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場悄無聲息的陰謀(一)
知府大人的生辰宴會加上又重新搬回袁家大宅的這等大事,前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點翠本想著辦成家宴,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吩咐了在東邊院子又開了五六桌兒席麵。
袁知恒今日與眾為同僚以及城府裏頭一些有頭臉的鄉紳同樂,但又不多飲酒,隻說家裏夫人夜裏眠淺,酒味太衝會攪了夫人好眠。
以往袁知恒為塑造威嚴果決的形象,在外甚少主動提及夫人,雖然同僚裏有不少與他走的近的,大略知道他們少年夫妻恩愛情深的。卻沒想到他今日竟在酒席上主動提起夫人,眾人也是人精兒,紛紛附和說些大人與夫人伉儷情深情比金堅之類的。
在座的都是男子,也不好就人家夫妻倆的事大肆的評論。讚揚幾句後,便開始就杭州府那些桑蠶絲戶今年都賺足了銀錢,帶動著府城裏的一些織染作坊,綢緞鋪子也賺不少。外地絲綢商人為了搶到幾匹絲綢的生意,常日裏住在杭州府城,那些個酒樓茶肆的生意也變得紅火不少,整個杭州府的富庶已經是周邊府城難以企及的了。
而這些可都依賴知府大人的英明決策啊,以往的知府或多或少都有些抑商的舉動,今年袁大人瞧準了時機,不再限製外地商人進入杭州府談生意,這使得杭州府前所未有的繁榮興盛。大人如此年輕,又有此等魄力與眼界,著實當得起百姓一句稱讚。
袁知恒微笑點頭,道今年我杭州府裏的絲綢生意確是不錯的,絲綢生意好了,其他相關的生計也便好……夫人她如今的兩個鋪子,生意都不錯,瞧我這袁宅,就是夫人買了送與我做生辰禮的。
彎彎繞繞,這話題又回來了。
“這麽大的宅子,作為大人的生辰禮,夫人實在是大手筆,下官佩服。”
率先開口的是府衙裏頭的同知大人,若說這杭州府裏,除了夫人也就他最了解他們家大人了。你說他好不如說夫人好,說夫人好他便開心高興。他們能每日裏準時不誤的跟著大人享用那可口美味的間食,就有賴於他們誇得一口好夫人。
“夫人聰明能幹,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夫人年少有為,不遑男兒。”
……
袁知恒嘴角開心的彎起,舉杯大喝一聲,今日高興,我便陪諸位吃一杯!
男客與女客隔了一道花廊,點翠在這邊與幾位女眷們寒暄。
不斷有生辰禮送進來,大多都是桑蠶戶、絲綢鋪子的,若不是大人苦口婆心讓他們都蓋防護棚,他們今年便要鬧饑荒了,大人的大恩他們不能忘了。點翠略略的瞧了,他們都送了厚禮,想必這些禮都是要還回去的,有的不能
還的,點翠也得找了差不多的還禮。做了幾年知府夫人,點翠也領會了一些做官夫人與普通人家注意的地方是不同的。
雖然桑蠶戶確實是處於一片真心,有時候她最要緊做的就是讓大人在官途中,少被人詬病。
“夫人,這是秦家大老爺府上送來的。”外頭小丫鬟抱了匣子進來,特意說道,這是門口的小管事杜小竹囑咐過的。
點翠微微點頭,都放在裏頭去吧,說著對冬雪示意了一下,冬雪點點頭接過匣子往屋裏走。
“我與你一道兒。”秋月一聽是秦大老爺的,那可是秦卿卿的爹,先頭因著秦卿卿引得夫人與大人差點不好了,她秋月可是印象深刻呢。
“你小心些罷。”點翠無奈,這都多久了,隻要提起秦卿卿有關的,秋月便立即渾身都在警惕戒備。若是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還與秦家做了筆小生意,估計又該念叨了。
“我扶著秋月姐姐。”小嬋被安排著專門看顧秋月,自是十分的盡責。
點翠對她讚賞的點點頭,小嬋大喜。
按照那位姑娘說的做,夫人果然又恢複了往日裏對她的樣子,而且還更看重與她了。
冬雪與秋月回來,湊到點翠麵前,輕聲道匣子裏是整套的衣裳,男子一套,女子一套,都是用上等的綢緞縫製的十分講究,針腳刺繡什麽的無可挑剔。
可秋月的女紅向來不一般,仔細的將男裳與女裳對比了一下,看出這分明就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這秦卿卿也是忒不要臉了,到了如今對大人的心思還是不是。那套男裳,長袍外衣鞋襪、中衫,甚至連貼身的裏衣都齊全。這是要惡心誰呢?反正秋月是被深深惡心著了。
點翠聞言,臉色亦是一變,繼而接著與在場的女客談笑風生。
“聽聞秦大老爺家的那位庶出的二小姐,如今也都二十有三了,還沒成親呢。”一位夫人掩口笑道。
“那年中秋節……”一位女眷脫口而出,被她旁邊的一個夫人一把攔住。
那年中秋節,秦家小姐以袁府女主人的姿態,也是在這個院子裏宴請各位女客,她們中有好幾個當時也是在場的……
“快別說了,不過是個心懷妄想的,也就是夫人仁慈,不跟她一般見識。”牟家夫人趕緊打圓場。
點翠始終含笑不語,等到賓客離去,回了屋子吩咐冬雪將兩套衣裳疊好了。
“明日著人把這兩身兒的衣裳給秦大老爺送去,並替我帶個話兒,就說沒想到秦家還能拿出這樣上佳的緞子來,那前些日子他提的想要再買咱們兩千匹新絲綢段的事兒便莫再提
了。”
“是,夫人。”冬雪肅聲道。
“好了,今兒是喜日,都別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了,都早些回去歇著吧。你與李青山日後也別在鋪子後院住了,也搬來這府裏,這宅子實在是大,人多些熱鬧。”點翠將將說完了,袁知恒也大步踏了進來。
袁知恒怕酒氣熏著點翠,來之前是沐浴過了的。丫鬟們一出去,他便上前一把將點翠打橫抱起。
“睡覺去。”
點翠驚呼聲,道這裏還有些送與你的壽禮,也不看看就去睡覺?
