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遇險
待那位夫人轉過身去,點翠狠狠瞪了一眼做賊心虛的俞淑卿,後者垂著個腦袋又往身邊丫鬟的背後縮了縮。
哎,這俞淑卿未嫁之前也是家中說一不二的嬌女,如今嫁入世家大族,與那真正能說一不二的掌家大夫人之間,胳膊擰不過大腿,也算情有可原罷。
點翠心裏這樣想著,便微微原諒了她。
好在這位大夫人十分的識相,在知府夫人點翠的麵前並不談論些冒失的話題,隻說些花兒草兒詩篇詞闕的雅事,加上袁府一眾連俞淑卿都叫不上名認不全的夫人姨娘都在有說有笑的呢。
人多雖然噪雜,但比昨日裏來那般死氣沉沉好了許多,點翠放鬆了心來專心賞花兒。
這正院的一個花園子便趕得上俞淑卿夫婦倆一整座院子那麽大,裏頭自然也不會是那般普通的花花草草。
其中一棵花樹長了足有丈高,開的花朵碩/大無朋,潔白如玉,倒似點翠在京中見過的辛夷花。那夫人介紹說這花樹叫做荷花玉蘭,又叫洋玉蘭,隻因這花樹不是中原之物,花開之時既像辛夷又似荷花,所以才得了這倆名字。
眾人走進了,還能問道極其馥鬱的馨香之氣,夫人有說這荷花玉蘭還有一妙處:
清晨采了那將將盛放的碩/大花朵,放進幹淨的琉璃器具裏,將花瓣裏頭的透明芳香的油脂擠/壓出來。每日敷麵,天長日久可使年老色衰者重獲十年年輕容顏,若是年輕女子抹了,膚色白皙透亮細膩更勝以往。
不過這種油脂十分難得,一整棵花樹所有的花也不過能弄鴿子卵大小的玉瓶兒那麽多罷了。
她說這話兒時多少有些玄虛在裏頭,但是在座的都是些女子,女子哪個不愛美,聞言無不信服向往的。
點翠聽了亦是微微點頭,曾聽已故的師傅郭老說起過,海的另一端有一種花樹開的花做成的麵脂有養顏護膚的奇效,想來就是這荷花玉蘭了吧。
眾人一片嘖嘖稱奇,又接連著看了幾種罕見的花草,袁府夫人要留點翠用膳,被點翠婉拒了,人家便也沒有強留。
俞淑卿送點翠直到門口。
“點翠,好姐姐,你就別生氣了嘛!”
“我比你小三歲呢,叫誰姐姐,也不知羞。”點翠沒好氣兒道。
“哎呀,隻要你不生我的氣,你便是小我三歲的我的親姐姐。”俞淑卿跟著她那“草包”相公旁的沒學好,倒學了些胡攪蠻纏與嬉皮笑臉。
“被你害死了,今日這次,你應早派人知會我一聲,你瞧我這一身,哪裏能見人?”點翠隻道是又與她吃茶談天呢,穿的是那隨意又舒適的半舊
衣裳,誰料來了才知人家早已經設了“陷阱”,一眾如花似玉的夫人姨娘穿著隆重妝容嚴謹,反觀自己鬆鬆挽了個髻兒就來了,點翠自然是不得勁兒了。
“哎呀,原來是因為這個,我的好點翠你如今貴為知府夫人,便是穿著補丁摞補丁,也比她們尊貴多了去了,她們呀穿的愈隆重愈發顯得底氣不足呢,況且你這天生麗質難自棄,挽個髻兒都好看!”
