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傾軋
漢東有個奇人叫左宗明,其貌不揚,卻慣會臨募曆代名人書法,前幾年賺了些快錢,在漢東甚是活躍。這兩年書畫市場萎縮,附庸風雅的人少了,他現在的生意隻能用慘淡經營來形容。
夏南風想偽造遺囑上的簽名,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在城北一個老舊小區,夏南風順利地找到了左宗明,把夏北岩的字遞給他,“這字你能臨募不?”
左宗明師範畢業,這些年闖蕩江湖,嘴皮子早練出來了。
“這世上就沒有我左宗明不能臨募的字,但我需要問清楚這簽名的用處,我是個遵紀守法的書法家,違紀違法的事,我是不會幹的。”
夏南風心裏暗自好笑,什麽叫違經違法的事不幹,當年左宗明窮困潦倒的時候,如果不是膽小,恐怕殺人越貨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現在這麽說,不過是想抬高身價而已。
他知道左宗明喜歡人稱他老師,於是笑道:“左老師,你也知道,這夏北岩既非名人,又非官方人士,他的簽名能幹什麽壞事。我這人爽快,不喜歡拐彎抹角,就請左老師開個價吧。”
左宗明久未開張,好容易有人找上門來,哪肯輕易放過。因此怯怯地伸出五個手指頭,他的意思是少了500塊錢這活他不幹。
夏南風卻誤會了,他以為對方要價5萬,不禁鬆了口氣,用區區5萬塊錢就能搞定這份遺囑,實在是太值了。
他爽快地說,“5萬就5萬,沒問題。給我個賬號,我先轉2萬給你,剩下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左宗明一聽驚呆了,以前生意最好的時候,臨募一副名家書法也不過賺幾百塊錢,現在三個字對方就出5萬,看來,這個年輕人是個闊少,對錢根本沒概念。早知是這樣,自已就該把十個指頭一起伸出去,一次就賺他個十萬。
事已至此,他不好改口,隻得說,“你先到外間休息,待我細細琢磨好了,寫出來的字才能以假亂真。”
夏南風不敢影響他寫字,趕緊走到外間,靜候佳音。
不料,這左宗明隻是擔心寫得太快,人家會認為寫字容易,3萬塊錢的餘款不願意給。因此,索性泡了杯濃茶,閉目養神了半天才慢慢研究起夏北岩的字來。
他接連寫了好幾遍,自已感到滿意了,才把夏南風叫進屋,讓他看自已寫的字,“先驗貨。”
夏南風一見,頓時高興起來,這簽名如果跟老爺子的字放在一起,一般人根本就分辨不出來,誰真誰假。
他拿出遺囑,也不給左宗明看上麵的內容,隻讓他在年月日那一欄上麵簽字。
左宗
明嘀咕起來,“小兄弟,這是合同還是什麽文件啦,你讓我在上麵簽字,會不會……”
夏南風怕功虧一簣,馬上笑道:“左老師,你隻要簽上,我馬上把3萬塊錢的餘款轉給你,過後,你就當我從沒來過,不就沒你什麽事了嗎?”
斷沒有白花花的銀子不賺的道理,左宗明一狠心,就在那張A4紙上寫下了夏北岩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從左家出來,夏南風不禁心花怒放。早知道這事這麽容易,自已就不該費那麽大勁跟夏天歌浪費時間了。現在隻要按上手印,就是一份完美的遺囑了。
他到文具店買了盒印泥,本想用自已的食指摁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到醫院碰碰運氣,如果上天眷顧,能按上老爺子的手印,那就萬無一失了。
他把車停在醫院停車場,才給父親打電話,“爸,事情都辦妥了,我現在醫院停車場,我到什麽地方找你?”
夏保赫在電話裏簡單地說,“你到住院部內科大樓三樓來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夏南風知道父親肯定是說話不方便,於是不緊不慢地來到內科大樓,上了三樓,他一眼便看見父親站在樓梯口等著他。
他心裏不禁冷了半截,老爺子要是搶救過來了,自已不是白忙活了嗎?
他直截了當地問,“救過來了?”
夏保赫看上去有些鬱悶,“醫生說,手術比較成功,但就是人還沒醒過來。”
夏南風頓時有些泄氣,“沒死,但是也沒活,這算怎麽回事。醫生沒說什麽時候醒過來?”
夏保赫看上去十分沮喪,“說了等於沒說。”
“啥意思?”
“他們說,病人現在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什麽時候醒過來,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未知數,這要取決於病人自身的求生欲。”
“這不廢話嗎?”
