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突如其來的談心（本卷最後一章）
人生不易，每個人都要受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七苦的桎梏，但在即將離開人世的時候，回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不禁釋然，一切的一切最終都會歸於塵埃，不複存在了。
阿蘭眼神渙散得看著即墨曜，突然一笑，“活著好苦，如今我終於擺脫了。”
她可以去見父親母親了，有些懷念小時候母親給她做的醃魚，又香又辣又甜，好吃極了，那個時候母親總是對她笑，經常做些好吃的給她吃，偶爾會給她講些有趣的事情，逗得她哈哈大笑，在床上不斷打滾。而父親則喜歡讓她騎在脖子上，帶著她滿院子跑，還跟她玩捉迷藏。
一家人真得很快樂，很開心，可是，母親不斷得說這美好的生活是主子賜予的，一生中要盡力得效忠於主子，最終她做到了，為了讓主子的兒子活下去而獻出了生命。
“阿蘭，你不要死，我一定會盡力得救你。”即墨曜抱著她，滿眼悲傷得急切道。
到現在他還能記得當初阿蘭的父親母親把他的衣服和阿蘭的衣服相互調換的場景，那個時候阿蘭靜靜的，隻是眼睛亮晶晶得看著他，一開始他是不願意的，哪料到阿蘭的母親說小主子，你不能死，你還要活下來找出凶手，為主子報仇，所以他妥協了，隻能忍住悲痛得看著阿蘭的父母護著阿蘭向遠方跑去。
最後他流出了淚水，然後跌跌撞撞得向即墨家趕去。
“不、不用了，沒有必要了。”阿蘭搖著頭，苦笑道。她的嘴唇開始發紫，勉強無力得眯著眼睛，輕輕得呼吸著，恍若下一秒就會斷氣了一樣。
隻有死了，她才不會時常想起那個可怖的男人，不會被噩夢驚醒，雖然她是在逃避，可是已經無力和心魔抗爭下去了。
“阿蘭，如若你死了，那這是我第二次眼睜睜得看著你去送死，過了這麽多年，我還是如此無能，竟然保不住你。”即墨曜看著懷裏的她，蒼白著臉得說道。
“阿曜，那你就、記住這份仇，一定要、要記住，然後把那些人、都除掉。”阿蘭千辛萬苦得說完之後，嘔出一口血來，汙了衣裳，然後她緊緊咬了一口舌頭，繼續掙紮道：“阿曜，阿曜，我、我一直沒說，你幫、幫我報仇，離這裏三十公裏、公裏遠有一個鵲山，半山腰住了個獵戶，他、是誰的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他、他一直虐待我，毆、打我，你幫我、殺了他，一定要讓他受盡苦楚。”
然後她瞪大眼睛看著即墨曜，狠狠抓住即墨曜的胳膊，脖子微微向前仰，臉憋得通紅。
即墨曜發誓道：“阿蘭，我一定會幫你殺了那
個男人，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幫你殺了他。”
這下，阿蘭放心了，緩緩閉上了眼睛，手也漸漸落下。
即墨曜伸出手來，探了探她的鼻息，不出意料的是她真得不再了。
此時，即墨曜並沒有哭，而是呆呆得坐在地上，懷裏抱著阿蘭。
趕巧阿遠帶著李郎中趕了過來，一進門口，就看到如此光景，便悄悄得走過來，看了一眼即墨曜，然後伸出手探了一下阿蘭的鼻息，便直起身，悄悄得走了出去，並對門外的李郎中搖搖頭，“走吧，最終還是沒趕上。”
他知道即墨曜心裏很難受，也不敢進去打擾，隻能守在門外，暗暗希望公子能夠想開些。
當天黑的時候，他暗暗著急，把頭探進房間，看著依舊一動不動坐在地上的公子，隻能歎氣，然後繼續守在門外，暗暗決定如果公子實在不注意身體，自己一定會進去規勸。
直到傍晚，即墨曜才走了出來，看到守在門外的阿遠說：“你去客棧，告訴王爺一聲，我決定了，會協助他調查此事的。”
阿遠抬頭看了看天，天空的月亮幾乎被遮住了，四周漆黑得不得了，讓他現在去？更何況王爺已經睡了吧，打擾王爺睡覺算不算大罪？
他心中遲疑。
即墨曜眼神微冷，語氣中有幾分森然，“還不快去？”
阿遠趕緊向院外跑去，心裏無奈，公子此番是受傷過度了。
而後，即墨曜走向服侍阿蘭的那個丫鬟的房間，推開門，發現裏麵果然人去屋空。
毒應該是那個丫鬟下的，畢竟她這些時日一直服侍阿蘭，阿蘭也比較相信她，至於她是誰的人，已經毋庸置疑了。
不過，害了阿蘭，就想逃到外麵自由生活？想地未免太好了吧。
翌日，天有些陰沉，風有些淒厲，夾雜著淩厲的寒意刮得青絲和衣服不斷舞動著，空中塵埃起舞。
在房中的淩青幽喝著小玉帶來的寧神清毒的藥汁，皺著眉頭，這藥真苦。
小玉在旁邊看著她，問道：“小姐，你已經沒事了麽？”那天小姐可是把她嚇壞了，畢竟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小姐變成那個樣子啊。
