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唯我白大將軍
李懷唐到達檀州第三天便誓師出征,形勢不容樂觀,張守矽派快騎送來急報,小股渤海軍聯合契丹餘部不停侵擾營州,營州告急!
出征大軍一共三萬五千人,輕騎加武騎,高度的騾馬化。
輕騎由一萬餘寧遠鐵騎與烏知義率領的五千名萬騎將士組成,武騎以兩千名強弩手、一千陌刀手和萬餘新募軍組成,主要負責運送並保護糧草箭矢等軍需物資。
按計劃,大軍出山海關,沿遼西走廊,迅速直插遼西故郡(今錦州),從側翼策應營州。
遼西走廊北起遼西故郡城,南至榆關(山海關),一側高山,一側遼東灣,地形險惡,一旦前進之路受阻,三萬餘人隻能在狹窄的遼西走廊上擺開一字長蛇陣,隨時會受到來自兩麵的截擊而潰不成軍。
所以,遼西故郡城的戰略地位相當重要,欲進入遼東腹地,必先攻克此城。
白孝德又一次被李懷唐點將,挑起急襲,為大軍打通東征之路的重任。
論才華,白孝德要遜色於王忠嗣,但是,皇帝老兒不肯放王忠嗣前來,這多少讓李懷唐感覺遺憾,看來,李隆基也相中了這匹千裏馬。
不過,白孝德亦非泛泛之輩,有勇有謀,年少氣盛又不乏作戰經驗。李懷唐在洛陽運籌帷幄之時,他已未雨綢繆為攻取遼西故郡城做謀劃了,以極富前瞻性的眼光派出的精銳斥候搜集到相關大量信息,具體上甚至包括守將的性格和習慣。
先知們常說,機會總是留給有所準備之人。白孝德準備得足夠充分了,就賭運氣女神是否站在他這邊。
遼西故郡城的重要性隻要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白癡都能看得出,何況才能出眾,野心勃勃的大武藝?
被他指定鎮守該城的是以小心謹慎而聞名的儒將張文崇,渤海國水軍大將張文休的兄長。張家一門三傑,其中最為年少的將軍張文白運氣糟糕,在追殺叛徒大門藝的過程中,不幸遇上李懷唐,成了階下囚早早退出戰爭的舞台。
文崇博學多才,進取不足,守城有餘。這是大門藝對他的中肯評價。
說起小心謹慎,張文崇確實無可挑剔,他鎮守的城池天下別無分店,隻有半個門。
是的,隻有半個,在他上任之前,遼西故郡城有三個門,他到任後,下令徹底堵死兩個,剩下的一個門也封住一半,而且,這扇城門還是北向,對著老巢腹地。
曾經,大武藝率軍前去觀瞻雄偉的山海關,路過遼西故郡城,入城已鬱悶,隻開一半的城門讓他很不爽,等想出南門時,整個人當場瞠目結舌:門呢?
老張的回答理直氣壯:對不起,大王的問題不在本將的職責範圍內。本將隻管守城,不管出城。
那,本大王要南下,怎麽辦?難道要出西門繞城小半圈嗎?
回答讓大武藝前所未有的蛋疼:請原諒,西門並不真實地存在。如果大王要達成目的,可以,原路返回,繞城半周即可。
對於這樣的恪盡職守的將領能職責麽?答案是無奈的否定。
難怪老張不擔心胸膛會被拍壞,每年述職時總信誓旦旦,城防絕無問題。
能有問題麽?突破城頭防守的唐軍恐怕會吐血!城門,有,但徒有外形,門後麵的通道全被泥石徹底堵死了。
如果換作其他人,遇上老張必然要大吃苦頭。可是,白孝德不會,功夫不負有心人,數月的查探偵查得到了回報,關於目標城池的情況他了如指掌。
當然,這得感謝烏鴉等斥候的膽大心細。
奇襲關鍵在於隱秘突然,注定人手隻能少量且精幹。白孝德帶來的人不多,僅僅五百人,相對於城內的三千守軍,劣勢明顯。
白孝德沒打算硬拚。根據烏鴉提供的情報,他自有計劃。
遼西故郡城北的一大片樹林裏,白孝德等人潛伏了整夜,他們輕裝出發,避開渤海軍的斥候,花費好幾天功夫翻越崎嶇起伏的山區,繞到故郡城之北。
以張文崇的性格,自己的後方肯定少不了斥候。命令很好,可是官長的意誌更多時候取決於執行之人的貫徹力度。數十年來,莫說後方,即使是南麵的遼西走廊也鮮見唐軍身影,久而久之,斥候每天的任務逐漸流於形式,檢查成了沿大道走一圈的遊行。
渤海國斥候的疏忽大意給白孝德提供了極大的活動空間,廣闊的原野上,牛羊遍地,牧民悠閑,誰也沒想到,在他們眼皮底下有數百名致命的殺手。
