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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濃雲④

  沈清嶼跟許讓對視的五秒。


  宋景鑠覺得自己身邊的空氣都要被剝離了。


  沈清嶼的聲音比在電話裏聽還要溫柔幾分,一聽就知道是很有教養的翩翩公子,聚餐結束後那條語音,也是沈清嶼的聲音。


  許讓比沈清嶼還高出一些,垂著眸看他,數秒之後才緩緩伸手:“你好。”


  “我是白離的……”許讓頓了頓,齒間流轉最後還是化作三個字,“好朋友。”


  除了好朋友這三個字,他竟然不出其他關係,甚至把“好”這個字咬得很重。


  “嗯,聽過。”沈清嶼,“麻煩你送離來醫院了。”


  他完轉身,給許讓留下一句:“我進去看看。”


  沈清嶼拉開門,神色溫和,很親昵地喊了聲:“離。”


  病房內的女聲很輕,但掩藏不住幾分上揚的尾調,像是甜蜜的心事,白離看著他,:“你來了啊。”


  仿佛是等了很久,終於等到這個人來。


  就這短短的四個字,許讓覺得自己都也快窒息,被人摁住了命脈一般,呼吸收緊、急促又不安,心裏的城牆在一點點地瓦解潰散。


  一個月前他們的見麵,白離對他“你別碰我。”,一個月後在醫院有另外一個人出現,白離對他“你來了啊。”


  許讓煩躁地情緒快要決堤,感情四溢。


  “我出去一下。”他從衣兜裏摸了煙盒,往外麵走。


  宋景鑠快步跟上去,還不忘跟醫生:“稍微離開一下,我們等下回來,有什麽事的話麻煩您過來叫我們一下。”


  夜色濃重,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走廊外的花園,哢嚓一聲響,猩紅的煙頭明明滅滅。


  宋景鑠也點了根煙,但一直沒話。


  許讓不知道點了幾支煙,但是情緒一點都沒平複下來,他平時為了控製自己少抽點煙會少裝點煙在煙盒裏,煙盒很快就空了。


  宋景鑠等他抽完煙才開口,問:“怎麽,什麽都不怕的許少爺也有這麽一?”


  “因為害怕她被搶走,所以煩躁地無法控製嗎?”


  許讓沒回答,寒風呼嘯而來,他轉頭看了宋景鑠一眼,:“宋景鑠。”


  “你知道我什麽時候最害怕嗎?”


  當情緒溢出的時候,他就會失控。


  “什麽?”


  “當我知道有的人真的會從我身邊離開的時候。”


  許讓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也很少這樣的話,每次有什麽人離開許讓都是滿不在乎的,他身邊從來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和來往的人。


  許讓這樣的人,隻要隨便招一招手就會有一大批人奔來,甚至不需要他主動,也會有人主動跟上來的。


  宋景鑠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也很難在許讓心裏分到一塊位置。


  男人靠在一旁,目光一凝,低語了一句:“可是我放不了手。”
-

  病房內,白離把氧氣麵罩放在一邊,接受沈清嶼的盤問。


  “怎麽回事?”


  “心情不好。”


  “不是跟同學出去聚餐嗎?怎麽會心情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出事的時候在哪裏?”


  “嗯……在玩密室逃脫。”


  “……”沈清嶼噎住,“老實,什麽密室?”


  “……一個黑暗的家庭故事。”


  “你瘋了??”


  “我提前也不知道是這個啊……”白離被沈清嶼得有些心虛。


  她的確不知道,不然也不會自己找罪受。


  “你和許讓怎麽回事?”沈清嶼問,“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那麽簡單的,哦對了,他剛剛應該是把我當情敵了,眼神裏的敵意很重。”


  “我們倆什麽也沒有。”白離回答著,“就是朋友,隻是朋友,什麽也沒有。”


  給沈清嶼的話也是給她自己的話。


  “可能是你的錯覺。”白離認真地,“或者隻是許讓覺得你碰了他的東西,讓他很不爽。”


  沈清嶼:……?