俞淑卿這一張嘴兒巴巴的,倒叫點翠想起那些個爽利的京城女子來,展顏一笑,瞧你這樣子我便知道你嫁的那位夫婿是個怎樣巧言令色的了。
被點翠數落了,俞淑卿隻苦著臉也不敢反駁,瞧她這小意討巧的樣子,點翠便不再與她計較了。
賞花賞到日頭西斜,又與俞淑卿說了好一會子話,秋月催促著點翠得早些回府了。
從袁家回府衙的路程不短,抬轎的轎夫走到半道兒上不知為何,竟還崴了腳,秋月甚是焦急可一時又找不到人來替。點翠便隻得下轎來,步行回去。
“早知道就該將薔薇也帶來了,”秋月懊惱焦急不已,這才走了一半兒呢,這地方都是些小巷子,保不齊走著走著便就迷糊了。
“別懊惱了,咱們幾個先往前走一段兒,除了這些個曲裏拐彎的小巷子,到了大街上咱們再尋量馬車去。”點翠說著便領了秋月與信兒走那巷子。
這般的小巷子十分的安靜,這一路走來隻碰到了幾個臉上劃了刀疤的漢子,秋月與信兒一左一右使勁擠了點翠往前走。
那幾人本來沒有引起/點翠的主意,可他們似是折反了方向,又回來了,這主仆三人的手上頓時出了涼汗來。
“這巷子太窄,咱們三人這樣走著實難為,你們還是到我前頭去罷。”點翠輕聲道。
那倆丫鬟聽了,便鬆開了攙扶著點翠的手,一前一後自發將她護在了中間。
那幾個漢子的腳步很輕,跟在她們後麵,不緊不慢的,不管她們快走還是慢走,都是丈餘的距離,這讓在最後的信兒不禁頭皮發麻。
信兒靠著牆邊走,默默的摸起了地上的一根柴火棍/子。秋月亦是從頭上摸下了一支銀桂花長腳簪子……
這巷子兩側都是高聳的牆垣,地上鋪了長長短短的石板子。在這裏麵瞧不到遠方,隻看到頭頂一隙陰沉沉霧蒙蒙的天,聽得到腳步噠噠噠,在裏頭回響,甚是壓抑甚是緊張……
主仆三人硬著頭皮往前走,秋月將點翠從身後推到了最前麵去。
眼見著便是一處拐角,三人暗暗使了個眼色,齊齊快速的閃到了拐角另一側。
而後還沒等點
翠反應過來,信兒抓起她的手便拚命的往前跑,秋月咬了牙握緊了手中的銀腳簪子,身子貼著牆站在原處屏息不動。
直到那腳步又近了,秋月“噌”的一下躥了出去,舉起手中的簪子朝來人拚命狠狠刺去。
手還未進到那人跟前,便被握住,簪子“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唯一的防身之物就這樣被打掉,秋月心中一涼,又想起那邊的夫人此時應該還沒跑遠呢。今日自己便舍了這條命去換得夫人的周全,也算是值了。
這般想著,秋月索性豁出去了,沒命的撲到了那人身上,一陣撕扯咬打,被那漢子不耐煩一揮手摔到了地上,這一摔秋月一口血吐了出來。
“停……”
那漢子的停字還沒說出口,秋月從地上奮力掙紮而起抱住他的腿,狠狠的咬了上去。
人“嗷”了一聲,去扯秋月,可這次秋月是下了死力氣的,任他將自己的胳膊扯斷了,愣是沒鬆口去。
“你特麽給我鬆口!嗷!鬆口!”那人恨聲道:“你抬頭瞧瞧我,是那幾個跟蹤你們的人嗎?你這婆娘是特麽屬狗的還是屬王八的!”
大腿上的肉似是要被這婆娘咬下來一般,那人痛的嗷嗷直叫喚。
“那幾人都是刀疤臉,是被人雇了要禍害你們夫人的……嗷!太特麽疼了!”那人罵道:“你這婆娘再不鬆口,老子真的會把你一口牙都與你敲下來,你信是不信?”
“……”
“我特麽求求你,你就鬆口吧,我的姑奶奶噯,我是被派來暗中保護你們家夫人的,那幾個刀疤臉已經被我打暈了,扔在那裏了呢,若不趕緊捆了,可就叫他們給跑了……”
秋月終於鬆了口,那人鬆了一口氣,低頭看向自己的大腿,氣兒又提了上來。
血淋淋的,肯定是被咬掉了肉啊!