作為軍事重鎮,故郡城城內的居民全是隨軍戶,閑時,他們為守軍放牧,戰時,他們臨時為兵。
牧民們的作息規律很嚴謹,天亮驅趕牛馬羊出城北十數裏河畔草場,傍晚趕回,或許是因為地處己方地盤,又或許是兵力不足,守軍沒有派兵隨行保護。
日薄西山,眼看又一天要逝去,牧民們趕著成群飽食喝足的牲畜朝北門趕。
每天這個時候,謹慎的張文崇都會率軍在城頭上等候,風雨不改。
今天的張文崇心神不寧,兵力的減少讓他感覺前所未有的虛弱。據幽州的探子匯報,大唐有意討伐渤海,然而,大王此時卻選擇兩線作戰,主力去打新羅,另分一部聯合契丹殘部準備拿下營州先給大唐一個下馬威,他所轄之城有任務,須分出五百人運糧。
五百名士兵的離去,帶走的是五百份安全感,孰料,這隻是開始,昨天,一名衣衫襤褸的騎士出現在城下,帶來了噩耗,大王新娶的新羅美人在出遊期間,莫名其妙偷偷跑到都裏鎮觀海瞭望什麽富饒的大唐,很悲劇地遇海寇被擄了去。
他恨死了報信的內侍,卻又很無奈,誰讓這名內侍持有大王的令牌?而他的駐地距離事發地點又很近,營救王妃責無旁貸。
令牌所承載的願意是讓各城的守將給予出遊的美人保護。本來在大後方,所謂的保護最多不過派人裝裝門麵而已,誰知弄巧成拙,出兵搶救的黴運降臨到了張文崇頭上。
來騎的令牌並非絕對,張文崇找了許多藉口推搪。可是,俗話說得對,一種米養百樣人,副將朗桂獻媚悅上的性格就與他格格不入,他不願意去,並不代表朗桂甘心放棄這個升官發財的機會。
結果,朗桂去了,帶走了八百騎。
也就是說,張文崇的手上隻剩下千七士兵,其中,還要分兩百斥候遊弋於河西走廊,真正守城的隻有千五人。
張文崇似乎被黴運纏身了,在他不停詛咒帶來令牌的內侍之時,一名牧民快馬奔到城門下。
“什麽?被一群野狗襲擊?”
喝涼水塞牙的傳說意外地撞了一下老張的腰。與黴神交惡之時,什麽離奇怪象都有可能發生,居然不知從哪鑽出一群凶狠的野狗,瘋狂攻擊牧民的牛羊群,牛羊驚駭,四散而逃。
夜幕很快降臨,野外各種猛獸叫聲依稀可聞。
牛羊是城裏守軍的糧食,如有閃失,即將到來的寒冬日子裏,他們唯有喝西北風填肚了。
“該死!統統該殺!”張文崇終於爆發,心頭裏積鬱回蕩已久的怒火以火山噴發之勢,宣泄在牧民身上。
一頓馬鞭之後,趕緊下令親兵跟隨他出城驅狗並收攏牛羊群。
守城將士麵麵相覷,這樣的粗重活實在難為以儒將自居的張文崇了,不過沒有辦法,時間不允許再集合其他部隊。
隨張文崇出城的足足有五百騎,卷起漫天的塵土。
時間在流逝,天色漸昏暗,遠處,守將消失的方向,終於傳來隆隆馬蹄聲。
回來了!
守門將士慌忙將半邊城門拉開迎接。
馬蹄聲漸近,不慌不忙。
“口令!”
一楞頭青習慣性張嘴。
“啪!”
守門將官的五指山印在不懂事的部下臉上。
找抽啊你?沒注意到張將軍的心情很糟糕嗎?活該當一輩子的小卒……咦?兄弟,你好麵生啊,張將軍呢?
回答門將的是一把彎刀,閃電般從他眼前劃過,及時切斷他的驚恐呼叫。
愣頭青呆眼了,不就問個口令麽?張將軍何以惱羞成怒至斯?不對!
愣頭青的慘叫同樣被堵在喉嚨裏。
騎兵蜂擁入城,無可阻擋。當先一騎勇猛無敵,手中馬槊如臂使指出神入化,遇者要麽被他挑飛,要麽被掃飛,竟無一合之敵。
魚貫入城的騎兵們分工明確,百騎乘勢入城衝殺,將城內攪個稀巴爛,遲滯敵人集結反撲的時機;兩百人下馬登上城頭;兩百人用屍體雜物堵塞城門。
城頭上的守軍不多,很快被掃蕩幹淨。眨眼之間,故郡城唯一的城門易手。
緊接著,數道焰火在城頭天空上綻放,光耀眼亮,十數裏外可見。
“好!誰能橫刀立馬,唯我白大將軍!”
李懷唐鬆吐一口氣,為保險起見,他親率五百騎尾隨,停留在距離遼西城之西十數裏外的山坳裏。萬一奇襲失敗,還可以將啟動第二套備用方案,如果得手,他馬上支援。
“出發,去助白將軍一臂之力!”
同樣是看焰火,張文崇的心情截然相反。他治軍嚴謹,麾下將士絕不會冒殺頭危險搞這玩意娛樂。
如果焰火不是守軍所放,哪還會是誰?
張文崇連想的勇氣都沒有,收集一半的牛羊也不要了,集合部下匆匆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