  沈清嶼不了解許讓,但是白離了解,因為曾經也有過類似的事情,白離太了解許讓了,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


  ……


  四年前的白離身邊的花花草草不少,雖然她一個都沒有用心,她隻是想利用這種莫名的戀愛關係來緩解自己的病症,她是病態的,沒有人可以理解的病態。


  那些年白離沒少被別人罵,無非就是賤/人,婊/子,垃圾。


  許讓對她身邊的那些花花草草熟視無睹,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過有什麽異樣,直到後來有一個人的出現,那個人跟白離之前交往過的人不太一樣,因為他太溫柔,讓人根本狠不下心來。


  白離那一次也一如既往地沒有用心,因為身邊的人不管怎麽換,她都不在意,這個利用失敗以後再利用下一個人,人類是愚蠢的,並且總是不信邪的。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這副德行,還是有人不斷地往火坑裏跳。


  秦炤就是其中一個,不識好歹不知死活。


  他追到白離以後,就算白離一直很冷淡,也從來都不讓他牽手不讓他擁抱,隻是掛個男朋友的名號,白離也從來都不會關心所謂的男朋友。


  秦炤給白離送的早餐,她不想吃就送給了前桌,秦炤送給白離的禮物,白離收下後也不知道扔去了哪裏,以往她這樣的行為早就被提分手了。


  但是秦炤堅持了整整兩個月,孜孜不倦,想用真誠的心感化白離。


  白離提了無數次分手失敗,後來某聚會,許讓正跟人打著牌,突然有人在桌上問了句:“白離最近跟誰談戀愛呢?”


  另外一個人嗤笑著吐槽:“什麽啊,白離那個也能算談戀愛啊?讓哥,你是吧?”


  “你們讓哥又能好到哪兒去嗎?”白離睨了許讓一眼,他懶洋洋地靠著沙發墊,抽了張手上的牌。


  許讓幾乎跟白離是同樣,甚至比她還要過分。


  學校的女生很多喜歡許讓這款,覺得他桀驁不羈,痞裏痞氣地總是能勾走姑娘的魂,每個人都妄想自己能成為那個馴服野獸的使。


  可沒有人能做到。


  “關你們什麽事?”許讓漫不經心地回答,“想怎麽談戀愛是我們的自由,不走心也有人要送上門,是我們壞還是他們蠢?”


  “……你們倆這輩子也就這個德行了。”


  “算了吧,你們這輩子與愛情無緣。”


  “哎,許讓和白離這倆狗東西真的不配,不配被別人喜歡。”


  以前的許讓和白離從未在意過這樣的話,因為他們真的沒有覺得自己的生命中需要被別人愛,白離之所以能跟許讓混得那麽熟,其實也有些同命相憐的味道。


  都是同樣的,覺得“愛”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是個胡鬧的笑話。


  “你前男友還在每早上給你送牛奶啊?”


  “誰?”白離輕輕蹙眉,問道。


  “就五班那個秦炤啊,不是你前男友嗎?之前每給你送牛奶結果被你扔了或者送人,這都還要堅持?他學習有這個毅力早就上清華北大了。”


  “……你他媽不上課就算了,連年級上哪些人成績好都不知道啊?”宋景鑠忍不住唾了一句,“秦炤年級前十你不知道?”


  “……淦,還真是個學霸啊?難不成白離跟人偷學?”


  宋景鑠翻了個白眼,看向白離,:“最近你喜歡學霸款的?”


  “那不是因為學霸老實好欺負嘛!”那人嬉嬉笑笑地繼續接話。


  宋景鑠又翻了個白眼,許讓笑了笑不作聲。


  白離伸手端起水杯,淡淡地了句:“什麽前男友?”


  “還沒分手。”


  吵鬧的牌桌突然就安靜下來了,本來輪到許讓出牌,他手上捏著最後幾張沒打出去,突然手指收緊。


  “還沒分手?”


