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千金小姐的覺醒
點翠親手做了十香瓜茄、黃雀鮓、糟鴨掌、油炸銀魚兒、梅桂菊/花餅、酥油泡螺兒,袁知恒亦是毫不客氣的享用著女徒弟的孝敬。
“老師便是老師,學生佩服!”
袁知恒啃著黃雀鮓,一臉適用。
“怎麽親手做吃食了?你那為老郭師傅不是吩咐你仔細著護好自個兒的手嗎。”
“偶爾下廚房,不打緊,再說是為老師做吃食,點翠不怕髒累。”點翠這樣說著,心裏卻想著回去多用牛乳浸泡兩遍手,郭老定也不會多說什麽的。
自打點翠成了這府裏的小姐,郭老非但沒有因為她從丫鬟變成了小姐而少讓她吃些苦頭,反而日常除了習練製簪與畫式樣圖外,又多了一樣,硬要教她怎樣從外表上成為一個名門閨秀……
郭老曾在宮中也能伺候到上頭的主子的,這位主子,從秀女到寵妃,一路上都是郭老伺候在身邊,見慣了什麽叫雍容華貴儀態萬方千嬌百媚逸儀靜體,郭老再看女子的眼光自是極其苛刻的。
本來自己這唯一的關門弟子出身寒門,做個天真嬌憨的毛頭小丫鬟倒也罷了,如今她也算是這京城中的千金小姐了。郭老不由的變了心態,他的徒弟,除了手藝心性,容貌姿態自是要頂頂出色的,起碼不能弱於這京城中任何一家府邸的千金才是。
於是還不待鄔氏年後請琴棋書畫的師傅,郭老先著手將她一番改造訓誡了。
點翠相貌嬌美,一泓雙眸盈盈動人,本是一副溫和柔弱的相,卻有一雙/修長幾入雙鬢的遠山眉,做丫鬟時劉海蓋在了眉上便是一副逆來順受的丫鬟樣貌。做了小姐後,秋月便將她的劉海梳了上去,露出一雙清遠遠山眉,光潔的額頭還有幹淨明顯的美人尖兒。遠山眉配上挺直的瓊鼻,便多了些大氣儀態。
隻可惜那張嘴巴,唇/瓣小而厚,不管是笑與不笑,都徒增了些嫵媚,這本是前世點翠的強項,作為小妾她嬌柔的水波雙眸,嫵媚的厚櫻唇,都是讓安培慶為之著迷的。可今世不同了,歸家小姐點翠瞧著她這一張嘴巴,老大的不願意,因為它,有失端正。
卻未料,郭老對她的五官都滿意的緊,按照他一個宮人的觀念,水波眸子不要緊,隻要眼神裏不帶怯懦,遠山眉更是好,大小姐的氣度擺著呢。至於嬌媚厚櫻唇……這女子啊,不管是在模樣上還是性情中,若沒點嫵媚之氣,那與臭男人有何異!
郭老性子急,“改造”點翠來,亦是雷厲風行的。
點翠的手,是她全身上下最不像大小姐的地方。郭老先是讓她每日浸泡牛乳,而後用特質的小刀將她手上的老繭給生生刮了去
,日日都要敷上宮中的秘製的嫩膚膏藥,而後纏上幹淨透氣的細棉布。點翠的雙手便隻得“閑置”,穿衣、淨麵甚至用飯,都得丫鬟伺候。
神奇的是,對於這些,府中沒有人覺得不妥的,老夫人那邊瞧見了,竟也囑咐兩句好生將養著,上次點翠跪佛堂寒了傷寒都沒說好生將養。
點翠自己卻因為雙手礙事,製不得簪子,翻不了書,難免氣惱,在袁知恒麵前哭喪著臉。
“鎮日裏綁著個手,做起事來尤其的不方便,還要泡牛乳,好生麻煩!”
袁知恒好笑的看著她撅起嘴巴,氣呼呼的樣子,仿若冬日裏突然盛開了一朵桃花……袁知恒趕緊轉過頭去。
“做個小姐原來這般麻煩,郭老說了姿態要沉穩,眉目得盡量清淡疏朗,遇事喜怒哀樂不得形於色,規矩禮儀必須要周全,待人接物禮貌周全,場合之上需得大方有度,知書達禮。既得贏的長輩的稱讚,又要同輩的欣賞,晚輩的崇敬愛戴……”點翠已經能滔滔不絕背出郭老素日裏的一些“金科玉律”。
“哎!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切勿出頭冒尖,要懂得韜光養晦凡事三思而後行。”點翠接著背,她記性向來好,況且郭老鎮日裏耳提麵命。
說完又突然想起老師袁知恒也曾這樣對她說過,那是她剛進歸府做丫鬟時,袁知恒多次告誡她切勿出頭冒尖,沒想到兩位師傅想到一起去了。
“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若真是如此,京城裏那些千金小姐為何要苦練琴棋書畫,個個掙個才女之名。”袁知恒沒好氣的說道。
誰料這次袁知恒卻是不以為然,前頭郭老教點翠做個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他沒說好與不好,因著歸家如今的門第,不高不低,點翠做為歸家小姐,亦可在小家碧玉與大家閨秀之間。況且以點翠以前的性子做個小家碧玉應是更加輕鬆些,時而俏麗時而溫柔時而活潑,可以羞怯可以楚楚動人,但若是依著郭老的想法大概是要她做個氣派的大家閨秀了。
不管是小家碧玉還是大家閨秀,以袁知恒看來,點翠做成什麽樣子都是她自己。他自個兒教出來的小徒弟,這幾年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脾性,他最清楚。
隻是這個小心謹慎韜光養晦的說法,卻不得袁知恒喜歡,如今的點翠是個小姐,不再是滿腹心事的丫鬟,活得快活灑脫些豈不是更好。
況且以袁知恒的性格,有時難免輕狂自負些,他的徒弟,憑什麽畏畏縮縮能出頭還不出頭,一輩子教她對著夫婿唯唯諾諾?
