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木難成林
“行了!都道李桑李公子家貧拿不出輜重宴請酒席,難道這位袁知恒袁公子就請的起了?”一直仿若置身之外的雲清公子突然笑道。
本想順勢將袁知恒趕出國子監的曲祭酒,卻是沒料到這會子雲清公子卻為袁知恒說話了。況且他說的也對,李桑是家貧,可這袁知恒雙親早亡,族中也無人相幫,情形自然比李桑好不到哪裏去。
他心中明白這錢不會是袁知恒出的,但是也與他脫不了幹係。所以才由著羅京在那裏說,自己好順水推舟為女兒出了那口氣去。
“就是!不過是同窗之間吃吃酒聚聚餐,哪裏就成了國子監的大忌了?”唐助教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出聲。
“罷了,既然名額也已經歸了雲清公子,此事便算了了,祭酒大人你覺得呢?”老博士喚聲問道。
事已至此,還有何話好說,隻是便宜了袁知恒那小子,曲祭酒擺擺手,大家四散了事。
羅京摸了摸鼻子,此次雖然沒有將袁知恒趕走,但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袁兄,承讓承讓。”學子博士們都走了,隻留下雲清與袁知恒二人,雲清笑道。
先前隻要是袁知恒在場,無論比什麽,他都是屈居第二,此次他也隻是想要贏一次。至於讓袁知恒被國子監除名,卻非他所願。
袁知恒大才,百年難遇,即便此次不能參加會試。日後也必有一番作為,更少不得一同在朝為官,他可不想開罪與他。所以才略略為他說了一句話。
“勝之不武。”袁知恒卻並不領他的情。
像雲清公子這般出身的公子哥兒,豈能知人生疾苦,這次的會試他本就無意,如今倉促參考,隻為了與袁知恒置氣,便來搶這個名額。卻是不知這一名額不僅對袁知恒,對任何一個其他舉子來說,都是難能可貴的機會。
袁知恒回了書舍,卻見義兄弟幾人早已等候在此。卻是誰也沒有說話兒,個個皺著眉頭,唉聲歎氣。
“四哥,怪咱們大意了,沒想到那姓羅的竟在這兒等著報複呢。”嶽公子歉然道。
袁知恒並未說話,而是走到各位麵前,深深一揖。
此事諸位兄弟已經出了全力,最後未能入選,卻是他自己的緣故。素日裏他隻將事情想得簡單了,又自恃才華過人,行事多有些我行我素鋒芒畢露。正因為此,那些寒門子弟才被羅京挑撥,最後反水。
至於雲清公子與羅京二人,因著以往敗於他手,如今想要報複回來,他卻是不懼,也不後悔之前贏了他們。
身為男兒,若是事事瞻前顧後,怕得罪於旁人而慣去曲意奉承,這與那
在內宅之中陷於勾心鬥角女子又有何異?若是活成此等莫言,又有何樂?
以往他是此中極端,隻冷心冷情要自己活得痛快暢意了。如今他卻有了另一種體悟,所謂一人不成眾,一木難成林,這可是連點翠那小丫頭都能明白的道理。
雖然諸位兄弟都知曉他這性子,卻都理解,也不去過多苛責。與他自己來說,此次也算吃一塹長一智,慢慢改變也是有的。
“四弟快快請起,”唐助教上前將他扶正,幾位兄弟亦都圍了上來。
隻有大哥李桑卻覺得無臉麵對他們,隻在角落裏不言不語。
袁知恒走上前,對著李桑又是一揖,道:“大哥還有我們,那些人的人心留不住便讓他們走吧。”
李桑歎了口氣,道:“四弟你知我並不是因著此事……”
他如今與諸位結義弟弟走的近,又是誌同道合,之前的那些人雖然因著互相都是家貧在抱成一團,在誌趣抱負上卻是有很多是說不到一塊兒去的。疏遠也是遲早之事。
“今日是我害的四弟未能如願,我……”
“大哥!”袁知恒趕緊打斷他的話:“各位兄弟,都是為了此事進了全力的,知恒銘感五內。最後結果如此賴不得大哥,是我往日裏行事隨意了些,才招人嫉恨。害的諸位兄弟為了此事內疚,知恒知道錯了,日後定會注意。”
他說這話兒,卻是所有人都未料到的。以往雖然結拜為兄弟,但是袁知恒性子向來疏狂,意氣風發張揚不羈,待人卻多少還有些疏離高傲。如今看來,此事卻改變了他這人。
“走吧!”歸伯年突然笑道:“這書舍裏有什麽好說的,咱們去慶香樓裏一邊吃酒一邊好好兒聊個夠去。”
歸伯年素日裏最不喜袁知恒,便也是他的張狂不羈,如今看來要往好了轉了,他這準大舅子豈有不開心之理。
“去吃酒嗎,三哥你就不怕那羅京再說你拉攏結夥兒?”嶽公子打趣道。
眾人大笑。
“怕什麽?若是他要向祭酒大人告狀,你們便說這吃酒的酒錢是全國子監裏最窮的那個李桑出的!”李桑亦是想開了,還不忘拿自己開玩笑。
大夥兒又是一陣狂笑。
加上年紀最小的古光耀,一行七人浩浩蕩蕩隻朝著那慶香樓而去。路上遇見了同窗,莫不疑惑的看著他們。
那袁知恒今日敗與了雲清公子,竟還這般樂嗬嗬的去吃酒?這到底是心大,還是沒腦子呢。與他同行的那幾個,亦都是一副開懷的模樣……
真是一群怪人。
此事傳到了尚在得意洋洋的羅京耳中
,不由得嗤笑一聲,道一幫不知所謂的烏合之眾,能當什麽大用?可憐那些個博士夫子的素日裏還對他們青眼有加,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且說點翠今日送間食的時候,被人攔在了國子監的大門之外,隻說國子監裏有重事商議,外人暫不得進。點翠便知曉是為著老師進會試之事,隻得打道回府去。
回去卻有覺得心不安穩,盧曼那邊知道她焦急,便尋了個借口親自去找了曲華裳。
直到申時正刻,盧曼這才得了準信回來,點翠得知這名額被一位雲清公子得了去,老師卻是為得。便再也忍不住,要出門去國子監瞧個究竟,盧曼不放心她自是同去。
這二人到了國子監,這次卻是讓進了,進去卻沒見著袁知恒的人。
一打聽,卻聽路上見過他們的學子說,那幾人竟去了慶香樓,看起來還挺高興?
