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數百裏盡赤
世間沒有如果。就像看守馬群的上百名部族士兵,如果他們不是擔心錯過血祭的精彩場麵而擅離職守,他們完全有機會將馬群帶到昆堅的身邊。等他們發現危機,跑向馬群取馬,襲擊者已經進入強弩的射程。著急之中,他們犯下更多的錯誤,馬群與牛羊群撞在了一起。機會,稍縱即逝。武騎軍毫不客氣地切斷了牧民們的希望……
費了老大的勁,意誌頑強的昆堅才組織起數百名青壯和上千的婦孺老弱,再一次向武騎軍的強弩陣發動進攻。這一次進攻,他們驅趕著婦孺老弱在前,隊形刻意分得很散。昆堅想到了應付弩陣的辦法,雖然他也不知道實際效果如何,不過,這將是他唯一的機會。
踏過鮮血便是希望之路。在強弩陣的身後,近百名己方看管馬匹的戰士在與敵騎激戰,昆堅知道,一旦衝到強弩手的陣前,他的部族就有機會逃過此劫。隻要有青壯存活,他就能帶領他們重新走向輝煌,人口麽,去搶就是。
作為武騎強弩手的下千騎將軍,公孫文遠從來都沒如此痛快過,五百張強弩數輪的屠殺,在他三百步的距離外,屍橫遍野,血流漂鎬,有的地方壘起的屍山足足有半人高。
這一次,敵將再次糾集了上千人來飛蛾撲火。鮮血換取的教訓讓敵將學聰明了,衝鋒的隊形不再密集。
強弩手們很興奮,目睹著豐碩的戰果,各種獎賞已經飄現眼前,在漫天飛舞。而,敵將似乎繼承了草原牧民一向的好客情懷,對饋贈給遠方來客的禮物感覺到羞愧,繼續驅趕著武騎兵們眼中的戰果,請客人們笑納。
武騎兵們當然不會客氣,弩箭已上弦,等待他們將軍的一聲號令,死亡“快遞員”將從緊繃的弩弦上激發,將死神之吻送入敵陣。
“咦?”
公孫文遠深呼吸,準備爆發,卻意外地發現,此次來敵與前幾次有所區別。打頭陣的都是一些戰戰兢兢的婦孺老弱,真正具有殺傷力的敵人躲在婦孺之後。
“豹子,感謝你們的照顧,作為回報,兩輪弩箭過後,前麵的那些老弱交給你,祝你好運!”
公孫文遠壞壞地笑著,婦孺老弱的頭顱,不能算作戰果。
給強弩手們作掩護的兩百名親騎很鬱悶,至此,他們所獲甚微。聽到公孫文遠的舒爽,豹子以怒瞪回應,都是因為這些該死的強弩手,不是他們的拖累,自己早就在痛快地衝殺,戰果任他收獲。
得意,公孫文遠繼續得意,絲毫沒有在意豹子的態度。
昆堅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敵人的強弩手遲遲沒有擊發,他的前鋒已經進入兩百步的距離了,難道他們想直射?
猜測,往往與現實有距離。強弩兵們的表現證實了這一點。
“糟糕!”一片烏雲蓋頂,昆堅的心在沉淪。他知道他的企圖破產了,敵將識破了他的計策,之所以遲遲沒有發動攻擊,是在等待他的後續主力進入屠宰場。一旦他們進入強弩的射程,敵人就果斷地將弩箭覆蓋過來。
強弩,尤其是腳踏弩,蔑視冷兵器時代一切裝甲防護,鼠尼部的勇士在強勁似流星的弩箭麵前,與枯草黃葉沒有什麽區別,瞬間完成破,裂,碎,散四部曲,鮮血,碎肉,殘肢,漫天激射,飛舞,殘酷的景象給幸存者帶去無限的視覺衝擊,足以產生讓人超越崩潰的恐懼,即使是世間最勇敢最無情的戰士,也不自主地萌生退縮之意。
“衝,快衝!”這是一個兩難的境地,進退維穀。進,有部族的婦孺擋道,有奪命的弩箭,退,將是覆滅的深淵。昆堅咬著牙,做出了他人生以來最痛苦的決定。他很果斷,甚至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埋怨和後悔之前的作繭自縛。
攀過屍山,渡過血海,昆堅親率著部下毅然衝向弩陣,擋道的老弱無不被他一刀解決。
公孫文遠詫異地望著眼前的亡命之徒,不得不佩服敵人的勇敢和堅決。
佩服,不等於手下留情,強弩手的弩箭再次滿弦。這一次,不再是仰射,而是極其刺激的直射,百步內的直射!
