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密謀
寧王爺最近有點煩,自則天皇帝倒台以來,他養尊處優多年,然而,在碎葉鎮的那些日子裏,凶悍的突騎施人用彎刀將他送回了神龍年間的恐怖年代,提心吊膽尤勝於當年,那些可怕的日子裏,他非常害怕哪天突騎施人發瘋一刀將他送去見祖宗,盡管後來突騎施人護送了他回來,可是驚懼過度再加上長途跋涉的折騰,回到長安,他一頭栽倒床榻上,這場重病一拖就是一個月,讓他無意減肥成功。他的病是好了,不過讓他咬牙切齒的是,他最痛恨的罪魁禍首李懷唐卻逍遙於長安城,而他卻無能為力報一箭之仇以泄心中之憤。
或許上天對他的命運安排感到了一絲內疚,要給予他補償,一場富貴悄然跑進寧王府。
大唐朝人才濟濟,而官位有限,其官員選拔製度產生了大量的候選官員,如果順其自然讓機會眷顧,那等待他的隻會是深閨怨婦的命運。事實上,如果有門路和有家底支撐,候選的官員都會不停地活動鑽營,寧王爺雖然沒有實權,可誰都知道,當今聖上與他的兄弟感情不一般,因此找上寧王府的候選者也有不少。
千古不變的規則,受人錢財替人消災。寧王爺找到了吏部侍郎李林甫,補增候選官員的實權掌握在李林甫的手中。
芙蓉樓,寧王爺預定了一間包房。李林甫很給麵子,早早應約前來。
照例是雷打不動的一番客套話,寧王爺先表達了對李侍郎仕途的看好,而李林甫則祝福王爺的身體康健,順便刺激寧王爺不堪回首的碎葉驚魂,然後兩人又將矛頭指向李懷唐,以此為共同的話題,開始了狼狽為奸禍害大唐上層建築的勾當。
在進入主題之前,伺侯在房裏的下人通通被趕出了包房,寧王這才取出一份名單遞與李林甫:“李侍郎你看這?”
李林甫的神色恭敬有加,回道:“為寧王爺辦事是在下的榮幸。區區十個名額而已,請寧王爺放心,必會照辦妥當。”
寧王的雙眼笑得成了一條線,正欲稱讚李林甫上道,卻聽到了李林甫的轉折語氣:“不過,”
“不過什麽?”寧王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的幾個飛錢,他的原則是,能用王爺身份辦成的事,絕不浪費一個銅錢,不到最後他是不願意分李林甫一杯羹的。
李林甫假裝沒注意到寧王的動作,笑道:“一次十人恐怕太過明顯刻意。”
“那怎麽辦?”寧王再次緊捂懷兜。
李林甫道:“這十人當中,請允許我退一人。”
“退一人?”寧王眉頭略皺。
“屆時王爺再上門為其求情,而我則當眾拒絕並斥責此人不學無術難當重任。”李林甫無甚才學,卻懂為官之道。
“妙,妙啊!李侍郎天縱之才,國之棟梁!”寧王從愣神中恢複後,大呼稱善。這樣一鬧,不但很好地掩飾了走門路的痕跡,還賺取了大公無私的名聲。錢都被他寧王賺了,好歹也該留點聲名的虛利給李林甫,總不能讓為他辦事的人徒勞無獲不是?反正他寧王隻重實力,名聲於他如浮雲。
李林甫謙虛道:“王爺過譽。為王爺辦事豈能不盡心盡力?”
“好!李侍郎今日投之木李,他日我定當報之瓊瑤。有機會我自會在聖上麵前推薦李侍郎。”寧王哈哈大笑。
李林甫會意,附和而笑。
“這個,王爺還邀請了貴客?”正事順利談完,而酒菜卻遲遲未上,李林甫疑惑笑問。
寧王點點頭,道:“李侍郎勿見怪,今日你我之聚還有一要事求教,等人齊了,我們再商量接下來的大事。”
李林甫的腦袋飛速轉動,頭緒在慢慢形成,一些人影開始浮現。
隨著神秘貴客的到來,答案昭然若揭。包房的門開了,進來兩人,與李林甫的猜測一致,來者是武家的兩兄弟。
“李林甫見過國子祭酒和秘書監。”李林甫起立,恭敬地向武忠武信作揖。
寧王也站起來,笑道:“國子祭酒和秘書監放下大買賣賞臉赴會,本王臉上有光,臉上有光啊!”
“大買賣?”武忠稍稍一愣,寧王的話他沒聽懂,寧王請的客他也沒猜準,不知他為何也請了李林甫。
“嗬嗬,”寧王示意都坐下,才道:“這兩天,相必銷魂一館接了不少籌碼吧?長安難得有如此盛事,武家可要大賺一筆了,我也圖個熱鬧,下了五百貫。”
寧王不說還好,提起賭館,武家兄弟一臉黑線,想笑都笑不出。
武信問:“哦?不知王爺看好誰呢?”
寧王道:“當然是契丹人!”
