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越雷池破禁忌
彼時星光漫天閃爍,月兒嬌俏溫柔。
袁知恒雖吃了酒,卻是一絲醉意與困意都無,索性自出了院子,走走停停,尋了個花廊之下靜/坐望月。
半晌突覺有人影靠近,隨即便是熟悉的聲音。
“老師在這葡/萄架下,可是要偷聽牛/郎織女說話兒?”帶了絲酒意,點翠的聲音裏不再清亮,反而慵懶。
這是什麽話兒,這女徒弟仗著吃上了酒,竟來打趣自己的老師來了,袁知恒俏臉微紅,咳嗽幾聲道:“那牛/郎織女早睡下了,哪裏還有什麽話兒。為師不過睡不著在此風涼罷了。”
點翠輕輕坐下,曲起膝來,雙手捧腮。
“近日想起一事來,有些迷惑,想請老師解惑。”點翠幽幽歎息。
“你有何惑,盡管說與為師聽。”袁知恒老氣橫秋。
“世間遵從天地人倫,有百般禁忌,若是頭一樁的禁忌便是仙凡相戀,可為何這牛/郎織女的故事卻能傳頌千年,每每七夕人人靜候葡藤瓜架之下,為著這仙凡二人的情事津津樂道?”
“這世人素來愛設置禁忌,凡人不敢越雷池半步,但若有人來打破這禁忌,卻不失為一種勇氣,為人稱道。”
“人人都說老師性子疏狂不拘小節,可會做那越雷池破禁忌的勇氣之舉?”點翠眼睛亮晶晶,絲若將那漫天的星子盡收了眸中,瞧著袁知恒笑嘻嘻的。
“這……”袁知恒竟有些局促起來,倉皇站了起來,道:“太晚了,還是回去睡吧。”
轉身的時候,衣袖卻被人扯住了。
“老師曾說娶妻當娶一門有助益的親事,”點翠因著酒氣後勁,頭腦暈乎乎,說話兒愈發的嬌軟慢吞吞:
“今日我為老師尋得那幾位結拜兄弟,可都是大/大的助益,比的上老師娶十門妻妾哩。”
點翠眼珠子被酒浸潤的愈發的水靈,咕嚕嚕直轉,扯了袁知恒的袖子搖啊搖,吐氣如蘭:“各位兄長們如今可都是我的靠山,老師莫要負了我。”
“負……負負負你?為師……”袁知恒此時慌了心神亂了思緒,隻瞧著眼前這人不是自己平日裏的那個乖乖巧巧的徒兒,分明就是哪棵妖/嬈的花樹精魂上了身。
不對,她這般眼珠子亂轉,嬌滴滴委委屈屈的模樣,他見過!
錢家村頭一次見她,她便是這個樣子,會被自己嘲笑做似是那上不得台麵的財主家小妾。
如今看來,那嬌滴滴委委屈屈的模樣裏,分明又多了份無賴與嬌橫小算計!
原來是財主家小妾,如今倒修煉成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妾了……
“老師,老師……”點翠在花架下的長廊木椅上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從高處彎腰湊近袁知恒,揪住他的額發。
袁知恒哎呦一聲,被她揪疼了,方回過神來,搖搖頭,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呢。
好好的徒兒,尚未說親嫁人呢,怎麽在他心中成了小妾。
呸呸呸!
“大哥說今日老師又去跟哪家小姐相約了?”點翠說完,臉色瞬間便變了,鼻尖一紅,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站在那木椅子上搖搖晃晃,肩膀一聳一聳的著實是傷心難過的很。
眼睜睜的瞧著她一時笑一時抹淚的,袁知恒歎了口氣,這桃花釀以後便不能讓她碰了,小心將她從木椅子弄了下來。
這歸伯年長得人五人六,竟在背後嚼這等舌根,袁知恒心中暗罵道。
“不過是與幾位公子出去打馬球了,哪裏有什麽小姐相約,你莫哭了。”但還是耐心解釋。
今日之前,卻是有那麽幾位閨秀與國子監的門口,攔住自個兒,大膽表心意送帕子,說約著七夕痛逛街市。
他甚覺無聊,並未答應,今日白日確是與幾位公子打馬球去了。
“話本子上說,男子素日裏越是謙謙如玉無欲無求的模樣,越容易吸引姑娘小姐的芳心,這便就是花兒巋然自不動專門招蜂引蝶兒……”卻聽點翠突然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袁知恒瞧著她這樣子,哭笑不得,這徒弟今日酒壯慫人膽,竟拐著彎兒的罵他呢!
“今日我與幾位兄弟結拜,確是都虧了你。”雖然被罵了,但袁知恒對這徒弟素來寬容大度著。
“自該如此!”
點翠得意一仰頭,差點栽了下去,袁知恒反應迅速,將她拉至懷中。
星月之下,不似白晝,朦朦朧朧。
袁知恒紅著臉將點翠從懷中扯出,扶正。
點翠醉的厲害,哪裏坐的正,搖搖晃晃。
歎了口氣,袁知恒將她扶到背上,一步一步送回了她的院子。
一路之上,袁知恒想著今日的情形,點翠吃醉了給幾位兄弟批的那些前程,包括他在內的大夥兒並不當真。至於日後兄弟們不管能不能成為彼此的助益,他卻不再與以往那般隻重益不重義。自小孤苦無依,與誌同道合之人結拜為兄弟,他確是從未有過的開心快活。
到了院子,幾個丫鬟已經早早等候著了。
點翠在袁知恒背上睡的正香呢,被丫鬟們七手八腳扒拉下來,很是不悅。
“老師可不許再招蜂引蝶兒了,點翠心中會難受。”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隻聽得幾個小丫鬟目瞪口呆。
“好。”
袁公子竟還認真答應著,丫鬟們徹底僵住了。
桃花釀的後勁兒足,點翠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日的傍晚去。
她睡的沉,睡的不省人事,卻不知道歸府裏已經翻了天去。
東院兒裏,鄔氏小聲問向呂嫲嫲:“恒哥兒可還在老夫人那裏跪著呢?”
