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又有小舅子?
戰爭的陰雲在逼近,寧遠城的戰備在有條不紊地進行,雖然還沒有戒嚴,但是街上巡邏的士兵一列接著一列,讓所有人感受到了大戰前緊張而壓迫的氣氛。
追逐利益從大唐長安來的冼夫人嗟怨命運不濟,在長安窘迫得活不下去了,本想到寧遠城淘幾年金,等積蓄豐厚了再返回長安,不料命運似乎是在與她開玩笑,以戰爭的恐怖降臨到身上,她活了數十年從未經曆過戰爭的威脅,第一次聽到強胡聯袂攻來,她難以抑製恐慌,六神無主。閱兵儀式她沒有去,她不喜歡熱鬧,聽她不成器的兒子說寧遠上將軍的實力也很強,可她不願意相信李懷唐能夠在數路強胡的聯手下幸存。
擔憂也沒有辦法,在寧遠城她人生地不熟,回大唐對她來說難於登天,唯有繼續她每天的工作以轉移注意力。倒是她的活寶兒子冼大朗有股既來之則安之的精神,整天在北市晃蕩找樂子,沉迷於酒肆賣酒胡娘的風情之中。
冼夫人把家安在工坊區,在那有一個極大的專門為養蠶而建的工坊,就建築設施來說,她很滿意,工坊內養蠶的房子有數十間之多,門窗可拆卸,夏季陰涼通風,冬季保暖,最讓她舒心的是,諾大個工坊由她做主,包括上百名女工都聽命於她,無論從哪方麵都可以看出東主的誠意與對她的重視態度。
與往常一樣,冼夫人開始每天一早的蠶房例行巡視,夏季孵化的蠶蟲已結繭,在破蛹之前,她得特別留心,保護好蠶娥以繁殖下一代,這樣寧遠城的蠶工坊才會持續發展下去,而不是依靠千裏迢迢從大唐販回蠶種。
正巡視間,一名女工慌張跑來告訴她,冼大郎又闖進她的房子偷錢了。
“大郎你個混蛋,整天不務正業隻知道敗家,等我撐不住這頭家了,一起餓死得了。”冼夫人怒氣衝衝地跑回住房,卻發現她的活寶兒子已經得手,得意洋洋地跳窗跑到了院子。
“你個老不死的攢那麽多錢到時還不是要留給我,我現在不過是提前用掉而已。再說,你懂什麽,不花小錢又怎麽掙大錢?”冼大郎沒有絲毫的羞愧之色,反倒跳著腳指著房門滿嘴噴糞。
辯駁歸辯駁,可是冼大郎還是害怕母親的,一見冼夫人拿棍子追出來,他趕緊腳底抹油,一溜煙衝向工坊大門。
“哎呀!”在大門前,冼大郎不幸裝上了莎娃,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冼大郎哪裏是莎娃的對手,接連“蹭蹭蹭”後退三步倒坐地上。
“你!啊!夫人!”冼大郎正欲發火,卻兀然看見莎娃身後的葉姬夫人。冼家是跟隨葉姬夫人從長安一路過來的,大郎當然不會陌生。更讓他吃驚的是,葉姬夫人身後居然是名聞長安城的碎葉公主。
“夫人,公主?”冼夫人見到貴客到來,家醜之事掩藏都來不及,自然放過了冼大郎。
葉姬與裴小娘齊聲稱呼:“冼夫人!”
“冼夫人到此時日有多,我卻一直未能親自來看望,還請冼夫人莫要怪罪。”葉姬歉疚地給冼夫人作了個揖。
冼夫人受寵若驚,道:“夫人莫要如此,折殺老身了。”
“師長,”裴小娘高興地站在冼夫人眼前,在長安之時,她經常上冼府學習刺繡手藝,隻是想不到竟然還有機會重逢於在千裏迢迢外的寧遠城。
“小娘可好?前些日子聽說小娘被上將軍救回了寧遠城,老身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多開心,不用嫁給突騎施人就好,上將軍英雄了得,老身恭喜小娘了!”
