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叛逆主子能耐丫鬟
這屋子裏藥味濃重,藥味中又混著一股子淡淡的幽香,是女子的香氣。點翠知道是秦卿卿身上的味道。
“秋月你去找些幹燥的竹子,燒成炭後,用細棉布帕子包起來,在這屋子四角以及大人的床頭都放一些。”
那竹子的味道清新幹冽,也能壓一壓這屋子裏的味道。江南潮濕,竹子做成的炭也能使得這屋子幹燥些,利於大人身上的外傷。
秋月領命,與薔薇去尋竹子去了。點翠吩咐完,坐在袁知恒榻前的小凳上,曲起膝來,雙手托腮,怔怔的瞧著腳尖,也不知在想什麽。
袁知恒躺在榻上亦在思索受傷前後之事。
“你來信說進了袁府?”袁知恒等不到點翠自己來說,便先悶悶開口。他那時走的匆忙,沒顧上給她回信,雖然心中不放心她但奈何離她太遠,也管不了那麽多。那袁府眾人口蜜腹劍者眾多,他心中是不願意讓點翠去解除的。
點翠心裏想的卻是那清清淡淡的秦卿卿,原來相公一直沒有忘了她去。想來二人小時候的情分也是不錯了。
“嗯,進了。”點翠魂不守舍道。
“以後還是少於他們打交道,這些人心思深沉,不是你能對付的了的。”袁知恒意在嚇唬點翠,讓她多個心眼,小心對付。
但這話聽在點翠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了。自己無能是無能了些,也不至於那麽不堪用吧。
那位秦卿卿秦小姐該是很能幹,要不然也不會以一己之力救了相公,還在他身邊不眠不休照料這麽久。點翠心中對這位秦小姐是既感激又充滿忌憚,想起前世來她與袁知恒的夫妻緣分,便心中如針刺一般的難受。
“這次是秦小姐救了你,總該重謝才是。”點翠甕聲甕氣道。
袁知恒囑咐她袁府之事呢,她卻打岔跟他提旁的事,難道是被袁府那幫子人給迷惑住了,以為他們都是好人?
自己是好些日子不在她跟前了,怎生變得這麽笨了。袁知恒心中這樣想著,嘴中竟不由的嘟囔了起來。
點翠一聽,更覺得袁知恒這是見了秦卿卿便嫌棄自己了。先前憋回去的眼淚,這下子又出來了。
“怎麽又哭了!”袁知恒心疼又生氣:“你這般遇事隻會哭,讓我可怎麽放心的下你。”
“是啊,我本來就是一點子能耐都沒有,遇事就隻會哭,比不上旁人既有溫柔賢淑的性子,又有救人性命的能耐!”點翠抹了一把眼淚,冷聲道。
袁知恒知道她生了氣,雖然不知道為何要生氣,但他聽老人說過這孩子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便會時不時做些不可理喻的忤逆家長之事
。
他自己雖然自打雙親早亡後便一夕之間長大了,沒有機會做那忤逆家長的事。但他見點翠這個樣子,便認定了她是無理取鬧了。
“好了好了,等我身上的傷好了,便與你上街玩兒,這錢江縣的有那麽幾個捏麵人兒的能人巧匠,到時候給你買最漂亮的麵人兒……就要何仙姑的,如何?”袁知恒耐心哄道。
點翠不聽這話便罷了,聽了徹底炸毛,老娘活了兩輩子了,如今你竟還用麵人兒哄我當哄孩子一般。老娘不要麵子的嗎!
狠狠跺一跺腳,揮揮衣袖便出了門去。
“歸點翠!”袁知恒生氣,冷聲喊道,奈何身上傷口疼,喊聲不大,威嚴也不夠。點翠根本不理會,徑直出了屋子。
袁知恒氣的隻犯白眼,早知道自己當初便將她教的老實些聽話些,女子要什麽與眾不同,聽話些多省心!
袁知恒自個兒躺在床榻上氣的傷口疼,想要翻身身邊無人所以頗為困難,隻覺得心中暴躁的很。
院子裏,一盞小燈籠緩緩而進。女子的裙裾在晚風中飄揚,走路卻是悄無聲息的。
是秦卿卿與她的丫鬟蒼蒼。
“大人正在休息,秦姑娘請回。”冬雪麵無表情說道。
“大人既然醒了,總少不了進些吃食,我家小姐做了些好克化的粥給大人送來。”蒼蒼許是得了秦卿卿的囑咐,這次說話客氣多了。
“吃食我們自己會弄,不牢秦小姐費心了。”冬雪就如她的名字,儼然冰塊一座。任憑這主仆倆說什麽,攔在那裏,結結實實的。
“你!你這奴婢好似看門狗,我家小姐照料了大人那麽久,豈是你能攔的了的?”蒼蒼忍無可忍。
“姑娘說的我不明白,大人睜開眼睛,瞧見的第一個人可是我家夫人。”冬雪緩緩說道。
“做人不可太過份,究竟是在大人身邊照料,不是有人空口白牙便能冒領了的。”這主子奴才的都是這般不要臉,秦卿卿再也忍不住,冷冷開口。
“就是,恰巧薛大哥也來了,小姐這些日子是怎麽對大人的,究竟是誰救了袁大人,薛大哥可都是見證者。”蒼蒼指著後麵進來的薛大川,激動的說道。
冬雪冷冷的看著夜色中的薛大川,問道:“薛裏長怎麽說?”
薛大川趕緊對著她唱了一諾,這冬雪姑娘是秋月的好姐妹,可是他萬萬得罪不得的:
“那時候大人一身是傷,是秦小姐將大人送來不假,可後來……後來,我便不知了,不過大人昏迷了這麽久,確是夫人將大人喚醒的,這件事是誰也不能否認的。”
“
你!你們!”秦卿卿臉色蒼白,有些搖搖欲墜,她這一輩子為人和善很少動氣,卻是頭一次這般氣惱:“真是沆瀣一氣!”