“王爺感情用事,隻怕要血本無歸啊!”武信似笑非笑,表情讓人難以琢磨。
誰知寧王哈哈大笑:“與血海深仇相比,區區五百貫不算什麽,隻要能讓李懷唐輸掉,泄我心頭之恨,莫說五百貫,就是十倍之資的代價,我也願意付出。”
寧王與李懷唐之間的過節很容易想明白,無須解釋,在場的其餘三人都心似明鏡。寧王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李懷唐的痛恨,三人均笑而不語。
寧王頓了頓,繼續說:“怎麽?難道國子祭酒不想與本王同舟共濟同仇敵愾?契丹人勝出不是更符合武家的期望麽?”
武忠故作鎮靜:“王爺言重了,我與李懷唐何仇之有?至於他們誰輸誰贏,與我又何幹?”
寧王心裏暗罵了武家兄弟老狐狸,卻不露聲色,試探道:“據本王所知,整個長安城看好李懷唐勝出的至少有八成,不知銷魂一館受到的下注以哪方為多?如果本王猜得沒錯的話,武家也正為收到賭李懷唐贏的大量籌碼而發愁吧?”
武信與武忠互視一眼,尷尬一笑,武信道:“王爺麵前,我們就不相瞞了,情況確實如此。”
寧王忽而神秘道:“若是李懷唐輸掉了,武家從此成為大唐的首富也未可而知。”
“哦?”武家兄弟同時驚疑。
“不知王爺有何妙計?”武信關切地問道。說實話,出於利益,整個大唐最希望李懷唐輸掉的人非他莫屬。公主嫁給誰他們可以不計較,可是一旦李懷唐勝出,他們傾家蕩產也不夠賠償給長安城的瘋狂賭徒們。
寧王搖搖頭,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這也是我請諸位來的初衷,希望群策群力,為我們的共同利益而努力。”
“不忙,不忙,我們邊吃邊聊。”酒菜終於被端上,武信主動招呼眾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侍候的下人再次被攆出門。
這次輪到武信主動了,隻見他端起酒杯,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給他點毒藥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他!”使用這種下三濫手段,武信不是第一次幹,在疏勒鎮時,毒死突騎施人墨托就是他所為。墨托該死,居然暗中要挾他,說決堤的主意和指點均來自武信的仆人,那個什麽秦節高,如果武信不放他走,他要同歸於盡一拍兩散。結果,墨托靜悄悄地死掉了。武信迷上了毒藥,認為此物無所不能。
一直未作聲的李林甫心裏十分鄙夷武信的膚淺,臉上卻很平靜,他提醒道:“現時聖上很看重此人,我們暫時不宜有大動作,否則隻會得不償失。”
“嗯,李侍郎說得很對,下藥之事本王也想過,不過現在還不是要他死的時候,至少不能讓他死在大唐。”寧王不是笨蛋,知道孰輕孰重,在長安毒死李懷唐隻會引火燒身。
“那你們說該如何辦?”武信不悅地看向兩人。
寧王自然是沒有辦法,然而卻難不倒李林甫:“說到下藥,我倒有一計。”
武忠不解道:“不是說不能下藥麽?”
李林甫陰笑,道:“那得看下什麽藥了,如果是輕微的巴豆粉?嘿嘿。”
其餘三人稍稍一愣,互相用目光征詢了對方的意見,均出奇一致。
“高,高,實在是高!”寧王爺毫不吝嗇讚美之言。
“等等!不知李侍郎可有計劃,如何個下發?李懷唐警惕得很,讓他喝下藥粉沒那麽容易。”武忠提出的問題才是關鍵中之關鍵,紙上再好的計謀沒有條件實施也是枉然。
李林甫早有應對:“這個恐怕要勞煩國子祭酒出麵了。”
“怎麽說?”武忠盯著李林甫,心裏卻忍不住泛起一絲寒意,在李林甫的眼裏,他讀到了陰險歹毒。
李林甫注意到了什麽,眼睛裏的鋒芒刻意收斂,而臉上的興奮之色卻難以掩蓋,每逢在策劃毒辣計劃之時,他總是情不禁地流露如此的表情,他已深深沉迷其中,仿佛一變態者。
“嗬嗬,無論他再怎麽小心,有一人的酒水由不得他拒絕。”李林甫奸笑,示意三人靠近,盡量將聲音壓到最低,包房裏一陣密語,完畢,讚賞聲隨之響起。
“李侍郎此計一出,令諸葛失色,天地動容!”
“然也,武忠今日方見李侍郎之才!有李侍郎在,何愁大事不成?”
“繆讚,繆讚,雕蟲小技,不入法眼。”在人前,李林甫始終保持著謙虛。
俗話說得好,沒有不透風的牆,包房內的四人不知道,數步之內,在一堵夾層裏,安靜地坐著一人,耳朵緊緊地貼附在隔板上。如果撤掉格擋的木板,包房的食客們會赫然發現,此人正是芙蓉樓的掌櫃、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