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鬱悶
在安穆塔塔的前麵,陸續有人圍過來。
“啊?是長老,是安穆塔塔。”許多人發出了驚訝聲。
“戰爭,已經讓許多人失去了親人,失去了一切。這場戰爭,不屬於我們,是他們強加於我們的身上的,讓它結束吧。隻有結束這場可怕的戰爭,我們才會得以解脫……”
安穆塔塔發出了他生命以來最洪亮的聲音……
正午時分,突騎施斥候突然發現,布哈拉的好幾座城門都被打開了,許多栗特人湧了出來。當蘇祿汗得知這個消息,趕到城門前觀察的時候,城門依然是洞開的。而城頭上,也沒有了人影。要不是湧出來的栗特人還在四散逃命,蘇祿汗還以為是做夢,布哈拉則是夢裏的一座空城。
“天呐,這是怎麽回事?”闕伊難如也糊塗了。
“難道又是大食人的陰謀?想欺騙我們進去,再放地獄火。”
有人還心有餘悸,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提出了陰謀論。
“放屁!派幾個勇士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聽到地獄火,蘇祿汗感覺像心裏被放進了一隻卷縮著的刺蝟。無名怒火從他的心頭升起。
幾個懷著悲壯和必死之心的突騎施斥候從布哈拉打開的城門進去了,在眾人焦急的期待眼光中,幾個突騎施斥候又安然無恙地從城裏出來,馬背上,還帶著幾個俘虜。
所謂的俘虜不過是慌亂的布哈拉居民。從這個臉無血色的居民口中,蘇祿汗知道,布哈拉已經匍匐在他的腳下了。
安穆塔塔號召布哈拉的教眾造反了,乘著大食人都在城頭上,紛紛打開了所有的能打開的城門。看見局勢已經不可挽回,大食將軍下令所有穆斯林收縮,撤回了城內的石堡。據說,石堡內,有兩千餘名守軍,還有數百人從西門逃跑了,大概是想退回木鹿吧。
“大汗經受得起光明善神考驗,自有善神庇護,這也足以證明了大汗光明使者的身份名副其實。”
闕伊難如不失時機地開始了他的馬屁大業。
眾將都向蘇祿汗投去了佩服的眼光。唯有莫賀達幹例外,他鬱悶…..
“對,對極了。進城!”
蘇祿汗意氣風發,欣然接受了闕伊難如的恭維。
隨著一聲令下,數百名先鋒迫不及待地風馳電掣進了城門。
越來越多的突騎施聯軍進入了布哈拉,這些心靈受到過嚴重創傷的驕兵悍將無不將怒火發泄在布哈拉的貴族富商身上。實際上,這些人的財產也早被大食人剝奪的差不多,都轉移回了木鹿。
沒有多少收獲的突騎施人開始發狂。劫掠,蔓延到了普通居民的身上,很快就沒有人可以控製的了他們,劫掠,放火,殺人,還有奸淫到處上演著。
“該死的大食人,搜刮得還真是幹淨!”
得到部下寥寥無幾的收獲回報,蘇祿汗悻悻地道。
“會不會是大食人把財寶都運進了內堡?”有人想出了餿主意。
“把內堡中的大食人給我揪出來,我讓他們好看。”
蘇祿汗拔出了彎刀,怒氣衝天。
布哈拉內堡的堅固,誠如安穆塔塔所說那樣,在攻破它之前,至少要付出數千人的代價。
突騎施人的第一波攻擊由拔汗那的步兵擔任。結果,在抱著必死之心的穆斯林們麵前,拔汗那士兵的鮮血染紅了內堡的牆麵。
第二波攻擊由其它各國的聯軍步兵發動,卻比第一次還要糟糕,丟下數百具屍體之後,聯軍就急哄哄地後撤了。氣得蘇祿汗差點要拔刀殺人泄憤。
第三波攻擊,被寄予重望的伊捺步軍也沒有能夠突進內堡。數百人的傷亡讓伊捺頓足捶胸。沒有油水的布哈拉已經讓他非常的鬱悶了,再毫無意義的付出能不讓他痛心?
