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連環毒計(三)
“這件事情不簡單,去衙門告訴林同知,讓他好生審問那個筱秋月。”點翠懨懨吩咐道。
杜小竹領命而去。
知府衙門裏,同知大人一連審了那個筱秋月三日,卻沒想到那個看似矯揉造作的戲子卻是個難纏的角色,幾番大刑下來,隻管鬼哭狼嚎慘叫連連,卻是左右也說不出點子有用的來。
林同知知道點翠對此事十分的上心,隻以為是關乎她的名聲,所以才會下了死口要在這戲子身上查出些子醜寅卯來。於是便著人去尋了與這個筱秋月有關之人,做多方細查。
這幾日裏,袁府看似平靜的出奇,病中的點翠卻是知道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兆。
自那夜裏,俞淑卿便再也沒有露麵,點翠另一個好友秦笑藍亦是少來袁府,幾乎沒了音訊。
點翠吃了幾副藥後病有好轉,給袁知恒寫信,卻遲遲沒有收到回信。
一切都似在一層厚厚的霧裏找不到出口,點翠精力不濟但她並不著急,隻等著這層霧氣滿滿的散了,好叫她看清楚近處遠處的那些個魑魅魍魎。
這期間,外頭逐漸傳來風聲,說城府下麵的郡縣亂了套。一些個不務正業的混混流氓竟拿了蓋著知府大印的文書,自稱是裏長,與前頭將將開始管事兒的裏長相爭,行一些破壞搗亂之事。
一時間百姓們議論紛紛,這官府行事也太過魯莽了,如今看來隻要是些好勇鬥狠的便都能做裏長啊,這與那些個欺壓人的大家世族又有何區別!
這各地冒出來的這些裏長的事還未說清楚呢,又有了一個驚天的傳言。
說是那位新人的知府大人,是個冒牌貨!
這一切隻因著一個被逮住了的作案多年的盜賊,一番審訊下來,他竟供出了他曾偷盜過現任知府大人的行李。
而這位大人的行李裏頭,一方錦緞子包了一個當當正正的官印模樣的東西,帶他打開一眼,卻見那裏頭竟是一塊蔫了的蘿卜!
這知府大人的大印,竟是蘿卜假扮的。
且不說這懷揣了蘿卜刻的官印的知府大人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單憑這丟失官印一條罪名,也是尋常之人吃罪不起的。
得了這般消息,這還了得,這地方小官聽了差點嚇得滾下了官椅,思前想後,衙門裏師爺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他越級將狀子遞到江南按察使那裏,恰巧師爺家中有個親戚認識按察使下麵的道台大人,這便一步一步的將此事捅到了按察使那裏。
這一樁一樁的糟心事就跟商議好了一般,統統向點翠襲來。
說知府大人是冒牌的如今也隻是在一小撮
的人的嘴中傳出,點翠聽到風聲後,微加思慮,心中一沉,開始焦急不已。她急不是因著那官印,而是因著任由這種風聲傳出,卻沒得半點有關相公的消息。
本來快好了傷寒之疾,這一著急,又加劇了。
再加上一直沒有來信,點翠開始懷疑袁知恒這次可能出了事。
“不行,我要出去尋大人!”點翠掙紮著做起,吩咐杜小竹去準備馬車。
此時卻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這杭州府城加上附近的地方郡縣,可大了去了,夫人要去何處尋?”信兒急急的拉住她,那日夜裏進了雨水之後,夫人得了傷寒,便一直反反複複的不見好,眼下哪裏能動彈得了。
再說聽說如今這地方郡縣已經亂了套,夫人這一去,著實是凶險萬分的。
“上次大人與我回信說是要去錢江縣,之後便再也沒了訊息,我便先去錢江縣探一探。”點翠說道。
錢江縣……秋月突然上前說道:“若是去錢江縣,夫人便讓我去吧!”
“為何?”點翠問道。
“夫人,你忘了,那位薛大川薛大哥就是錢江縣之人啊!”信兒快速說道。
點翠這才想起來,隨即又疑惑問向秋月:“你與那薛兄弟……”
秋月臉微微一紅,但這個關頭卻不是害羞的時候,隻大大方方說道:“也不算是什麽交情,那人曾與我來過幾封信,說的也是些錢江縣風貌以及旁的尋常之事。”
說完了,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點翠,她身為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本不該受收那些外男的信件。可她多次警告,那薛大川卻依然我行我素。也是自己欠了他的,那次不問青紅皂白便咬傷了人家……
點翠了然,若是尋常,怎會大老遠的寫信來。自是有意了,瞧著秋月驚慌的樣子,她自是知道以前歸楚玉是怎麽對待秋月的,所以她心中感動秋月能將此事據實以告。
“如此,你便替我走一遭,有任何問題都要立即傳書與我知道。”點翠說道。
“是,夫人,您便放心吧,若是大人在錢江縣,我一定將他找到。”秋月見夫人能在此刻將這樣要緊的事情交與自己手上,好似臨危受命自然是激動非常的。
三日後,錢江縣。
“秋月,你聽我說,大人真的沒在……”薛大川急的撓頭。
“讓開,今日我偏要進去瞧瞧。”素日裏的秋月都是個溫婉沉靜的性子,可到了這個薛大川的麵前她卻如何也溫婉沉靜不起來,瞧著他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她便不自覺的惱火暴躁。
這個院子,秋月自打昨日來便發覺它
不對勁兒了。不大不小的個院子,丫鬟婆子隻有一兩個,進進出出遮遮掩掩的,有一次還叫她瞧見一個丫鬟揣著一包草藥進去。秋月有意貼近了那院子,果然嗅道一股子隱隱約約的藥味兒。逮了一個丫鬟問來,那丫鬟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
秋月便料定這裏頭的定是自家大人,他受傷了!