“什麽呀!師長取笑小娘麽。”裴小娘大窘,扭著腰身發嗔。
“嗬嗬……”
趁著三人寒暄,低調在角落裏的冼大郎悄悄地逃出了大門,向著他的目標——北市最繁華的酒肆跑去
三人舊情敘畢,進入了正題。
“葉姬此次是代表夫郎而來,夫郎說願分出蠶工坊的一份子給冼夫人,希望冼夫人安心在此工作。”
“啊?”冼夫人相當意外,如果是和平環境,在寧遠城這個地方她相信憑著自己的能力絕對可以創造出一片廣闊的天地,胡人對絲綢的鍾愛不亞於對戰馬的感情,隻要有大量絲綢,想貧窮都難。
“可是,”冼夫人有點遺憾,為即將到來的戰爭而惋惜,“實話說吧,戰爭無情,老身不敢居留在此太久,等上將軍擊退胡人,老身想回長安,希望夫人和小娘能理解。”
葉姬笑道:“冼夫人安心在此便可,四郎他自然有辦法對付胡人。想當初在乞史城我們的境況更加惡劣,兵少將寡,城池矮小,可四郎他依然將突騎施人打得滿地找牙。現在我們的實力不知是以前的多少倍,區區的胡人四郎不會放在眼裏,嗯,四郎說了,此戰過後,寧遠城將傲視西域,誰也不敢覬覦!”
冼夫人沒有反駁,隻是訕笑。
“這樣吧,師長先接下一成的份子,等李郎趕走了胡人,師長看形勢再做決定如何?”隨著對寧遠城的進一步了解,裴小娘的信心十足,李懷唐能單槍匹馬將她從突騎施人的碎葉大牙救出,現在有了那麽多兵馬,將強胡打敗自然更不在話下。
冼夫人沒有選擇,在葉姬與裴小娘的輪番勸說下,接受了李懷唐的善意。
在一間名為“眠花叢”的酒肆裏,冼大郎揮金如土,一出手就包了四名最好的胡娘,要了最好的葡萄酒,在一間上房裏放浪形骸。
春宵一刻真的值千金!短短一個的時辰裏,四名胡娘的溫柔掏空了冼大郎的口袋。
“哈哈,上將軍遇見我都要喚我一聲小舅子。”冼大郎得意自豪。
胡娘乙道:“不信,上將軍哪來的冼姓的小舅子,訛我們呢。”
“你們懂啥?知道碎葉公主不?”冼大郎受到了激將麵子上掛不住,信口雌黃地將今天巧遇的裴小娘扯到嘴邊,“碎葉公主是我家的常客,管我阿母叫師長,喊我兄長,她是上將軍快要過門的妻子,上將軍的聘禮都往我家送呢。他不喊我小舅子行麽?”
“哦?真的?”胡娘乙的眼珠閃著狡黠的目光。
“騙你作甚?沒聽出我的口音是長安正宗的唐言麽?再說,若非有這個身份,大郎我哪來白花花的迪拉姆到此享受?”
胡娘乙向胡娘甲使了一個眼色,胡娘甲拋了個媚眼,端起案桌邊的一杯酒喂向洋洋自得的大郎。大郎舒爽得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連胡娘乙出門他都沒注意到。
與胡娘乙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名栗特大胡子。
“你們是誰?想幹什麽?”冼大郎不滿地看著這名不速之客。
大胡子笑道:“鄙人孜碌碌,是這裏的掌櫃,承蒙大郎的惠顧,讓敝店蓬蓽生輝。”
伸手不打笑臉人,冼大郎隨便地應付了一番。
“聽說郎君是上將軍的故人?說實話,如果不是上將軍對我們這些商人照顧,哪有今天的富貴。既然你我有緣,今天的帳由我付了!”孜碌碌大方地笑道。
“哦?那敢情好!”冼大郎不知客氣為何物,在長安之時他都不知道厚著臉皮賴了多少帳,難得有人請客,他當仁不讓。
“好,果然爽快!”孜碌碌拍拍掌。胡娘乙很識相地端上了一壺酒,給兩人斟上。
“我們交個朋友!”孜碌碌端起酒杯敬向冼大郎。
大郎仰頭盡飲,張嘴哈道:“好烈的酒,實在是好酒。這就是掌櫃的不對了,我進來時為何不用此酒來招待我?”