兩側的騎兵在躍躍欲試,公孫文遠放箭的命令不但是發給弩手的,也是他們的出擊令。看來情況並沒想象中那麽糟糕,殘羹中還帶點肉碎。
強弩手的配合無懈可擊,一排接一排,發射完畢就蹲下,騰出空間給身後的弩手。
昆堅很幸運,躲過了四輪的弩箭,不過,運氣沒有伴隨他走完全程,他很倒黴地倒在了最後的一支弩箭上。強勁無匹的粗大箭矢瞬間將他洞穿,斃命,帶飛,與身後的一名老頭串在一起。
豹子惋惜地痛罵強弩手,他剛剛瞄準了一個有價值的目標,貌似是敵人的首領,奪取最高勳章的希望卻被無情地破碎。
兩百騎呼嘯出擊,將膽氣耗盡,接近崩潰的敵人收拾得一個不剩,殺紅了眼的騎士不分青紅皂白,隻要是還在呼吸的,通通一刀兩斷。
秋風蕭索中,李懷唐立馬橫槊,銳利冷漠的目光在環視戰場。百步之內,除了屍體就是鮮血在默默流淌,數百步之內,他的騎兵在製造更多的屍體,增添更多鮮紅的涓涓小溪,極目之處,還是一邊倒的屠殺,騎兵對步兵的屠殺。
隨著最後一股的抵抗力量消逝在強弩手陣前,這個龐大的草原聚會之地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屠宰場,剛剛還在瘋狂慶祝的草原牧民,要麽倒下化作牧草的肥料,要麽在慌不擇路,四散逃竄,任由鐵蹄彎刀收割生命。
所有的光明騎騎兵都在行動,連武騎的強弩手也威風凜凜地客串起輕騎兵的工作,肆意收取戰功。
在輕易就可獲取戰功的誘惑下,將軍騎的騎兵也失職了,在混亂的戰場上,來回衝殺,不亦樂乎。
一座簡陋的高台引起了李懷唐的注意,台上的十根柱子都綁著人,有的人明顯已經死亡,死狀慘烈。有一個卻還活著,不但活著,還在釋放著好奇的光芒,打量著自己。
商祺又看到了那名神秘又神奇的將軍,明顯是唐人模樣,隻是裝束與唐軍有很大區別,不知道他身上穿的是什麽鎧甲,好像是布,可沒聽說過有布鎧甲的,那不是找死嗎?商祺忘記了他的處境,陷入胡思亂想,直到那名神秘的將軍出現在他的麵前。
“我能看看你的馬槊嗎?”這個問題出乎李懷唐的意外,這名幸存商人模樣的人剛從繩索中解套,按常理來說,感激這類的話應該少不了,可是,相當意外!沒有俗套的謝謝,也沒有小心翼翼的詢問,直接就對他的殺人兵器感興趣。
見到李懷唐不解,商祺趕緊解釋。
“我看見,在你的這條馬槊下,死了至少有十名胡人。將軍的馬槊技術簡直就是出神入化了。”
興奮,商祺越說越興奮,一點都沒有剛脫離厄境的覺悟,仿佛剛剛戰場舞槊奪命之人就是他。
“救你的同伴去,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呆在這裏。”這種環境說這樣的話,要麽是大智大勇之人,要沒就是瘋子一名,無論是哪種,都需要勇氣。李懷唐讚賞地望著商祺笑笑,卻沒有理會他的要求。
戰場的屠殺還在繼續。十數個部落聚合一起,頭顱的數量確實可觀,夠光明騎騎兵手忙腳亂一段時間了。
“將軍,有數百騎奪馬逃跑。我們是否追擊?”戰場畢竟太大,三千騎無法阻擋散兵遊勇竄入馬場奪馬,漏網之魚總是有的。
“追,一個不留。殺他個數百裏盡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