可這該死的薛大川要攔在院子門口,不讓人進。
秋月將他一把推開,便要往裏闖。薛大川急亂中上前抱住了她的腰。秋月是女子又纖細苗條,被強壯如熊的他抱住跟提一隻沒有重量的家雀。
“你放開我!登徒子!”秋月的腰被一隻堅實如鐵的臂膀給鉗住,頭朝下,拚命掙紮都無法挪動半分去。
“啊!你又咬我!”薛大川突然疼的嚎叫了起來,這次卻沒有將秋月扔出去,隻是忍痛輕輕將她放下。
“你莫不是真的屬狗!每次還專挑一個地方咬,疼死我了!”秋月這次咬的還是薛大川的大腿,薛大川抱著腿一邊喊痛一邊抱怨。
秋月著了地,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被倒夾著,情急之下咬人,咬的似乎還是上次的那個地方……
“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秋月突然紅了眼,抹了把眼淚,恨聲道。
“喂,你別哭啊,像你這般凶悍的女子怎麽還哭了,別哭別哭!”薛大川見她突然哭了,又有些心急。
“不是我不讓你進,是……你不能進,我怕你,不是,是你家夫人會不高興。”薛大川突然說道:“我承認裏麵的就是大人,你知道便行了,趕緊回去稟報你家夫人,說大人無礙,過些日子便能回去了。”
他若不說這話還好,說了秋月更生疑竇,什麽叫她家夫人會不高興,那她便一定要瞧個清楚了!
“你到底讓不讓!”秋月紅著眼眶,聲音冷如冰霜,這意思便是這薛大川不讓,她便再也不會理他了。
這般對峙半日,薛大川跺跺腳,唉聲歎氣,心道大人你可別怪我沒阻攔,我也盡力了,可這佳人也惹不得啊。
秋月鬆了口氣,衝進院子,薛大川跟在後麵,話兒不停歇道:“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你家大人這個樣子總得有個人照料著吧……”
秋月不搭理他,更加快步往裏衝,薛大川又道:“我與你寫那麽多信,你可收到了,收到了為何不回我一封,可是平日裏照顧你家夫人顧不得……”
到了那緊閉的門口,秋月正要推門進去,卻聽裏頭一個輕柔無比的女子聲音傳來:
“先不要進來,大人將將吃下了藥,還見不得風,諸位請回吧。”
秋月呆
住,轉頭狠狠瞧向薛大川,這女子是誰,為何與她家大人共處一室!
裏頭的女子說話十分輕柔,但卻帶了不可違背的氣勢來。
可惜她卻想錯了,她秋月是夫人的丫鬟,在任何情況下心中排第一位的自是她家夫人。眼下的這般情形哪還管得了旁的,秋月一把推開房門。
屋子裏全是濃濃的藥味,她家大人就躺在那榻上,一個女子坐在塌邊,著素色青衫白裙,頭發隻用一支烏木簪子挽了個簡簡單單的髻兒,麵上白皙不施粉黛,五官十分普通,但是卻給人一種優雅從容之感。
秋月凜然瞧向這個陌生的女子,快步走進榻前,卻見她家大人卻是昏迷不醒。
“這是怎麽回事?大人何時受了這樣重的傷?”秋月不曾理睬這女子,轉頭問向薛大川。
薛大川看了一眼那塌邊坐定的女子,竟也不避她,輕聲道:“那日大人解決了錢江縣的案子,啟程往臨郡而去,第二日夜裏卻突然滿身是血的回來,囑咐我將他藏到隱蔽之處,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他如今還在錢江縣的消息……隨後便昏迷了。”
“那日就是這位姑娘,將大人帶回來的。”薛大川補充道。
怪不得他這番信任與她,原來是這位姑娘救了大人。
秋月起身對著這女子一福,道聲秋月代夫人感激姑娘對大人的相救之恩。
那女子微微抿了唇,點點頭,並不說話,隻拿了溫熱的汗巾帕子與袁知恒擦臉。
那動作小心翼翼輕輕柔柔,秋月看出來那分明是含了情意的!
可這女子又是誰,她是如何認識大人,又是如何救了她的。方才薛大川說怕她見了,她家夫人會生氣,這話兒間的意思便是這女子對大人的情意,連薛大川也知道了,那麽大人知道嗎,若是知道還由著她陪床照料,那……
秋月此時心思已是百轉千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