“可不是嗎,你的事情辦妥了。”
夏南風有些得意,“我辦事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他突然靈機一動,“老頭子昏迷不醒,真是天助我也。你想辦法把奶奶引開,我讓老爺子在遺囑上摁手印。”
夏保赫咧嘴一笑,“那就走吧。”
父子倆走進病房,見老太太呆呆地坐在病床邊,兩人對視了一眼,夏南風上前說,“奶奶,爺爺他不會有事的,你就別難過了。”
夏保赫蹲在母親麵前,說得十分懇切,“媽,爸現在已經這樣了,你可不能再氣壞了身子。趁南風在,我陪你出去吃點東西。”
老太太神情呆滯,不舍地看著昏睡不醒的老伴,“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陪
著你爸。”
夏保赫上前強行扶起老太太,“媽,飯還是要吃的,別到時候爸醒過來了,你又病倒了。再沒胃口,也要勉強自已吃點,不吃飯哪來的體力照顧我爸。”
說著,他連拖帶扶地把老太太弄走了。
房間裏隻剩下祖孫倆,夏南風的心急劇地跳了起來。麵前的祖父神情安詳,如熟睡一般,他有點害怕老爺子會突然睜開眼睛,給自已一巴掌。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試探著把祖父的手握在手裏,確定他沒有知覺後,他才顫抖著拿出印泥,把老爺子的食指在印泥上摁了一下,又拿出遺囑,在左宗明簽字的地方摁上手印。
真是堪稱完美,他按捺住內心的狂喜,小心地把遺囑疊好放在包裏,這才用紙巾替老爺子擦拭手指上殘留的印泥。
萬事俱備,就等老爺子蹬腿了。
他迫切地想要把這份遺囑交到孫華手上,因此,焦急地在病房裏踱起了步子。
夏保赫很快就陪著老太太回來了,夏南風起身說,“奶奶,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情,就不陪你了。你好生照顧爺爺,我空了再來看他。”
夏保赫也囁嚅著說,“媽,我也該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老太太心如枯槁,冷冷地說,“你們也不必來了,我一個人在醫院陪著他就行。”
父子倆知道老太太不滿,不過,這有什麽關係。沒有了老爺子庇護的老太太,沒有絲毫價值。
父子倆一路小跑著來到停車場,上了車,夏南風這才拿出遺囑,得意地說,“如何,能以假亂真吧。”
夏保赫一見遺囑卻變了臉色,“繼承人怎麽是你的名字,不應該是我嗎?你要繼承,也得是我百年之年再傳給你吧。”
夏南風漫不經心地說,“你的以後也是我的,還不如索性讓老爺子直接傳給我。爸,你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你吃虧。”
夏保赫怒道:“你辦的這叫什麽事,沒有這份遺囑,老爺子的財產我和夏天歌分,至少我還能得到一半,現在我什麽都沒有,還要仰你的鼻息,靠你施舍,不行,這份遺囑我不能同意。”
“爸,這份遺囑是老爺子的私人律師孫華起草,上麵有老爺子的親筆簽名和手印,你現在要推翻,恐怕不容易了吧。”
“你……”夏保赫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夏南風,我現在才算見識了你的手段,你連你親老子都要算計,還有點良心沒有?”
夏南風冷冷地說,“你算計的,又何尚不是你親老子,我不過是有樣學樣而已。”
夏保赫怔了半天才說,“你也別高興得太早
,老爺子現在還沒咽氣,隻要他不死,這份遺囑就是廢紙一張。如果他醒過來,重新立一份遺囑,你這張紙也是廢紙。”
夏南風的眼睛裏頓時透出森森殺氣,“這麽說,老爺子的死期已經到了。”
夏保赫的身子打了一個激靈,“我不會讓你有任何機會,你耍的手段全是我玩剩下的,我勸你還是放規矩點,否則,別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夏南風募然清醒過來,什麽都沒到手,父子倆倒先鬥了個你死我活,豈不不是笑話。
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爸,現在大敵當前,我們父子必須精誠團結才行,你也別太在意這份遺囑的內容,隻要財產不落到夏天歌手裏,咱們父子,還有什麽不好說。”
夏保赫反唇相譏,“你既然深明大義,又為什麽會如此自私,不按照咱們事先說好的程序辦事,反而先斬後奏。”
“爸,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是你不講道理。”夏保赫冷冷地說,“從現在開始,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老爺子病房,不會讓你的如意算盤得逞,你要想殺人,就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話一說完,他堅決地推開車門下車,返回住院部。
父親的反應早在夏南風預料之中,但他搶先一步占了先機,父親已然落了下風。
再次來到孫華辦公室,夏南風把遺囑遞給孫華,“孫律師,都辦妥了。”
孫華仔細檢查簽名,“乍一看,還挺像那麽回事,手印是誰的?”
“老爺子本人的食指,趁他昏迷,我用他的食指摁的。這樣一來,可信度是不是更高了。”
“理論上說是這樣,隻要沒有人提出異議,我想,是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你的意思說,如果有人提出異議,這份遺囑還是有破綻。”
“假的永遠不會是真的。”孫華侃侃而談,“還有一個風險,如果夏董事長醒過來,他要重新立遺囑,那麽,你這個遺囑就是無效遺囑。”
夏南風有些沮喪,“這麽多問題,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孫華好整以暇,“夏公子,我是律師,我有義務告訴你各種可能,最終的決定權在你。”
夏南風悶悶地說,“你先收起來吧,剩下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