲牽動著府邸裏所有人的心。所幸維持不長,大約一炷香時間便銷聲匿跡。
府門外究竟發生了什麽?
金吾衛關鍵校尉給出了答案。
“在下關鍵,奉命為保護輔國大將軍家眷。剛才來了一批殺手,欲對夫人們不利。”
“殺手?什麽殺手?”蘇紫紫不滿地打量著眼前的唐軍校尉。
“夫人請放心,他們都被擊退了,俘虜亦被移交大理寺審問,相信很快有結果。”
蘇紫紫娥眉顰顰。情況越來越複雜,門外的金吾衛顯然增加了兵力,這回,連蚊子都飛不出去了。
不僅是李懷唐的府邸外圍,甚至連清化坊的坊門都被金吾衛接管了。
在遠遠觀望看熱鬧的人群裏,有兩名胡人。兩人一直看著金吾衛押送一名俘虜經過,遠去。
如果仔細觀察,會把大唐人嚇一跳,其中一人竟然是大唐的頭號通緝犯――前瀚海司馬護輸。另一人則是仆固懷恩。
兩人互相使了一個眼色,從人群裏撤出,登上一輛馬車向北出徽安門。
“懷恩,此名死士可靠否?”
護輸有點心大心細。
仆固懷恩對自己的部下相當自信:“萬無一失!隻是,天可汗會信嗎?”
“嗬嗬,這是連環計。不到他不信。”
“若成了,倒是高招。不過如此大費周章值得嗎?可突於就這麽害怕李懷唐?寧遠鐵騎都被他們切斷後路,戰敗指日可待。何必多此一舉白白耗費我數十名勇士的生命?”
護輸苦笑:“可突於的眼力很毒辣,以寧遠鐵騎的戰鬥力,即使他與渤海國人聯手,也無把握取得完勝,說不定還會讓李懷唐殺出一條血路。所以,才會央求我來幫忙。”
“隻是要白白便宜了渤海人和契丹人。”仆固懷恩有點忿忿然。
護輸不這麽認為:“我們的得益更大。此次機會千載難逢,不徹底將他消滅了,寧遠城終歸無法改姓回紇。”
“嗯,倒也是。哈哈,我很期待見到李懷唐的表情,嬌妻美妾都被充軍了,不知他會是怎樣的反應?反唐,然後被聯合絞殺?”
“嗬嗬,聽說李懷唐的妻妾個個嬌美誘人。兄弟有興趣,等過數日去買幾個回來試試滋味?”
“哈哈,好主意!嗯,真是天助我也。聽說那個歡樂今宵賭坊開了個傻子賭局,我們先去籌點本錢,贏他個十萬八萬貫回來先!”
“嗬嗬,你好毒!”
“你更毒!”
哈哈……
當天,洛陽城氣氛詭異,快馬出沒,隨之,馬車絡繹不絕向皇城匯集。
來者都是內閣成員以及有資格在內閣中走動的要員。
李懷唐想幹什麽?真要背叛大唐嗎?
眾大臣終於明白皇帝為何緊急召集他們了。
大理寺審判的結果出來。殺手餘孽熬不過酷刑,供出了幕後的指示者和目的。
李懷唐指示他們潛入,準備將他的家眷帶出大唐。
不可能!絕無可能!
李禕大吃一驚。
為什麽不可能?
李林甫幸災樂禍反問。
前幾天才聽說他要投降,今天就見他要撤走家眷,司馬昭之心啊!若非聖上英明,未雨綢繆,還不被他陰謀得逞?
接著,有人叫囂將李懷唐抄家,至少也該將他的妻妾收入天牢,以泄心頭之恨。
李隆基似乎被說動了,張嘴欲言。
“且慢!”
張九齡憂心忡忡站出來。
又是你!?丫的又出來唱反調。
自從華山金礦事件後,李隆基對張九齡日漸厭惡。
“抓賊拿贓。李懷唐尚在前線鏖戰,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要降敵。我們此舉無異等於將他逼反。諸位該想想,這事件中,誰才是最大的得益者?我們大唐嗎?恰恰相反。”
李禕得到聲援,打鐵趁熱:“臣願意為李懷唐擔保!”
“擔保?李卿憑什麽擔保?”
李隆基的語氣有點冷。
“臣,惶恐!”
李禕跪在了李隆基麵前。
見到比自己還年長不少的信安王朝自己麵前這麽一跪,李隆基動了惻隱之心。
“哼,還未嫁小娘就幫著郎子了。李懷唐的福氣還真不錯。起來吧。”
“既然卿家願意擔保,這抄家就免了。不過,李懷唐家眷不再適宜住在府邸中,還是請到大理寺中好好保護起來。一切等待遼東戰事塵埃落定再作決定。”
“陛下英明!”
李林甫搶先高唱讚歌,堵死了李禕等人的翻盤機會。
關鍵時刻見關鍵。
奉命把守李懷唐府邸大門的校尉,關鍵求見聖駕。
什麽?李懷唐派人從海路回來了?
皇宮裏,一名衣衫襤褸者呈上了血書,揮舞拳頭慷慨激昂陳詞,說道激動處,聲淚俱下。
何人這般無禮?
李禕認得。李懷唐身邊的親兵,姓張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