淩青幽咂咂舌，抬頭看她一眼，哼了一聲，“怎麽這麽苦。”
當初她突然發瘋，難以控製情緒，完全喪失了理智，待她傷害了阿蘭後，她忽然間恢複了一絲清明，借著這股清明她問小玉要了藥，而小玉果然不負所托，找大夫詢問，然後把藥買回來，親自熬藥。
現在她已經恢複了許多，隻是想到那些時日突然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不用猜，她都知道
是受了人暗算，而暗算她的人根本不會手下留情，下的藥一定能讓她完全變成瘋子才是，但是她現在沒瘋，隻能證明她服下去的那些藥根本不夠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呢？在那發瘋之前她吃下去的不多，但是以往是吃得挺多的，甚至可以說是愛吃的。
事實上，她猜的一點都沒有錯，在發瘋之前，她並沒有喝了多少蜂蜜，因為她突然喜歡了酸梅湯，如若東菱郡主知道這件事的話，一定暗罵該死，為何淩青幽對待食物並不忠貞不二，為何老天這麽善待淩青幽？
小玉看著她，猶豫了下，開口說：“小姐，我剛剛聽說一個消息。”
淩青幽抬起頭看向她，心想她這麽猶豫，一定是什麽大消息，“你說吧。”
“阿蘭在昨天突然間暴斃了，聽聞這個消息的很多人都大吃一驚。”小玉回想著剛剛那幾個丫鬟談的話，覺得她們越說越離譜，說什麽公子克妻，說他把正妻給克瘋了，把柳月給克走了，而柳月還把孩子帶走了，他還把青梅竹馬的阿蘭給克死了，可見公子是個一生孤獨的命，平時大家可是少往公子身邊湊，如若被他克上一克，不死也受傷了。
淩青幽大驚，看向她問道：“怎麽會，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呢？”雖然她因為阿蘭對她的那種態度而惱火，但是從來不希望阿蘭死掉的。
小玉搖搖頭，“都說是突然間的事情，恐怕隻有公子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但是他一大早就和阿遠出去了，似乎去料理阿蘭的後事。”
此時，淩清幽看著眼前的藥碗，陷入沉思中，呆呆的。
小玉看著她，並沒有出聲打擾。
“真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突然死掉了。”淩清幽輕歎道，然後看向窗外，她的年歲還不算大，還不能輕易接受死亡，阿蘭那麽個鮮活的人就這麽沒了，有時生命真是非常脆弱。
“是啊，誰都沒有想到呢。”小玉附和一聲。
而後小玉端著藥碗離開了。
沒過多久，急促的敲窗戶聲響了起來，外麵有個人影。
淩清幽走了過去，問道：“誰？”
“嫂嫂，是我。”
淩清幽一聽，這是即墨禮的聲音，心中大喜，“是你啊。”
能夠有人來看她，真是讓人開心呢。
“嫂嫂，這段時間我很擔心你，可是卻出不來，你、你不會怪我吧？”即墨禮問道。
“怎麽會，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開心了。”淩清幽笑著說道。
此時，即墨禮鬆了一口氣，“剛聽說你得了失心瘋，我可真是嚇了一跳，心中一方麵擔憂你的處境，一方麵又被母親禁
足了，這些時日真是擔心死了，還好，你還是好好的，沒有瘋病。”
聽著他的話語，淩清幽心中充滿了暖意，“你能如此關心我，我真得謝謝你。”
在整個即墨家，恐怕隻有這個小叔是真心關心著她的吧，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對自己另眼相待，但是她願意相信他。
“嫂嫂，你在這裏一定很不舒服吧？不如我想辦法把你弄出去，你不瘋，怎麽能留在這裏呢？”即墨禮不願意她受苦，但是他現在的實力太弱了，隻能懇求父親娘親祖母等，才能達到目的。
“你先不要讓人知道我現在很清醒，我前些日子遭到陷害，變得神誌不大清楚，才剛恢複一些，如若讓陷害我的人知道我還好好的，誰知道它又會做些什麽呢？你有這份心思，我便心領了，不過你暫時什麽都不要做。”
聞言，即墨禮心中咯噔一聲，遭到陷害？府中這麽討厭淩清幽的人隻有……
他的神色沉了沉，手暗暗握拳，娘親，你怎麽可以如此？
“對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待阿蘭被埋葬之後，你能去她的墳前幫我上柱香嗎？雖然我不是有意的，但是確確實實傷害到她了，心中倒是有些過意不去。”淩清幽靠著牆道。
而即墨禮不這麽認為，“可是她那些日子對你不好，這樣你都不計較嗎？”
