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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兵鋒踏過多隆關

  越過費爾幹納山山脈,蘇祿汗心中的疑惑終於水落石出,李懷唐與強大的虎賁騎在他最不希望的時候出現了,差點就將他堵在山道裏。逃出生天的蘇祿汗不禁大呼英明,若非及時果斷撤退,恐怕等待他的將是甕中之鱉的命運。


  虎賁騎晝夜兼行,無奈蘇祿汗跑路的速度實在太快,蘇祿汗還是跳出了包圍圈。不過,突騎施人的士氣在飛虎騎到達的瞬間深受打擊。


  與之相反,飛虎騎士氣高漲,求戰意誌強烈,依仗著精良的裝備,他們僅僅咬住突騎施人身後,汗血騎甚至繞到其側翼,連連施放箭雨,如同狼群捕獵龐大的獵物一般,瞧準好時機就上前撕咬一口,打算通過不停地給它放血,使其逐漸疲弱,最後再發動致命的一擊。


  蘇祿汗身經百戰,當然看出了敵人的陽謀,之所以稱之為陽謀,是因為看準了受謀者沒有辦法應對,明知對方正無恥地將他推進萬丈深淵,卻無能為力反抗。


  騎射獵殺總缺不了胡一箭的身影,也少不了李懷唐的份,兩名好戰份子心照不宣地展開了比賽。


  追殺出數裏地,李懷唐的箭囊少了三支箭,取得了三個戰果,胡一箭亦是如此,兩人不相上下。


  李懷唐目光銳利,很快又盯上第四個目標,信心十足地取箭,張弓,滿弦,瞄準,發射,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和猶豫。


  “第四個!”話畢,敵騎應聲落馬。


  胡一箭不甘示弱,同樣以第四個戰果回應李懷唐的挑戰。賭場無父子,胡一箭不會因為李懷唐是上將軍就有所放鬆,相反,他是絕對不願輸給自己的徒弟。


  “好!繼續!”兩聲豪情同時響起。


  滾滾的塵土中,又一名倒黴蛋露出了身影,他沒想到的是,兩支羽箭同時精準地撲向他後背。


  “啊!”突騎施騎兵慘叫一聲前撲馬脖子上,身影晃了晃落下馬背,湮沒於鐵蹄洪流中。


  “哈哈,四個半!”李懷唐與胡一箭哈哈大笑。


  輕鬆愜意的獵殺隨處發生,突騎施人的鮮血在流,不停流……


  引頸待戮不是蘇祿汗的風格,他掙紮過,效果卻不大。受命返身與飛虎騎決戰給主力撤退爭取時間的騎士死傷過半,卻拿對手毫無辦法。飛虎騎的無恥讓突騎施人抓狂,根本就沒有決戰的機會,他們數次分兵尋戰,而飛虎騎卻掉頭躲避,始終保持著一箭之距,然後回首放箭,追擊的突騎施騎兵傷亡慘重,等他們的兵力消耗過半,飛虎騎又轉身追殺。一邊倒的獵殺持續了大半天,夜色的降臨救了蘇祿汗一命。


  此時的突騎施人人困馬乏,不能再跑,否則戰馬會大量累死。飛虎騎的優勢在這個時候體現了出來,他們基本是一人雙馬,可以輪流換乘,戰馬的力量相對充沛。


  李懷唐沒有下令堵截突騎施人的退路。突騎施人停了下來,他也駐馬不前,突騎施人結陣防禦,他便如突騎施人所願,讓將士們輪流上前放箭騷擾,無須看清目標,箭雨覆蓋之下總有落網之魚。突騎施人強忍著渡過一個痛苦的夜晚,天亮時,戰馬恢複了體力,他們又開始逃亡的旅程。


  被動挨打吞噬了突騎施人最後的一點士氣,取而代之的是逃亡的欲念,被強令留下斷後的在飛虎騎的圍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投降,結束他們的使命。結果,蘇祿汗沒逃出多遠又被追上,無情的殺戮繼續在藥殺河上遊上演……


  在飛虎騎的窮追不舍下,第一天蘇祿汗還能控製軍隊,第二天,鬥誌盡喪一心隻想回家的將士都放了羊,逃亡的欲念突然演變成現實,潰散一觸即發,任憑蘇祿汗呼喝,始終無法阻擋頹勢,逃兵裹挾著蘇祿汗奔向多隆山口。


  “追上去,衝進他們的隊伍裏,一鼓作氣到碎葉城!”李懷唐揮刀左右呼喚,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趁亂攻下多隆山口,直至托魯關,與王忠嗣的三千駱駝軍會師於碎葉城。


