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濃雲③
幽暗的環境中隻剩下了急切的呼喚，而白離覺得自己什麽都沒聽清，隻覺得自己的大腦裏全是轟鳴聲，過往的一幕幕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
從心口上翻上來的惡心感一直環繞著她，她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領，想要從這份束縛感中抽離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門“嘭——”地一聲開了，外麵一道修長的身影衝了進來，不顧旁人的反應，也不等別人做出反應，那人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卻忽然讓她的呼吸放緩了一些，但還是難受到快窒息。
“打10急救！”
“附近就有一家醫院，等救護車來不如我們自己趕過去！”
“需要幫忙嗎？”
“不用。”
白離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她根本顧不上到底是誰抱著自己，隻是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許讓低頭看她的時候才發現白離濃密的睫毛上已經明顯掛上了淚珠，楚楚可憐。
他的心就這麽揪著。
“欸？白離？？她怎麽了？”孫安陽跟在後麵關切地問，“是這個密室太恐怖了嗎？”
“你沒事吧？”孫安陽關心著白離卻睨了一眼許讓，“我覺得這個…還好呀…”
她的聲音越來越，被許讓冰冷的眼神嚇到閉了嘴，許讓淡淡地掃了孫安陽一眼。
“管你什麽事？她能回答你嗎？”
“我隻是關心白離一下啊！”
“你這是關心嗎？”許讓抱著白離往外走，宋景鑠跟在後麵準備開車門。
宋景鑠也一個眼神過去暗示孫安陽不要繼續，孫安陽有些委屈，她雖然是摻雜了自己的私欲，但是也是真的在關心白離的。
“算了，安陽……”王晨把孫安陽拉過來，才看到孫安陽的眼睛也紅了。
“許讓！”孫安陽跑上去，“所以你這輩子就是會為了白離，別人的想法都不管不顧嗎？”
許讓的腳步突然頓了頓，最終什麽都沒，懷裏的女人蜷縮著臉色慘白，他滿腦子隻有她的狀況，根本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
-
車內。
白離本來靠著靠背，卻被人直接攬了過去，她聽到許讓在一聲聲地溫柔喚她，“阿離。”
呼吸稍微平複了一些，但是她還是很難受，輕輕抬眸的時候對上了許讓的眼神，模糊的視線裏似乎看到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
到底是什麽情緒她無從得知。
白離感覺自己稍微恢複了一些清醒的意識，顫抖著手從自己大衣的包裏去拿手機，許讓一把就把她的手機拿走了。
“要打給誰嗎？”
白離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的手機被搶走，隨後卻聽到許讓：“我幫你打給他。”
“沈…沈清嶼。”她壓著心口，蹙著眉出這個名字。
電話接通，沈清嶼很快就接了，那邊清冷的男聲傳來，許讓開了免提，男人的聲音在車內擴散開來。
“離？”
“你到家了嗎？”
白離依舊覺得呼吸不暢，連身體都沒有力氣，她本來是想喊沈清嶼的名字，但是怎麽都喊不出口了。
白離沒話，沈清嶼就感覺到了不對，那邊響起玻璃碰撞的聲音，隨後沈清嶼急切地問：“離？怎麽了？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許讓看到白離難受的樣子，她的指尖都泛白，眉頭緊蹙，因為呼吸不暢一直蜷縮著，額頭間有些細密的汗珠打濕了絨毛般的碎發。
“她不太舒服，有些呼吸不上來，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許讓看著白離，對電話那邊的人著，“我們先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
“你先安撫她的情緒，到了醫院趕緊去吸氧。”
“安撫她的情緒？”
“離呼吸不暢都是焦慮情緒引起的，我不知道剛才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是現在此刻，你需要做的就是讓她的情緒安定下來，你們去哪個醫院？”
“第五人民醫院。”
“你們先過去，我現在打個電話給那邊的醫生，到了門口以後應該會有人接你們。”
“好。”
沈清嶼掛了電話，白離還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領口，低垂著頭，大口地吸著氣。
安撫她的情緒。
許讓的眉頭蹙起，突然之間有些手足無措，猶豫了兩秒以後，他伸手把寬厚的手掌放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像撫摸貓咪一樣輕輕地撫過去，他低頭湊近，盡量靠近她，看到白離的睫毛一直在輕顫，她唇上的氣色都褪盡，完全是慘白的臉色。
許讓慶幸今晚自己沒抽煙也沒喝酒，隻是吃了一顆薄荷糖，這樣靠近她的時候至少味道不會太難聞。
宋景鑠從後視鏡裏看到許讓笨拙又心的動作，心裏的滋味五味陳雜。