言語裏帶了點子醋意,袁知恒沒聽出來,隻道誰的賀禮能比上你與我的這份大?他們的賀禮若是尋常便留下,若是貴重的一律還回去。
“若是有人親手為你做的衣裳呢?”點翠又問。
袁知恒皺了皺眉,點翠可不擅女紅:“不相幹之人做的自然不會穿。”
點翠得了句話心裏這才舒服了,夜裏袁知恒小心環抱著她入睡,點翠半夜醒來想起白日之事又覺得自己太過矯情,但又暗暗安慰自己聽說懷了身子的女子大多這樣。
袁知恒的生辰過後,眾人便正式搬回了袁宅。袁宅大的很,不僅主子,就連丫鬟小廝們的住所也都寬敞了很多。
到了年底得了空,點翠將妙珠的身契拿了出來,親手交還與她,並正式將她聘為綢緞莊二掌櫃。
這一舉動,這般榮寵,下麵的丫鬟小廝們紛紛向她道賀,隻有丫鬟小嬋稱病在房裏待了好幾日,連錢月英每日裏的一頓吃食都不管了。
點翠也是好幾日沒有見到錢月英了,以往她都是守在鋪子的外頭,眼巴巴的瞧著鋪子裏頭那些熙熙攘攘穿金戴銀的客人,若有那等刁鑽脾氣大的客人,出來的時候,她還會在人家背後狠狠翻一個白眼,小聲嘀咕兩聲家鄉罵人的粗話兒。
錢月英像一道可笑的柱子,點翠從鋪子裏向外瞧,大概都能瞧見她。
一連好幾日,都不見了她的蹤影。
“信兒你去城郊打聽打聽,那錢月英最近可是出了什麽事了?”點翠悄聲吩咐著。
還沒等信兒去到城郊呢,錢老四家的先哭天搶地的上了門。
“月英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快行行好,救救她吧。”錢老四家的上來就是一頓哭。
點翠皺眉問她發生了何事也不說,隻哭嚎說救救苦命的月英。
“再不說,便從袁家出去,我沒閑工夫聽你在這鬼哭狼嚎的。”點翠冷聲道。
果然還是她最了解錢老四家的,語氣一強硬她便軟了:
“月英她,她不好了,病了,燒糊塗了。”
錢老四家的見點翠不信,趕緊又說:“這次是真的病了,我可一指頭都沒動她。”
“怎麽病的?”
“這……”
“說實話!”
“月英這可憐的孩子啊,”錢老四家的這次是真哭了:“其實不是病,她是被人糟蹋了!”
“什麽?!”點翠驚訝道。
“她每日裏替你守鋪子,被那些宵小給盯上了,那天傍晚了她從你這往回家走的路上,被人拖進了林子了……哎呦我苦命的月英呐。你為見你姐日日大老遠的來回跑,卻不想落了個這樣的下場。”錢老四家的又是一頓哭訴。
點翠麵色鐵青:“她現在在哪裏?”
錢老四家的趕緊抹了把眼淚,瞧著點翠的臉色道:“在家裏,昏迷了幾日,醒來就不認識人,稀裏糊塗的,你也知道咱們家……我是說家裏的窮,哪裏有銀子為她治病。況且她這樣,傳出去也見不得人啊……”
“她可是你親生的!”點翠恨聲道。
“我苦命的月英啊,月英啊……你這是要了你娘的老命啊!”錢老四家的故作聽不見的,接著大哭。
“你回去吧。”點翠不耐煩她在跟前哭天搶地裝模作樣。
“可是,你不能不管啊,月英可是在給你守鋪子,回去的路上……”錢老四家的此時也不哭了,一咕嚕爬起來瞪大了眼睛梗起了脖子道。
“沒說不管,你先回去吧。”點翠懶得與她多話兒,外頭進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一左一右將她架了出去。
被架著的錢老四家的不忘回頭嚎叫:“你一定不能不管月英啊,不管怎麽說她也叫了你十年姐姐呐!”
點翠冷笑兩聲,在錢家村的時候,錢月英也沒少仗著蠻力欺壓她,又何曾叫過她姐姐,回想起來大概有那麽一次吧。
點翠沒有出麵,著了冬雪去了城郊,恰好遇上先去探聽消息的信兒。
二人便一起去了錢老四家,接走了一身肮髒的錢月英。
“如何?”點翠問她二人
“夫人確如那婆子所說的,她受了刺激已經不認識人了,隻是我們去的時候,是在牛棚子裏找到的她。那婆子兩口子真是好狠的心,若是我們不去,這大冷的天兒,這錢月英恐怕過不了今晚了。”冬雪冷聲道。
又是牛棚子,點翠眸子寒了寒。
“帶她去洗一洗,找個大夫給看看,日後便讓她在前院裏住下。”點翠又道:“小嬋那丫鬟素來與她熟識,就叫她多看顧吧。”
“夫人是說日後錢月英就要住在咱們府裏了?”信兒不禁問道:“那就是替那狠心腸的婆子養閨女!夫人豈不成了冤大頭。”
“信兒,別瞎說!”冬雪低斥一聲。
點翠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心中歎了口氣就當為自己腹中的孩兒積德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