“死者已矣，事情都過去了，我又何必計較，更何況，”更何況阿蘭一生悲慘，才會有如此病態的一麵，她不禁有些同情阿蘭。
“好吧，你這麽說了，我又怎麽敢不從命？”即墨禮半開玩笑得答應道。
心中想則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與那些斤斤計較、爭來爭去的女人就是不同。
如若換成那些女人，別說上香，恐怕找人把墳頭扒了，讓人死都不安寧。
天氣陰沉得越發厲害了，風也越來越大，即墨禮的隨從趕緊對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趕緊走。
本來還想多待一會的即墨禮歎口氣，“嫂嫂，我先走了，你要保重，抽空我還會來看你。”
聽到他的話，隨從真想暈厥，主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得不讓他來這裏，可是他偏來，到時候當家主母生了氣，不忍心責罰兒子，偏就拿他這個隨從出氣，說他不好好幫助主子，反倒任由主子瞎混。
所以說攤到一個任意妄為的主子是很讓人頭疼的。
即墨禮在離開之後，開始計較自己母親對付淩清幽的事，然後他快速得走向母親的房間去了。
話說一間雅致書房裏，書架上擺滿了書，有許多本一看明顯就是舊的，可見這個書房的主人是好學的。
絡腮胡看著手裏的帳冊，唉聲歎氣，“跟朝廷的人打交道，真是讓人不爽快。”
蹲坐在椅子上的人咯咯笑：“大哥，那些為朝廷辦事的人才不肯吃虧，一向他們拿大頭，我們拿小頭。”
長臉男哼了一聲，“要我看，以前就不應該和那幫混賬合作。”
“咯咯，不就是少掙點麽？即墨家的進項還是很多，財富越來越大的，我們應該討論一下眼前最著急的事情。”那人一邊笑一邊說。
其他人覺得無論和他商討事情多少次，都很難適應他這麽精分的一麵。
“最著急的事情是指即墨曜？”冷臉男問道。
“咯咯，除了他還有誰，我本來覺得他會死掉，沒有想到又活下來了，反倒是他那個青梅竹馬死了，真是氣死我了，咯咯。”
他說著生氣，卻又笑出來。
“是啊，本來我一開始留下那個阿蘭的性命，是想讓她到關鍵時刻派上用場，可惜沒有絲毫用處罷了，倒是白白養了她這麽多年。”冷臉男如斯說道。
有些人心中不屑，卻沒有揭穿他，什麽叫白白養了她這麽多年？你一開始就把她扔給獵戶，然後不聞不問，好不好？
“本來以為即墨曜對青梅竹馬會放鬆警惕，開開心心吃青梅竹馬準備好的食物，可是他卻依舊好端端的，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下毒是最無聊的事情，咯咯，也許我們可以試著一些新的手段，就不信扳不倒即墨曜這個賤種，咯咯。”
“那你選一個最有趣的方法吧，無論如何，即墨曜都是不能留的，一定要斬草除根。”絡腮胡男皺著眉頭，堅定道。
晚上，即墨曜喝了一些酒，熏熏然得往回走，沒回到自己的房間，遣走了阿遠，來到一個破落院子的房前，也不嫌棄地上髒，就坐了下來，“你睡了？”
淩清幽聽到他的聲音，以為幻聽了，蹭得坐了起來，然後嚇了床，透過窗戶紙看向外麵。
“這幾日真得很煩悶，走一走就來到了這裏，你怎麽樣，過得如何呢？雖然這裏環境不好，但是還是很安靜的，沒有糾紛怨恨。”即墨曜自顧自地說道。
忽然又意識到一件事，“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得得了失心瘋？不管怎麽樣，我能幫你做的都會幫你做，放心好吧。”
他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淩清幽站在房間中，靜靜得聽著。
然後他說了些小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真快樂啊，倍受關注，是長輩們疼愛的兒孫，阿蘭是他的玩伴，很可愛，卻總和他一樣淘氣，一樣胡鬧，娘親說阿蘭被他帶壞
了。
微風一吹，帶來了陣陣的花香，吸進一口清香，心曠神怡。
“不管以前怎麽樣，以後我會脫離即墨家的。”即墨曜絮叨了老半天，突然間說出了這麽一句重要的話。
“無論何時，我都會盡力達到我的目的，從而完成對娘親，對阿蘭的承諾。”他又說了這麽一句，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身，向遠處走去。
淩清幽透過窗戶紙，看著他的背影，體會到了一股孤寂的味道。
他說了這麽多，淩清幽知道他接下來會更加費心費力得去報仇。
而即墨家的明天又會是什麽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