“嘁,郭老還來後宮不得幹政那套呢,可惜咱們這不是宮裏。就按一
般五品一下官員的家境還說,男子在朝為官,女子打理家業,甚至是打理生意賺取貼補家用,女子在家可不隻是一心繞著父兄夫君轉,她要有足夠的智慧本事甚至是見識,才是要緊。”袁知恒書向來狂傲,在徒弟麵前也是不遮攔,連著冷哼兩聲。
太監終歸是太監,平生所見都是那些宮嬪們勾心鬥角爭寵求憐,見識難免淺薄。
袁知恒哼聲心道做個教做首飾頭麵的師傅便罷了,竟還給鼻子上臉,教起做人來了,這讓他這個老師情何以堪!
“老師這是叫我做個清正端方之人,莫要向男子邀寵獻媚,我懂得!”
點翠前一輩子向男人獻了一輩子媚,其是不知其中的苦楚,又道:“那我看著牛乳也不必泡了,平白耽誤了我的製釵的手藝。”
袁知恒沒想到她說著說著,又繞回了她的手。
“我怎麽記得夫人說過,你小時候最愛美,夏日出去玩兒稍有曬黑,便回去用牛乳洗臉,嚷著趕緊白回來,趕緊白回來……難道那麽小的人兒也為了獻媚?”袁知恒知道她又走到了牛角尖,有意點撥。
“女子愛美,一有是為悅己者容,但難道你們自身不會因為姣好的相貌華麗的衣裝而心情愉悅?”袁知恒說完,又覺得喪氣,這些女子間的話兒也得他這個師傅來說,看來有必要給小徒弟找個同歲的女娃做手帕交了。
不然日日賴在自己這裏,講些她們少女特有的心事和迷思,自己堂堂男兒漢,還要為她個小女子解惑,真是喪氣。
袁知恒心中想著,便不再搭理點翠,自去了白燁處,相約這騎馬打球去了。
望著這般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袁知恒,點翠黯然垂眸,過了年老師也該二十了,也就是弱冠之年。若是大考之後高中,便再也沒有功夫與自己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說這些了吧。
點翠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個兒院裏。
“小姐,好換藥了。”冬雪輕聲道。
“先放著吧。”點翠懶懶的倚在美人榻上,思索著兩位師傅的所教。
良久,突然福至心靈,看來是想通了,一下子坐直了,高聲道:
“秋月,給我換藥吧,換藥之前先泡牛乳,臉上也用熱帕子絞了,用牛乳揉、搓,而後手臉都敷上養肌的藥膏。對了,還有郭老那邊說他有個可以香體烏發的方子,讓喜子去取來,待我洗發沐浴用;再去取咱們府裏的賬本以及鄰裏送禮的名單,拿來算盤,冬雪與我一起算一算,快要年節了,也該幫著母親一同料理年節家用了;若荷去叫杜小竹,讓他去與老刁頭一道兒去花市上買進些鮮豔喜慶的花來送
去各院子;邢大娘晚上再做些餛飩吧,今兒天冷,郭老與袁公子那裏都送兩碗熱/騰騰的小餛飩去。”
“噯!知道了,小姐。”丫鬟婆子們得了吩咐,都一個個趕緊行動了起來。
郭老讓她做個從頭到腳都美的美人兒,袁知恒讓她做個聰慧能幹的女君子,她便做個從頭美到腳聰慧能幹的女君子美人兒。至於兩位老師,一個叫她切莫出頭冒尖端莊雅正,一個叫她坦蕩行事可任性嬌蠻,她也隻得拿起前一輩子總結的智慧——看人下菜碟兒了。
這邊點翠做這個歸府的小姐,做的愈發的得心應手,那邊一直低調不出聲的歸楚玉卻突然重新得了老夫人的寵!
“日後你們姐妹倆,也該多多扶持才是,”老夫人難得的拍了拍點翠的手,眼中閃著愉悅滿意的光芒。
在老夫人看來,點翠多與歸楚玉來往,日後歸楚玉入了太常寺卿府的大門,點翠自然也會水漲船高的沾些光彩,日後親事雖不能與那安家相提並論,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鄔氏聽了她這話,雖然沒有當場駁了她的麵子,但是心中有氣,她的女兒何用沾歸楚玉的光了,這光怕是不沾也罷!
點翠與母親回了東院,這才得知老夫人高興的原因。
歸老爺高升了!從八品的清紀郎直升了兩級,如今是正七品的詹事府左司直郎,也不再清閑的閑置,如今在東宮名下的左春坊校經樓修圖冊、校書製典。
這裏麵自然也是有安家在其中略作斡旋,是以老夫人對歸楚玉的態度自然是變了。鄔氏心中氣悶不堪,她是萬萬不願再與那歸楚玉有半點牽扯的,何況是這歸家的榮耀竟還得仰仗她,但是有關老爺的前途,她又不得不吞下這口不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