呂嫲嫲點點頭,道:“事情在府裏都傳開了,聽說大少爺那邊,生了大氣,說等著袁公子回去,定要好生教訓他。”
“年哥兒又添的什麽亂!”鄔氏不耐煩道:“他若是傷了恒哥兒,別怪我這個當娘的饒不了他!”
“可……可畢竟袁公子與咱們小姐是師徒關係,如今他竟去老夫人處求娶,這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也難怪老夫人震怒大公子發火了。”呂嫲嫲歎了口氣說道。
“什麽老師不老師的,不過就教了幾天識字讀書,算得什麽老師,”鄔氏哼聲道:“這二人本來就年紀相仿,若是成了,也是佳話兒一段。”
隻因著喜愛袁知恒,旁人口中的驚世駭俗,到了鄔氏的嘴中,卻成了佳話兒一段。
“不行,我得去北院兒瞧瞧去,老夫人素來固執的很,可別臨了了就是梗著個脖子不答應!”鄔氏終是坐不住了,就要起身。
“夫人,您如今懷著身孕呢,可動不得氣的,老夫人若是言語上刺激到了您,您再受不住可如何是好?照奴婢看來您還是安穩的在這兒吃茶,咱們去給您瞧瞧去吧。”銀霜趕緊阻止。
如今夫人有孕未出三月,大夫說胎位還不穩呢,若是動了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事關翠姐兒的終身大事,你們怎麽叫我做的住,況且我可是她的親娘,她的親事,老太太做得了主,我就做不得主了?”鄔氏偏不聽,說話間便出了自個兒的院子。
呂嫲嫲一見攔不住,趕緊吩咐了銀霜跟上,又去指使了兩個小廝去詹事府尋了老爺,讓他趕緊回來。
她自己卻先拐了彎去了小姐點翠處,府裏除了這樣大的事,正怕她多想添亂呢,卻見她們這位小姐正趴在榻上酣睡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呢。
“可是要將小姐喚醒?”秋月問向呂嫲嫲。
“罷了,讓她睡去吧,左右醒了也做不了什麽,平白添了憂慮。”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還得先看老夫人的意思。若是老夫人答應了,再問詢小姐的意思,若是老夫人不答應,則一了百了。
北院老夫人處。
鄔氏進來的時候,卻見茶盞又碎了一地,恒哥兒身上濕了好大一片,頭上尚掛了幾片茶葉呢。
老夫人更是喘著粗氣,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們歸家收留了你一年多,你就是這般報答的?卻不說你與翠姐兒是師徒的關係在這府裏人盡皆知,你如今隻不過是個國子監的舉子,家中又無根基,我歸家雖然門戶不大,好歹不愁吃穿,若是我翠姐兒嫁於你,讓她喝西北風去?”
老夫人性子剛硬,說起話兒來也句句帶刺兒,直擊要害。
“婆婆你何苦要這般說他,不過教了幾個字,算得什麽師徒。”鄔氏不悅的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懷著身子就不要湊這熱鬧了。”老夫人頭疼的緊,瞧著地上的茶水,趕緊吩咐人打掃幹淨了。
“哪裏是尋常的熱鬧,翠姐兒的親事,我這當娘的聽一聽,婆婆不會也不允吧。”鄔氏笑道。
“你愛聽便聽著,隻別被這位袁公子給氣著了。”老夫人哼聲道。
鄔氏抿唇一笑,恒哥兒終於開竅,瞧出她家閨女的好來,她豈會氣著,開心高興還來不及呢。
今日的袁知恒收了平日裏那慵懶隨意的姿態,筆直的跪在那。
老夫人說的這些話,著實是戳人心窩子損人自尊,可袁知恒又豈是那尋常之人。
“歸府收留之恩知恒銘感於心,日後自會報答。至於與點翠的師徒關係,當初既然能收了她做徒弟,今日亦可將她驅出師門,日後再不是師徒便是。”
“師門,還驅出師門,這人年紀輕輕的,好大口氣……”老夫人都被他氣笑了。
鄔氏輕笑出聲兒來。
“好好好,就算不是師徒,我也不答應!”老夫人索性下了死口。
“婆婆!”鄔氏焦急,喊出口來。
“怎麽?你莫不是來為他說話兒的?”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別忘了翠姐兒才是你的親骨肉!”
這鄔氏越來越不著調了,為了這個故人之子,還要搭上自己的閨女不成!
“可上次那羅家來提親的時候,婆婆明明說了,寧可咱翠姐兒嫁平民妻不做朱門妾的。”鄔氏不滿道:“況且恒哥兒他如今是舉人,即便是高中不了,日後舉人亦可為官,做個地方縣令什麽的不在話下……”
聽了鄔氏這幫襯的話兒,袁知恒神情古怪,高中不了……這話兒說的,這到底是看重他呢還是看輕呢。
“那是權宜之計,憑著咱們的家世,她能嫁個平民?我這話兒說了是故意激那羅府之人的,你也能當真!”老夫人冷哼一聲,瞧傻子一般瞧著自己的兒媳。
“婆婆,你……”
可恨的是與這老太太爭論,她就沒贏過一次去!
“老夫人,夫人,你們二位莫要為知恒傷了和氣,”袁知恒今日愈發的通情達理:
“我自知如今身無長物,今日來見老夫人,意在提親,至於日後六禮,則待明年秋闈,金榜題名之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