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懦弱的勇士1
“吹號,讓莫賀達幹部攻城!”
進攻的號角聲從突騎施人的中軍響了起來。
裝病的莫賀達幹騎在一頭駱駝上,卻聽到讓自己進攻的號角聲,他恨恨地問候了闕伊難如的全家,表達了想與闕伊難如家裏的女性發生某種不正當關係的願望。
軍令既然已下,莫賀達幹不得不讓親兵驅趕著那些義從和俘虜抬著雲梯,懶洋洋地走向城牆。
“啊!?”
看著數千精神萎靡的士兵從左翼脫陣而出,闕伊難如和骨啜同時發出驚訝聲,莫賀達幹部什麽時候成了這副德性?他的精銳都上哪去了?
守軍也疑惑地看著突騎施人的行動,他們是來戰鬥的嗎?城頭上所有人都麵麵相覷,希望可以從對方的眼神裏找到答案。
“注意!敵人即將進入弓箭射程,弓箭手準備!”
看見負責觀察的旗手搖晃著旗幟,公孫遙武板著臉怒吼。
這群進攻的敵人似乎屬烏龜的,示警的旗幟都搖晃了許久,他們卻依然在弓箭的射程外。
難道他們在原地踏步嗎?公孫遙武納悶地嘀咕著。
就連闕伊難如也看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突騎施人的臉麵都會讓他們給丟個精光。
“哼,敢在我麵前耍花招?阿荔仆,你去,帶五百騎兵過去,畏戰不前者,殺無赦!”
任何時候,變態的闕伊難如都不會錯過挑動不同勢力的矛盾。因為他的內心很不平衡,出色如他,卻沒有一支屬於他自己控製的軍隊。那些平庸的人,卻因為有了直屬部落和軍隊,就可以對自己頤指氣使,甚至對自己不屑一顧。
骨啜豈能不知他的心意,可軍令也不好違抗,卻悄悄地向著阿荔仆使眼色。也不知道阿荔仆明白會意否,見到骨啜給自己打眼色,隻是使勁地點著頭,生怕旁邊的人不知道。骨啜氣鼓鼓地低聲罵了一句蠢驢。
如果說阿荔仆率領的騎兵是一群追逐著羊群的惡狼,那麽,莫賀達幹部攻城的步兵就是被追趕的羊群。
數十名落後的步兵被阿荔仆他們毫不留情地斬殺,淒厲的喊叫和滾滾的人頭,迫使著踏步不前的步兵迅速地向城牆移動。不幸的是,一旦他們進入了弓箭的射程,城頭上就鋪天蓋地射來密集的箭雨,每踏出一步,都有人中箭倒地,或被勁矢釘在地上,慘叫聲不絕於耳。有聰明的就舉著排,迅速地靠近城牆前的護城河,身後的騎兵是不會輕易進入弓箭射程的,所以,他們隻要蹲在護城河前,躲在排後麵,生命就有了保障,盡管從頭頂上呼嘯擦過的羽箭很可怕。
“賊那老禿子,安敢如此待我!”
莫賀達幹的情緒很激動,幾乎就從駱駝背上掉下地。他實在沒有料到,闕伊難如居然敢讓騎兵去迫使他的部下攻城,而且還真的敢下毒手。就算是蘇祿汗也從來沒有過如此對待自己。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吹號,伊畢茲,騎兵出動,給我殺掉那些敢騎在我頭上撒尿拉屎的人。”
莫賀達幹氣得頭頂生煙,九佛升天。
“這個?”
號角聲是吹響了,可伊畢茲遲疑了,這個命令不好執行啊。
失去理智的莫賀達幹哪裏管那麽多,氣衝衝地拔出彎刀,指著伊畢茲,怒喝:“難道你要背叛我,背叛處木昆部嗎?”
伊畢茲歎了一聲,對著身後的將士喝道:“隨我來!”
阿荔仆早就注意到了莫賀達幹部的異動,剛聽到身後響起號角聲,就假裝糊塗,撤回了中軍。留下一擊不中的伊畢茲騎兵在戰場中央,不知所措地徘徊著。
發現督戰的騎兵不見了,攻城的步兵馬上轉身,撒開腳丫子互相比拚起短跑速度。鬧劇似的進攻就這樣收場,留下了兩百多具屍體在護城河前衝鋒的路上。
“豈有此理,這是背叛,明目張膽的背叛!”