  命令既下,飛虎騎的將士們狂呼亂叫,勇往直前。麵對羊群,隱忍許久的為帥覺悟被李懷唐拋諸腦後,也想衝進混亂的敵陣,卻被數騎攔住了,為首的居然是安洛兒。


  “李郎不準衝鋒陷陣!”安洛兒大義凜然義正辭嚴,向一隻小母雞一樣,張開雙臂企圖攔在李懷唐戰馬前。


  李懷唐很生氣,環顧四周,卻沒有對象供他發泄。安洛兒不應該出現在此,經過西鍵城時,他軟硬兼施將安洛兒留在城裏,沒想到安洛兒陽奉陰違,竟然瞞著他隱藏於軍中。他知道必然有人協助安洛兒,否則她不可能瞞天過海。


  李懷唐第一個便猜到了呂尚卿,可是呂尚卿早有準備,策馬舉刀於敵陣裏,避開了本該他承受的怒火。


  “跟著我,不準亂跑!”李懷唐吞下了怒意,憐愛地拉住安洛兒的馬韁,緩步向前。為了自己的安危,美人甘願忍受軍旅之苦,秀發淩亂於風中,俊俏的臉蛋被消瘦侵蝕,潔白的肌膚被浮塵玷汙,如此美人恩,即使是鐵石心腸也會化作繞指柔。


  追擊不能停止,作為寧遠鐵騎的中樞,他必須時刻在戰場的中心,根據戰情及時發出正確的命令,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果。


  多隆關前,守將哥舒拉口瞪目呆,他看到了蘇祿汗兵敗如山倒的結果,卻無法想像其過程究竟是如何發生和演變的,數天前,蘇祿汗經過此處時還意氣風發,一副儼然勝利者的姿態,轉眼間便潰不成軍,如蟻群湧上關口前的斜坡。


  “快,快打開寨門!”


  若是普通的將領,哥舒拉還能不予理會,但是,欲過關的是蘇祿汗,這讓他很糾結,開門,敵軍肯定會趁亂而入,不開,蘇祿汗必死無疑,到時,突騎施人必定會盛傳:汗非哥舒拉所殺,卻因哥舒拉而死。


  害死蘇祿汗的罪名是哥舒拉所不能承受之重,兩害相權取其輕,不用蘇祿汗的命令,他自動下令開門接應。山隘關卡丟了還可以奪回,而蘇祿汗隻有一個,再說,即使丟了多隆關,身後還有托魯關,對碎葉大牙的安危影響不大。


  守砦門的士兵盡管很不樂意,開門容易關門難,如果讓敵騎趁機殺入,他們的小命難保。然而,主將的命令不容置疑,山砦門在猶豫兩難中,緩緩張開不情願的臂膀。


  數十騎率先衝過砦門,樣子極其狼狽,猶如喪家之犬。


  “關門,快關門!”蘇祿汗剛過關卡便不顧身後將士的死活,命令下得又狠又絕,不失果斷。


  這道命令根本多餘,守門的士兵本就沒將門完全推開,待蘇祿汗策馬而過,他們條件反射般立刻將大門推向閉合的位置,速度比平時快了不知要有多少倍。麵對著無數潰兵的大門一旦打開,不是誰想要關就能關的,蜂擁而來的亂兵撞開了即將閉合的大門,推倒了憤怒的守軍,慌亂的腳步無情地從昔日的袍澤身上大步踏過。


  營砦大門裏,慘叫聲、詛咒聲和惡罵聲不絕於耳,隻是無人在意,時尚流行爭先恐後,逃命成了主旋律,控製著每一名潰兵的意誌。


  “放箭殺死他們!敢妨礙關門者死!”完成了拯救大汗的任務,哥舒拉開始想辦法亡羊補牢。


  數百名守軍持弓對準大門方向,畢竟是自己人,他們不禁猶豫不決。


  “混蛋!快放箭!”哥舒拉暴怒,親手砍殺了一名弓箭手。


  誰也不會和自己的生命過不去,弦聲響起,營砦門前被箭雨覆蓋,密集擁擠的突騎施人倒下大片,產生的空檔很快被後續衝來的士兵填補,哀嚎聲如同沉水的溺水者,剛冒個泡就被洪水淹沒。


  潰兵們出離了憤怒,他們在前線拋頭顱撒熱血,回到自己的地盤還要挨坐享其成的守軍屠殺,是可忍,孰不可忍?