最後,迫不得已,蘇祿汗隻好命令突騎施本部發動進攻。突騎施人的精準射箭,讓那些強硬的穆斯林分子死傷慘重,可突騎施人也沒討好,雙方各死傷數百人後,第四輪攻防戰才在夜幕降臨前罷休。
進城的時候,莫賀達幹,還有許多人都毫不掩飾地在嘲笑著骨啜的愚蠢。可此時,他們都羨慕死骨啜了。
沒有預想中的豐厚收獲,而內堡的堅固和守軍的決心,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意料,要攻克這個堡壘,還不知道要填上多少人的性命。
這裏是單調的世界。映入眼簾的盡是廣袤無垠,起伏連綿的沙丘,在陽光的照射下,默默地散發著灼熱的黃色,一片死寂,毫無生息。
被烈日常年炙烤著的沙礫,散發著幹熱的氣息,貼近地麵的空氣也感覺到了厭惡,紛紛欲逃,搖曳著婀娜的身軀,緩緩上竄,遠處的景觀模糊朦朧,恍若是異界在人世間的投射,又恍惚夢中出現過的片段,那麽飄渺虛幻,讓人捉摸不定,可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任何人,若是置身其中必然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宛如那無數不起眼砂礫一般,困在這連綿不知哪裏才是盡頭的沙丘中,永遠也無法逃離。
一條大道,就從這片浩瀚的沙漠中穿過,大道的兩頭分別向南北延展著。南起呼羅珊的木鹿,北達布哈拉。
沙漠深處,有星點的翠綠色分布在這條大道的附近,在濃重的死亡氣息當中,展示著頑強的生命力。昨夜,有上千的不速之客來到這裏,讓這裏出現了久違的熱鬧。
沙漠中珍貴的水源,讓那些不速之客在短暫的喧鬧之後,又迅速回複到了沉寂,紛紛安靜地牽著馬匹,趴伏在沙丘上,釋放著身上的疲勞。
相對於寬廣的大漠,那上千人馬是那麽的渺小。可大漠卻絲毫不介意,隻是默默地陪同著它的客人,在夜色中,感受著時光慢慢的流逝,直到又一個白天的到來……
“這個鳥地方,除了沙子還是沙子。還說狩獵,我看是被烈日狩獵還差不多。”
黑塔站在一個沙丘前,用刀和沙丘上的沙子較著勁。
護都在他附近坐著,喝著水。黑塔的埋怨一字不漏地鑽進他的耳朵裏,似與心中所想有共鳴,卻忍住附和,側頭看向遠處和骨啜在一起的李懷唐,道:“將軍自有將軍的安排,跟著將軍,咱們什麽時候吃過虧?”
“可是,你說,我們為什麽不到東麵去,西麵去,那裏的綠洲密集,就偏偏來南麵,這裏除了沙漠還是沙漠。鳥影都不多見一個。”
黑塔憋不住內心的鬱悶,發起了牢騷。
“這裏附近的綠洲,早被突騎施人光顧過了。除了屍體,你認為他們還會留下點什麽東西給你?”
護都開始和黑塔頂杠。雖說護都歸順李懷唐的時間要比黑塔遲,可護都的忠心絲毫不比黑塔少。
護都永遠都感恩李懷唐,如果不是李懷唐,他護都依然還是一無名小卒,渾渾噩噩地得過且過,也不會有他現在的妻子烏絲,更不用說那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生目標:跟著李懷唐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黑塔的臉漲紅,由於臉色向來都是黑的,所以看起來,猶如豬肝色般難看。黑塔也知道護都說得沒錯,可他的心裏就是有點不爽快,以往哪次出征不是滿載而歸的,就這次覺得有點窩囊。
“那個骨啜,越看他就越不順眼。一定是他鼓動將軍到這裏來的。”
無處放火的黑塔將怒火轉移到了骨啜身上。
“快別說了。將軍過來了,讓將軍聽見你的廢話,說不準就把你那個白嫩嫩的波斯娘子給罰沒了,然後獎賞給我護都,嘿嘿……”
護都抹了抹嘴巴,露出了一副很那個蕩的笑容。
黑塔趕緊地閉上嘴巴,示威地向護都擺出了一個拳頭。
“護都,看你那笑的,嘖嘖,我都想踢你了。”
李懷唐飛馬過來,輕巧地從馬背上落了下來,站在他倆麵前。
“將軍!”護都和黑塔同時叫了出來。
“鷹騎的斥候還沒來消息?”
李懷唐一直都堅持把軍隊拉到布哈拉之南呆著,一來,可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那別有用心的人開始惦記自己的時候,無從找起,自己隻要等到斥候帶回消息證實布哈拉無戰事了,再悠哉遊哉地趕回去。二來呢,布哈拉一旦城破,漏網之魚肯定會逃回木鹿的,自己就在這半道上守株待兔,以逸待勞打他個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