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神乎其技
撤回營地的路上,胡一箭向李懷唐埋怨:
“將軍,你說,這突騎施人想幹啥,折騰個啥啊,太陽沒曬夠麽?”
李懷唐沒吭聲,滿腹疑惑地看向附近的中軍。
不經意間,一名栗特老者也看向他,隱秘地向他豎拇指,報以一個善意的笑容。
再看看蘇祿汗,渾身不自在,滿頭虛汗,控馬的雙腿也疲軟無力。
看來,蘇祿汗的誠意不少,賣糕的,也不知道那栗特老頭給了多少聖水給他喝。
李懷唐終於覺悟到蘇祿汗大軍遲到的原因了。他在懊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那麽客氣……
無聊,一個無聊的白天在消逝。而,蘇祿汗的難言之隱依然沒有改觀的跡象。
“我的汗!”
一雙賊眼在轉動的闕伊難如,恭敬地請示。
“小小布哈拉,不值大汗親自對付。明日,何不指派一員戰將統軍,必能一戰而下。”
雖然大帳內的氣味難以忍受,可眾多將領不得不在比拚屏氣的本事。聽到闕伊難如的建議,如同忽然感覺到一股新鮮的空氣進賬,什麽異味,統統消除。
“汗,我去,都摩支必不負大汗所望。”
“莫賀達幹願為大汗的馬前卒!”
“汗,讓伊捺去……”
“汗……”
蘇祿汗心似明鏡,與得到布哈拉城裏的財富相比,讓這些將領在此多呼吸幾口,他們都樂意。
目光帶著思慮,來回掃射眾將,一個個被過濾,順著闕伊難如有意無意的視線,最後,定格在都摩支身上。
“都摩支,你來統軍。明日,攻克布哈拉!”
蘇祿汗努力地將積攢了半天的力氣一次爆發,隨之爆發的,還有一聲長響……
“該死,我們是騎兵,怎麽被當步兵使用?惡心的陰謀!”
護都氣鼓鼓。攻城作戰準備剛剛下達,光明部被推向最前線。
“借刀殺人。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奇怪的是,接到命令的李懷唐沒有絲毫的緊張,陰謀仿佛與他無關。
“將軍可有對策?”
數名將領剛剛還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李懷唐的鎮定自若如釜底抽薪,如雪山融水在心,如熱中送冰,如著急中送淡定,讓他們安心。
“護都,準備厚禮,夜訪故人去!”
壞壞的笑意,蕩漾在李懷唐的嘴角……
布哈拉,我又來了!
高大的城牆下,都摩支豪情壯誌。這是他首次統率如此規模的大軍,五萬人馬!
很直接,赤果果,非突騎施本部的附屬,無一例外,統統光榮地被任命為先鋒,誘餌很虛幻,很飄渺,先破城者吃肉!
與李懷唐一起在城下接受守軍瘋狂洗禮的還有骨啜,沒辦法,突騎施人多少要做出點姿態,混,我們的王子殿下都上場了,你們還能有什麽意見?
骨啜,騎在一匹威猛的戰馬上,與城頭保持一定的距離,義正辭嚴地左右吆喝,他的部下用彎刀“鼓勵”著一群來自米國和西曹國的栗特兵靠上護城河。城頭射來的羽箭對這裏威脅不大,大食人更加樂意將羽箭射向距離近的目標。
李懷唐昨夜的禮物沒白送,同盟義氣沒白提。他被照顧在第二梯隊,也就是說,米和西曹國兵潰退了,才輪到他上。
什麽叫不堪,李懷唐終於體會到了。城下的米,西曹兵連護城河都沒有渡過去,箭雨下,拋下數十具屍體,就亂哄哄地轉身,尋找逃生之路。
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們,骨啜當然不樂意,他還盼著殘兵破部來充實他的骨啜部。該死的,那些將領怎麽都躲在最後?他們不死,這些兵怎能歸我麾下?骨啜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個眼色,他的忠實部將阿荔仆會意地舉刀向前,寒光閃過,又見人頭鮮血。
與李懷唐所部一起作為第二攻擊波的還有東安國,東曹,何以及畢國的士兵,人數多達八千人。李懷唐所部淹沒在其中。
第一波的栗特人終於崩潰,他們身後的彎刀遠沒城頭上的羽箭密集致命,在某個感覺難以自保的將領鼓勵下,轉身放羊,一哄而散,骨啜徒喚奈何。
“將軍,到我們了。”
護都將一支羽箭遞給李懷唐。數名高大的士兵圍攏過來,阻擋別人的視線。
號角聲再次響起,八千士兵邁出不情願的步伐,緩慢地逼向護城河。李懷唐所部被裹挾著向前,很快,靠近骨啜所在。
“嗖!”