闕伊難如很生氣,雷聲很大,可他不敢真的下雨。內訌起來,蘇祿汗是不會介意用他的腦袋來安撫那些實力派的。所以,一開始,他就預留了一手,阿荔仆是他看好的替罪羊,關鍵時刻就可以把他推出去頂著莫賀達幹或者蘇祿汗的怒火。同時又可以挑撥實力派之間的矛盾,可謂一箭雙雕。
突騎施人的內訌讓李懷唐頗不理解,己方不損一兵一卒就擊退了突騎施人的第一次正麵進攻。剛剛那數千人成了陪練,作為自己手下弓箭手的活動靶子,不過,倒也消耗了自己不少的羽箭。這,也許是突騎施人唯一聊以安慰的成果。
初戰告捷並沒有讓李懷唐興奮。敵人淩晨的偷襲,給他的部下造成了數百人的死傷。最讓他覺得心情沉重的是,張望,那個前幾天還救過他的親兵,剛被他提升為將軍騎的副將沒幾天,就因為自己的再次疏忽大意,而血灑城門,付出了年輕的生命。
因為自責,李懷唐跪在了張望戰死的地方,良久無語。
張望給他帶來的陰影還沒散去,烏鴉的遭遇再次沉重地打擊著他的心情。直到現在,烏鴉的生死還是未知之數。
看著李懷唐一臉的凝重之色,護都好言相勸道:“將軍,死者已已,他們的死,都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活著,為他們報仇。希望將軍振作,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都指望著將軍做主心骨。”
“我會讓突騎施人後悔的,一定。張望的仇,烏鴉的仇,所有將士的仇,我都要突騎施人用血來償還。屠萬猶不解恨,那就屠他九百萬!血祭英靈!”
李懷唐一字一句地發誓。
“屠他九百萬!血祭英靈!”“屠他九百萬!血祭英靈!”
……
闕伊難如皺著眉頭,望著動靜不小的城頭守軍。至於嗎?不就小小的一個勝利麽,用得著如此的激動煽情?
“他們在叫囂著什麽?怎麽如此激動?”
闕伊難如趁機轉移話題,自動遺忘了剛才口口聲聲要懲罰莫賀達幹的說法。
骨啜仔細聽了一會,喃喃道:“屠,什麽,萬?”
“屠萬?什麽東西啊,不會是萬人屠吧?”
阿荔仆抓著光禿禿的腦袋,在旁邊自言自語。
骨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剛才明明給他使眼色,讓他出工不出力,不要成了闕伊難如手中的刀子,他倒好,憨直的腦袋點得比誰都快,可是行為卻完全相反,也不知道這頭蠢驢的腦袋究竟是怎麽長的。現在又來搗亂,盡長敵人的誌氣。
“哼!萬人屠?待我破城後,我會讓他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萬人屠!但願他不要死得太早。”
闕伊難如惡狠狠詛咒著,腦海裏,浮現起那一個年輕冷靜,長相酷似唐人的史國將軍。
從此,萬人屠這個名字就在突騎施人的口中流傳了開來,這個惡名逐漸成為李懷唐的代號。
午時已到,饑餓感悄悄地襲擊著圍繞著乞史城的攻守雙方。
闕伊難如卻恍如不知,他已經下令發動第二次攻擊。在他看來,城不高,河不深的乞史城,在他那攜帶有攻城器械的精銳步兵麵前,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步兵隻要一個衝鋒,攻上乞史城的城頭完全可以一蹴而就。
看著那身軀龐大的撞門車和那堅固的雲梯,還有精神抖擻的五千多名步兵,闕伊難如的信心十足。
在步兵出動前,照例是攻城前的騎射。
數千名突騎施騎兵分成幾隊,來回馳騁在北門城下,將一支支的羽箭射向城頭的守軍。這也是突騎施人的絕招,精準的騎射不但大量地殺傷守軍的有生力量,還嚴重地打擊他們的士氣。每一次,守軍都被壓製在城垛之下,麵對著步兵的攻擊無不畏首畏腳。
突騎施的騎射,守軍早有領教,豈能無備。
當城下的騎兵卷起飛揚的塵土之時,無數簡陋的木排和草人給樹立了起來,守軍將士都躲在木排之下,聽著如雨的飛箭叮叮當當地咬在木排之上。隻有數名士兵呆在箭樓上,透過瞭望孔,觀察著敵情。
對於嚴重缺乏箭矢的守軍來說,突騎施人的箭雨就是雪中送炭,為了迷惑突騎施人,李懷唐甚至讓士兵紮了不少草人,披上衣服,擺放在城頭上,希望突騎施人不要發現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