孜碌碌苦笑道:“大郎有所不知。唉,這酒雖然好,可是到此的客官們都沒這樣的口福了,這酒,唉,恐怕得倒在寧遠城城外。”
“倒掉?何解?”冼大郎疑惑地看著孜碌碌,等待他的答案。
答案與李懷唐有關,數天前,上將軍府傳出命令,全城封閉了三個城門,進出城的居民商旅均須從南門出入,貨物的進出一律嚴格盤查,屬於被列入臨時違禁品的一律沒收。
“酒也算是違禁品嗎?”冼大郎隨口問道。
“嗬嗬,那就得看什麽酒了,本來不也不算,隻是上將軍突然發出了什麽戰時緊急令,烈酒無端端就成了違禁品,任何人不準私自擁有,必須上繳。可憐我一早定的貨物剛好遇上禁令,入不得城,酒商不願冒被沒收的風險進城,要我出城付款提貨。可明知是要被沒收的,我哪裏會付錢給他啊,還不如讓他倒掉好了,最多損失定金而已。隻是可惜了,唉!”
冼大郎附和歎息道:“嗯,實在可惜,運到城裏的話不知要賺多少倍的錢。”
胡娘乙適時插口:“咦?這個,不知大郎可有辦法?回去和上將軍說說讓我們的商隊進來不就成了嗎?”
“對啊!”孜碌碌恍然大悟狀,雙眼帶著期盼色看著冼大郎。
“我?我幫你們?”
孜碌碌笑道:“大郎不會白忙活的,如果大郎為我拿到入城免檢通行條,我願意支付大郎一千個迪拉姆。”
“一千個?”冼大郎兩眼冒光。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利益足夠大,冒險踐踏人間的律法又如何?
“好,我幹了!”冼大郎拍案而起,臉色因為激動而漲紅。
孜碌碌歡喜不已,不過還是有點不太相信:“大郎可有把握?要知道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冼大郎不屑道:“我阿母是上將軍倚重之人,沒有我阿母,誰來替他養蠶?他或許會拒絕我,卻不會讓我那嬌滴滴的妹子傷心。總之,我的手段多得是,掌櫃的就安心在此等候我的消息。”
一番義正辭嚴的分析,直讓孜碌碌與數名胡娘點頭不已,然而,大郎的話鋒突然一轉:“不過麽,掌櫃是知道的,人情歸人情,這禮數卻不能少,上將軍府那裏,我總得需要打點打點什麽的,嗬嗬,你懂的。”
“哦,對,對,懂,我懂。”孜碌碌訕笑著,示意胡娘乙取禮數去。
禮數是兩百枚迪拉姆,被呈在大郎的眼前。冼大郎貪婪地看著眼前的迪拉姆,喉嚨直咽動。
孜碌碌笑道:“隻要大郎拿到入城通行證,我另外再付一千個迪拉姆以示謝意。”
“一言為定!”冼大郎自信心爆棚。不知情的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肯定不會懷疑他自吹自擂的身份。
冼大郎走了,帶著滿意帶著兩百枚閃閃發光的迪拉姆走了。剛剛熱鬧的上房裏,孜碌碌露出了冷峻的神色,對胡娘乙道:“派人盯著他,看他是不是去了上將軍府!”
“是!”胡娘應命而去。
孜碌碌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將希望寄托在冼大郎的身上是抱著萬一之僥幸。不過他確實沒有辦法,李懷唐的嚴令打亂了他的計劃,一百個裝載特殊貨物的木桶被擋在了城外,無法入城。沒有這百來木桶貨物,他孜碌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法配合兵臨城下的大軍破城,而時間不等人,很快戰爭就會爆發,過不了兩天,唯一敞開的城門就要關閉,同時將他的希望關閉在城外。
焦急的等待中,胡娘乙帶回了消息。冼大郎確實是往上將軍府的方向去了,隻是無法確定他是否進了門,跟蹤之人在那裏丟失了目標。
“嗯,看來他八成是進了上將軍府!”孜碌碌自言自語。
當夜,上將軍府府邸外貼著的一張布告被撕掉,上麵蓋有上將軍的印章,還有上將軍那歪歪斜斜的親筆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