一支冷箭從亂哄哄的第二攻擊波中射出,奔向骨啜……
中了!沒中?神乎其技!
看到結果,光明部的幾位將領都哭笑不得地望向李懷唐。
“哎呀!?”
馬背上的骨啜又驚又怒,屁股上傳來一陣疼痛,一支羽箭插在他的臀部上。
“誰?誰幹的?”
骨啜後怕,狼狽地趴伏馬背,腦袋東張西望尋找凶手,生怕再射來奪命的一箭。
“我明明瞄準的是馬臀啊?”
李懷唐尷尬地訕笑。本來,將領們都舉薦胡一箭來完成這一環節,可是,李懷唐堅決要求親自操刀。信心,來自天賦,來自訓練成果。騎射有難度,難道步射也不行嗎?李懷唐根本就不懷疑會失手。
“快喊,王子中箭了,保護王子撤退。”
急中生智,李懷唐示意將領們蠱惑人心。撤退,那是人心所向。保護王子麽,那是借口,最好不過的借口,難得如此機會,第二攻擊波在保護王子殿下的悲壯口號中土崩瓦解。
上萬人的攻勢虎頭蛇尾,兒戲般結束。都摩支滿臉黑線,卻又不好發作,畢竟,主將,骨啜已經負傷,雖然傷得很窩囊。
這些窩囊廢,讓他們打頭陣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消耗本部勇士的士氣。算了,給他們點鼓勵和支援,順便讓他們看看突騎施勇士的厲害!
繞城騎射的殺手鐧再次被都摩支祭出。
這一次,李懷唐所部難逃黴運,再一次被勒令打頭陣。誰讓他們是輕騎兵來著?
不過,都摩支也不算太為難他們,也許是之前財禮的效力,李懷唐得到了一個保證:騎射過後,他們不再被當作步兵使用。
萬騎啟動,氣勢駭人。繞城放箭,生靈塗炭。
“咦?”
驚訝之色感染了都摩支。這,這史國騎兵,是在騎射麽?眼睛疑惑地望向骨啜,他不理解,箭術如此臭烘烘的史國騎兵是如何將莫賀達幹打敗的,是如何俘虜骨啜的,簡直匪夷所思。
骨啜尷尬地偏轉腦袋,似乎在說,別看我,我不認識他們。
處於萬騎最前端的李懷唐,無論是發箭的頻率,還是準頭,無一可取,射出的羽箭要麽高離城頭,要麽釘在城牆上,就是與女牆之間的空隙無緣。
看樣子,他們也不是在裝,拙劣的箭術一眼就可從生澀的姿勢看出。
突騎施人不知道的是,與胡一箭同來的數十人都隱藏在數百名騎士當中,鬱悶地抱著馬脖子,李懷唐不準他們出手。
驚訝沒維持多久,都摩支的臉色就轉到多雲間陰。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大食人的箭術居然同樣不堪。
城頭上居高臨下的箭雨沒有任何的提前量,結果,倒黴的是跟隨在光明部身後的突騎施騎士。偶爾數支羽箭光顧,在精良的鎖子甲以及絲綢的雙重保護下,有驚無險。
大食將軍根本就沒打算糾正弓箭手的錯誤,提前量?恐怕會矯枉過正,天曉得士兵們會不會提前過多,就如同他們的延遲一樣。反正隻要夠得著敵人就行。
運氣,再一次眷顧。李懷唐也發現了神奇的端倪,幹脆就懶得繼續浪費箭矢,偶爾才練練手,一路上,更多的是狂奔,就當是布哈拉城下一日遊。
“哼!跑得倒是挺快的。”
都摩支無奈地將鄙視贈予瘋跑中的李懷唐。事與願違,他將李懷唐所部推向最靠前,本來就是想讓他們吸引大食人的羽箭,讓他們做箭靶,不料,大食人完全不配合,不給力。
至此,觀戰的將士們都注意到了城下的這一幕,有嘲笑的,有鄙夷的,有自歎弗如的,也有佩服的,還有忌恨的,更有以上複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