“秦姑娘說話請三思,”冬雪冷聲道:“你是對我家大人有恩情,這個我家夫人不會不認,可如今我家夫人都來了,大人的事就完全不必您費心了。您自詡高潔,可為何要執著與往大人屋子裏衝?也別怪奴婢阻攔於您,隻是我家夫人是個嘴硬心軟的,若要論心機城府,恐怕會在您這般出色的姑娘麵前吃虧。奴婢不才,是拚了命也不會讓主子吃虧去。”
夫人自打那次聽戲,聽了這位秦姑娘的名字,便開始有些魂不守舍,這次來見著了,更是一反常態。再看這位秦姑娘,仿佛事事處處占著理兒呢,可這不知避嫌將自個兒當成這女主子,便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
“秦姑娘,在下來正是受了夫人所托,將這個送於姑娘,略表謝意。”薛大川聽了冬雪的話,隻覺得振聾發聵,這知府夫人究竟是何許人也,身邊的幾個丫鬟個個都忠心不二能為她做到此,也是罕見了。
薛大川近了,那手中之物卻是輕輕薄薄的一張,蒼蒼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張銀票。
還未等秦卿卿伸手,蒼蒼倒先嗤笑起來,道聲俗不可耐,竟想用銀子打發她家小姐。
薛大川聽聞不悅,真是沒見識的丫鬟,有些冷然,道:“請秦姑娘收下。”
秦卿卿有些驚訝,隻不過張小小的銀票,這薛裏長何以如此生氣。於是接過來,蒼蒼打了燈籠往前細看,立即哎呀一聲。
一萬兩白銀!
在富庶的杭州府城,這一萬兩白銀能買下城郊一半的宅子來!就算在城中,那些個生意最旺的酒樓茶肆一年也不過千兩的收益。
秦卿卿的爹爹如今也算是杭州府中的不大不小的富商,這一張銀票能抵的上他的整副身家了!
“你家夫人這……我不會收的。”秦卿卿聲音略有顫抖,這歸氏究竟是何許人,竟這般的財大氣粗。她此時有些心亂如麻,本打算等袁知恒醒了與他商議有她父親相助,日後在杭州府也許會順利一些,眼下看來卻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將銀票塞回到薛大川的手中,秦卿卿帶著呆若木雞的蒼蒼匆忙離開了這院子。
“薛裏長,你也不能進。”冬雪攔住想要探望袁大人的薛大川。
“姑娘,我可為了正事兒,政事要緊啊!”薛大川無奈,這夫人的丫鬟太厲害了,自己不得不騙她說是政務上的事。
“大人昏迷了一月零三日,這期間要發生的也都發生了,需解決的也都該解決了,否則那些個受
重用的地方官員以及大人辛苦選拔那些裏長,又有何臉麵麵對大人?”冬雪緩緩瞧著濃重的夜色冷然道。
薛大川一愣,得,這位姑娘可惜是為姑娘,不然這能耐這眼界若是會讀書那麽可以入仕為官了……
這夫人來了,大人該是也不需要他操心了。隻是因著那秦姑娘的事,自己注定是惹了夫人不快,秋月那丫鬟如今是正眼都不肯瞧自己一下。薛大川歎了口氣,灰頭土臉的也出了院子。
“來人,我渴了……”袁知恒喊了幾聲,沒人進來,又翻了一個白眼,開始閉目養神。
此時一陣輕盈小心的腳步聲響起,袁知恒閉眼也知是點翠去而複返了。
點翠斟了一杯茶,試了試,溫熱不燙。輕輕端過床邊,也不說話兒將茶盞碰了碰袁知恒的的嘴唇。
袁知恒將臉瞥到一邊去,不搭理她。
點翠用手掰過袁知恒的臉,又將茶盞放在他的嘴上。
袁知恒皺眉閉唇。
點翠不肯罷休,依舊將茶盞放在他唇邊,心中想著要掰開他的嘴唇給他灌進去,思來想去,還是不敢。
看著他瘦削的臉,幹枯的嘴唇,點翠心中一陣委屈,若要是那秦卿卿來,他定然不會這般渴著也不肯喝自己送來的水了。
袁知恒習武耳朵靈,聽出點翠在鼻子開始抽氣,知道又要哭。趕緊睜開眼睛,道:
“可知道錯了嗎?”
點翠將眼淚咽下去,輕輕點頭。
袁知恒這才舒展眉頭,就著她的手,將水飲了進去。
見他喝了水,點翠心中喟歎一聲,便輕手輕腳的將做好的竹炭小包,置放在屋子的四周,又在袁知恒的床頭也置了一個。
冬雪搬來一盆綠油油長勢喜人的蘇薄荷來,擱在了窗戶處便悄聲退了下去。
一陣清風拂過,屋子裏的藥味散去,留下的都是清新怡人的味道。
點翠取了藥膏來,將袁知恒身上纏的綢布布扒拉開,小心翼翼的與他上了藥。又重新用趕緊柔軟的細棉布與他包紮上,嫌惡的將那些沾了幹涸血跡的綢布給扔將了出去。
袁知恒倚在床榻之上,瞧著點翠在那忙裏忙外的擺弄著,頓覺自打來到杭州府這些日子來的緊張與煩躁四散了去。瞧著她靠近自己的那小小的紅通通的鼻頭,有些氣喘籲籲的嬌豔玫瑰色唇腮……
袁知恒知道自己很想念她,這個自己當做孩子一樣疼愛的小娘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