“我特麽……”那人鐵拳對著秋月,恨不得將她錘扁了。
“秋月,秋月!”點翠卻是去而複返,後麵跟著臉色凝重的信兒,等看到秋月脖子和下巴上血糊糊一片,點翠隻覺得七竅失了五竅。
跌跌撞撞的過來抱緊了秋月,信兒滿臉淚痕,瞧著那握著鐵拳一臉惡相的漢子,掄圓了手中的柴火棍/子便與那人拚命去了。
秋月自打出聲便做了丫鬟身在深宅進二十年,力氣畢竟小些,可這信兒可是江上長大的漁家女,這若想要拚命,一般的漢子還真拿她無法兒。
那漢子被她沒命的打法給驚的連連後退,這邊秋月緩過神來,瞧見自家夫人又回來尋自己了呢,哇一聲大哭起來。
“喂,喂喂,你莫要哭
了,快跟你家夫人解釋啊,還有這位拚命的姑娘,還請您趕緊住下吧,我不是壞人,我是奉命還保護你家夫人的,啊!”
出了小巷子拐角處一家醫館裏。
“哎,哎哎,你輕點,輕點!痛!嗷!!”大夫給那漢子處理著大腿上的傷口,漢子嚎叫連連。
“這位壯士,方才聽你曾經是戰士,還立過戰功,怎會……不過是個小小的傷口而已嘛。”點翠訕訕問道。
那漢子抹掉眼角的淚,氣憤道:“這位夫人,戰士也是人哎!是人哪有不怕疼的。”
這主仆三人著實讓人無奈,明明長得一個比一個嬌小,怎生都如此生猛呢。戰士受了傷難道就不能哀嚎幾聲嘛,雖然自己哀嚎的聲音是大了些,可畢竟自己已經好多年不做戰士了呀。
“您瞧瞧,您那位大丫鬟給我咬的,這哪裏是個小小的傷口?這皮肉都翻了出來,差一點這一整塊肉便就生生叫她給咬下來了呀!一整塊人/肉啊!”那漢子指著大腿外側被咬的那片血糊糊的隻覺得怨氣衝天。
秋月此時已經恢複了素日裏那般端方嚴肅的樣子,隻是下巴與脖子上的血黏糊糊的,有一股子血腥味兒,難受又難聞,便用手裏的汗巾帕子,麵無表情的擦一下擦一下的。
像個麵無表情的冷酷戰士,那漢子不由自主的瞧向她,更是不禁的嘖嘖讚歎。
“可我這丫鬟說了,是你這位壯士先把她打吐血的,女子的血本來就金貴,這吐一口血是要花大價錢買湯藥補品才能補回來的呀。”點翠瞧那漢子的樣子,似是想要訛詐自己,趕緊說道。眼下那幾個刀疤臉已經跑的沒影兒了,至於這人究竟是不是被派來保護自己,又是誰派來的,這些問題都不確定。
聽了這位堂堂知府夫人溫溫吞吞的說完這話兒之後,那漢子瞪大眼睛怔住,麵上如同吃了一百粒兒山花椒,麻苦麻苦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一位身材中和的中年男子進來醫館內室,對著點翠客氣一諾,瞧著一身狼狽一臉苦相的漢子,忍不住輕笑,對點翠道:
“我乃江南河道總督秦大人手下的巡撫趙去病,秦大人依著袁大人所請,派遣我來照管杭州的政務以及保護夫人之安慰。不過袁大人高才,我來這些日子四處查看過了,一切都似以前並無兩樣,看來不需要我做什麽。如今夫人的安慰卻是更重要一些,這位薛大川武藝高強,這次也是多虧了他機警才發現有人意圖不軌。以後夫人不妨就將他帶在身邊,尤其是那些個歹人尚未歸案,更要小心為上。”
袁知恒一來杭州府便罷免了幾位重要府官,如今這衙門一
片井然有序並未因著知府的離開而亂了套,看來他這招險棋走對了,趙去病知道自家大人對這位年輕的袁大人是抱有厚望的。
原來相公說的那位官員就是這位趙大人,看來人家早就來杭州了,不過早未露麵罷了。並且人家還是巡撫!
巡撫乃是正三品的地方大員,比袁知恒的知府都要大兩個官銜兒呢,如今竟被秦伯伯派來保護自己,點翠隻覺得汗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