“得了個這樣的結果,怎麽還會高興,他們自是強顏歡笑了……”盧曼悠悠歎氣道。
點翠也深以為然,去慶香樓,莫不是要借酒消愁?
“曼曼姐可願隨我再去慶香樓瞧瞧?”點翠急道。
“走吧!”盧曼與點翠又上了馬車。
果然,慶香樓的雅間兒裏。這幾人都在推杯換盞呢,除了古光耀不吃酒外,其餘的還行起了酒令來。
看他們的神情,卻是就如那學子所說開心高興著呢,哪裏有半點憂慮愁情。
盧曼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點翠卻是鬆了口氣。
今年不能進考,那便明年唄,自己還小,不急,這般想著點翠又不由得有些臉紅。
“四妹妹來了,趕緊來坐!”李桑頭一個瞧見點翠,立即笑著招呼道。
點翠帶著盧曼進了雅間兒,與眾人介紹,眾人自是個個站起來行禮,盧曼亦是大大方方的回禮。
隻輪到歸伯年的時候,二人皆有些臉紅異樣。
“四妹妹與盧小姐,都快快請坐,咱們正吃著歡呢,再叫兩壺桃花釀來!”嶽公子是典型的京城公子哥兒,豪爽大方。
一聽桃花釀,點翠眼神一亮,袁知恒卻是臉頰一紅,道:“這裏是外麵,不比家中,吃什麽桃花釀。”
點翠癟癟嘴,盧曼笑道:“時辰也不早了,我與點翠妹妹也該回了,改日再與各位兄長吃酒。”
這話兒說的大大方方,既避了嫌,又不失親切周全。歸伯年聽在耳中,由心微微一笑,盧曼抬眼時正對上他含笑的眼,卻是忽的一下心跳如雷,一雙美眸隻覺得無處可安放一般。
待點翠二人放心離開,嶽公子突然給歸伯年斟了一杯酒,清了清嗓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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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姑娘,便是四妹妹先前說到的,與三哥在七夕佳節偶遇還相撞的女子罷。”
眾人一聽,再聯想到那位盧小姐瞧向歸伯年的眼神,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六弟莫要亂講,盧小姐隻是與點翠相交,素日裏走的近些罷了。你可不能出去亂說,壞了人家的清譽!”歸伯年警告道。
嶽公子見他這緊張的模樣,便也不再開玩笑,隻笑道:“三哥放心,四妹妹的朋友便也是我們的朋友,回護還來不及,豈會瞎說壞人清譽的。”
“這位小姐姓盧,見那形容氣度與穿著打扮,應是出身官家,”唐助教卻覺得這位盧小姐麵熟的很,略略思索,突然想起來道:“怪不得這樣麵熟,這京城的姓盧的大人,頭一個自是當朝都察院都禦史盧海峰盧大人。這位盧曼盧小姐該是盧大人家的嫡三小姐!”
唐助教曾見父兄在府中宴請盧家的二公子,一向傲氣自命不凡的嫡兄在麵對著盧二公子的時候,甚是熱絡。
這位盧小姐,與盧二公子是一母同胞,相貌自是效似。
他此言一出,眾人皆愣住,久久不再說話。歸伯年亦是皺眉,若她是尋常的人家,甚至是那品階一般的官家女子,他二人皆有可能。可她卻是正二品大員都禦史之女,他便難存妄念了。
其他幾人亦是這般的想法,雖然女子下嫁,可下嫁的門第也不能差了太多去。看來歸伯年與這盧曼盧小姐是注定無緣了。
歸伯年回去,尋了個機會與點翠說了。門第相差太大,不僅做不成姻親,就連做知交好友都難為。歸伯年不想叫妹妹受他人非議,巴結高官之女之類。
聽到盧曼的身份,卻沒想到點翠並不驚訝,似是早知道一般。
“大哥何必妄自菲薄,即便是那都禦史的女兒又如何。我與曼曼姐交好,是因著她這個人我是真心喜歡的。”況且她可還是未來的嫂嫂呢……
歸伯年見勸她不進,便也不再多說什麽了。隻盧曼再來歸府尋點翠玩兒的時候,他便不再與之前那般,大多時候是能避則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