  “這都兩個月了?你不會真的跟這個秦炤有什麽吧?這可不像你啊。”


  “談了兩個月了還沒分?你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到了法定年齡跟他結婚啊,哈哈哈哈哈。”


  桌上玩笑四起,有人看到許讓一直沒出牌,隨口問了句:“讓哥,到你出牌了。”


  其實大家早就猜到了許讓手上還剩下一對王炸,這局肯定又是他贏,沒得,隻是遊戲還是要進行到最後的,所有人都等著許讓出牌,五秒的安靜以後,許讓突然把手上的牌扔在了桌上,隨手從錢包裏抽了錢也放在桌上。


  “不打了。”他身後抓起外套,隨意地搭著,“回教室上課。”


  “今的錢我結了。”


  眾人:???

  許讓要去上課???還是在牌沒打完的時候??真他媽活見鬼了。


  並且這個時候距離晚自習下課隻有最後二十分鍾,半節課的時間,也不知道回去是上個什麽課。


  過了幾,才漸漸傳開。


  那晚上許讓回學校,下晚自習後就把秦炤給堵了。


  秦炤知道許讓的來頭,其實也不敢多做什麽,許讓一開始隻對秦炤了一句話。


  “跟白離分手。”


  在南城一中沒有人不知道許讓是他們招惹不起的人,就算是學校的老師也要讓他幾分,但是秦炤也是骨頭硬,一開始也是不肯服軟。


  許讓倒也是沒動手,隻是不知道又對秦炤了些什麽。


  當晚,許讓把白離從宿舍裏叫出來,寒風肆意的冬,夜晚溫度驟降,白離抱著手臂出來,問他:“怎麽了?”


  “分手了。”


  “你?”她淡淡地,“哦,恭喜你。”


  許讓看著她,:“你。”


  “你和秦炤到此為止,兩個月太長了。”


  白離撇開頭笑出聲,:“怎麽,你很在意這長達兩個月的戀愛,擔心秦炤真的順利上位嗎?”


  “差不多。”許讓直接承認。


  夜色中,他逼近她,像是警告的話語:“阿離,你是我身邊的人。”
-

  白離和沈清嶼一起出去的時候,恰好撞見了許讓和宋景鑠準備回來。


  她已經恢複如常,隻是臉色還稍微有些泛白,白離沒等許讓開口就先迎了上去。


  “阿讓。”她笑了笑,“抱歉,今突然身體不太舒服,給你們添麻煩了。”


  “下次再聚吧。”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許讓問她,“需不需要檢查?”


  沈清嶼嘁了一聲,“家裏就有個醫生,這種專業方麵的事情就不勞煩費心了。”


  沈清嶼“家裏”這兩個字眼,就像細針一樣插進了許讓的心間,是拔不出來的倒刺。


  許讓沒有理會,繼續問:“所以今是怎麽回事,這麽突然犯病?”


  白離又沒來得及話,沈清嶼先伸手擋在了許讓和她之間,溫柔的語氣不複存在,剩下的都是冰冷、嘲諷的味道:“你作為離的朋友,我覺得應該尊重。”


  “可是……”沈清嶼的目光一冷,“你是專門來揭傷疤的嗎?”


  問起白離原因和病症,無非就是讓她再痛苦一次。


  許讓的眉頭皺起,卻無法阻止沈清嶼帶走白離,沈清嶼輕輕拍了一下白離的背,:“離,走了。”


  “那下次再見。”白離微微頷首,也沒有絲毫要停留的意思。


  沈清嶼似乎很急,直接就帶著白離上車,連多的話的機會也不給,直到上了車以後,白離才聽到沈清嶼鬆了口氣。


  “你這麽急做什麽?”白離問。


  沈清嶼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男人,給白離眼神示意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氣後緩緩開口:“再不走的話……”


  “我感覺他會揍我。”


  “論打架,我可能打不過他。”


  白離:……?

  這就是你帶我跑路的借口?


  她伸手係好安全帶,也抬眸看了一眼許讓,漆黑的環境她看不清許讓臉上的神情,但是她仿佛看到了某一次許讓對自己話的樣子。


  也就是她跟秦炤分手那晚,許讓的眼神,危險又魅惑。


  “阿離,你是我身邊的人。”


  下一句是……


  白離眯了下眼,努力回憶,他曾經的話語就像是在耳邊,還在耳邊低吟著那句:

  “我不太喜歡這種別人要搶走我的東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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