  “誰不讓我們活命,我們就殺掉他們!”潰兵們找到了發泄的對象,丟失的勇氣奇跡般又回到身邊。


  哥舒拉沒想到是這個結果,眼紅的潰兵們發起狠來簡直是六親不認,連蘇祿汗的呼喊都成了徒勞。守軍與潰兵廝殺成了一團,不,準確來說是潰兵屠殺守軍的弓箭手,肉搏戰是弓箭手的屠宰場,潰兵奈何不了寧遠鐵騎,欺負這些弓箭手還是遊刃有餘的。彎刀本應向敵,此刻卻砍斷己方的弓弦,切割同屬的頭顱,吞噬生命……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突騎施人的自相殘殺給寧遠鐵騎製造了機會,首先追趕到的汗血騎將士在營砦門前釋放了如蝗蟲般的羽箭,覆蓋在突騎施人最密集之處。


  開始之時,蘇祿汗還想阻止悲劇的繼續,隨著汗血騎將士的到來和凶狠的殺戮,他再度崩潰,跳上戰馬倉惶北逃。多隆關保不住了,及時退回托魯關才是正事。


  “汗,等……”哥舒拉發覺不妙,他救下的蘇祿汗拋棄了他,剛想跟隨而去,一支羽箭正中他的脖子,穿透他的喉嚨。


  哥舒拉瞪著驚恐的雙眼,兩隻爪子在脖子上的傷口徒勞地抓著,似乎像挽回正在流逝的生命。在倒下前,哥舒拉看見鐵騎衝了進來,彎刀的閃寒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他的眼前展現恐怖,一顆頭顱躍起,鮮血飛濺……


  托魯關輕易被攻破,戰果輝煌,單是戰馬就繳獲了上萬匹,俘虜八千餘,殺敵之數無法統計,另有被突騎施人拋棄的牛羊數十萬頭。寧遠鐵騎的鐵蹄沒有滿足沒有停留,上將軍下達的命令是追擊到碎葉鎮,沒有人懷疑這個命令正確與否,隻知道繼續爭取功勳。


  托魯關的上空,一道煙柱冉冉爬升,直上雲霄。沒過多久,山道的北端也有一道同樣的煙柱遙相呼應。狼煙警訊是漢人發明,將半幹濕的牛羊糞放在澆有油脂的幹柴上,一道報平安,兩道示敵情。一根筋的突騎施人隻學到皮毛,不分場合一律是孤獨煙柱。


  “壞了!李郎,突騎施人在報警!”安洛兒像一條小尾巴,時刻貼在李懷唐的身邊,即使是剛剛在托魯關上被殘肢碎骸和鮮血淋漓的內髒嚇得臉無血色,胃裏翻江倒海,吐得天昏地暗,她也不肯回頭。李懷唐也沒耽擱,下令留下善後的部隊,又匆匆北上。在山道上,他們看到了突騎施人的報警信號。


  李懷唐淡淡而笑,突騎施人有無防備不再重要,算算時日,如果計劃順利,突騎施人會收到一個“驚喜”。


  “夫人莫要擔心,突騎施人的伎倆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上將軍英明,布下了天羅地網在等著突騎施人去鑽呢!”跟在身後的呂尚卿隨口道。


  在安洛兒麵前,李懷唐沒有將怒氣撒到呂尚卿身上,卻也給了他不少威脅的眼色。聰明的呂尚卿心似明鏡,責難是逃過了,恐怕小鞋無法避免,按上將軍的脾氣,估計會挑選數名醜陋無比的胡娘賜予他。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陪在李懷唐身邊,希望多拍拍馬匹以挽回不利局麵。


  安洛兒好奇道:“什麽天羅地網?”


  李懷唐笑得神秘兮兮的,呂尚卿的奉承很合他心意,不過他可沒打算就此放過呂尚卿,讓倒胃口的醜胡娘填滿呂尚卿的房子是必須的,而且還得下令讓他終生好好贍養,就算他不吃,看著也惡心不是?


  “哼!李郎又在使用壞了?”安洛兒嘟嘟小嘴巴,似乎不屑。實際上,小美人心裏喜歡得緊,愛郎自信的表情就是勝利的保證,更是她的驕傲。


  李懷唐撓撓頭,笑道:“沒,沒,我在給想著碎葉城裏總有合適給呂尚卿的獎賞。”


  “啊?不要!我啥獎賞都不要,我家裏啥都不缺,統統讓給將士們吧。”呂尚卿頭疼不已,偏偏怕什麽就來什麽,看來上將軍真不好糊弄。


  李懷唐哈哈大笑,躍馬揚鞭道:“規矩是規矩,我得遵守,誰也不能破壞。不說了,前進,朝食在碎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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