“許讓愛不愛我，我自己當然最清楚。”
沒有人知道許讓到底愛不愛她，宋景鑠本來覺得許讓這麽明顯的對待就能看出來他的心意了，不然他當初也不會跟許讓“你喜歡她”。
但是宋景鑠跟白離交流了一些以後，他才發現這件事好像不是他認為的那麽簡單。
就像白離的，她最清楚。
許讓是怎麽對她的，許讓是怎麽讓她失望的，是怎麽讓她知道他不愛她的，白離最清楚。
而他作為一個局外人，現在也不敢確定地許讓真的愛她了。
到醫院很近，宋景鑠也開得快，幾分鍾後他們就到了醫院，門口果然已經有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在等了。
白離雖然已經好了一些，跟剛開始發作的時候不一樣，還是沒辦法自己好好走路，許讓扶著她慢慢往前走。
醫生看到白離以後，她很淡定地了一句：“先跟我過來去吸一下氧。”
吸氧室很近，就在進去一樓最近的地方。
醫生從許讓手上把白離接過去，關門進了一個隔間，許讓和宋景鑠在外麵等，聽到裏麵打開氧氣瓶的聲音。
“剛才怎麽回事？”許讓的手指還在輕顫，明顯的情緒不穩，“怎麽這麽突然？”
“我也不知道。”宋景鑠皺眉，“就是那個動畫放著放著，我回頭過去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蹲在地上了……”
“放了什麽動畫？”
“就是一個家庭故事，我猜大概講的是那家的男人有暴力傾向，虐貓……”
許讓的眉頭擰著，還沒繼續問，醫生突然開門出來，開門的瞬間他們看到白離坐在病床上，帶著氧氣罩，但是臉色似乎好了一些。
醫生打量了許讓兩眼，剛才是他撫著這個姑娘進來的，這麽擔心……
看來是男朋友。
“你是病人的男朋友吧？”醫生輕歎了口氣，“怎麽這麽不注意情況？”
“什麽？”許讓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你女朋友的病？”
“什麽病？”
“……”醫生翻了個白眼。
這個人不是剛剛還那麽擔心的樣子嗎？剛才表現出來的緊張和溫柔全是假的？
所以連自己女朋友什麽情況都不知道？什麽狗幾把男人？偏要人都出事了才會意識到？
“算了，我打電話問沈醫生。”她走出去給沈清嶼打電話。
許讓隻聽到外麵“嗯，好的，知道了。”，“原來是這樣。”，“哦，原來不是她男朋友嗎？”
他聽著，突然之間就有些莫名的煩躁。
來源是內心深處的無力感。
白離突然蜷縮在角落的時候，他在外麵聽到宋景鑠急切的聲音，他卻隔了一道牆過不去她身邊。
那麽近的距離，他卻沒辦法觸碰到她，那道牆好像怎麽都敲不開。
好不容易等到打開了門，他發現自己也什麽都做不了，除了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心髒被人握著，一下下的捏碎。
他沒有辦法幫她好起來，也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隻能抱著她往醫院跑。
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這份無力感到白離要給沈清嶼打電話的時候到了頂峰，人都是自私的，他當然希望白離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會找他求助。
可是有了另外一個人，並且這個男人在白離心中的地位比自己要重要得多，不然她不會在這種時候還要打電話給他。
那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明明是他。
沈清嶼要安撫白離的情緒，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做，醫生問他白離的病情，他也什麽都回答不上來。
許讓有些煩躁地盯著自己的手心，捏緊了拳頭，宋景鑠在旁邊看在眼裏，突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在意白離的病，也在意那個叫沈清嶼的人的存在。
“許讓。”宋景鑠歎了一口氣，也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決定出口，“或許……”
“你有沒有覺得。”
“白離好像已經不需要你了。”
許讓在不在這裏都對她沒有什麽幫助了，曾經的白離是被許讓拯救的人，所以他很重要。
但是現在呢，許讓在這裏站著像個多餘的人。
宋景鑠本來想繼續點什麽，但是他看到許讓的眼睛猩紅，男人低啞著了三個字：“她需要。”
宋景鑠突然又無言了，沉默著，沒繼續往下，兩邊都是朋友，他不可能再繼續給許讓一刀。
可是就是這麽一句話，已經足夠了。
對許讓來，可能最難受的不是白離疏遠他，而是她的生活，她的生命，根本不需要他的參與。
醫生和沈清嶼打完電話進來，抬眸看了一眼許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不好意思啊，原來你不是她男朋友。”
“我誤會了。”
男人聽到那句話，手攥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他壓著嗓子問了一句：“是什麽病？”
“一般來會出現這種突然的呼吸急促、心悸，可能是三種病，急性過敏性喉炎、哮喘急性、自發性氣胸。”
許讓的呼吸也倏然收緊，心跳加速著。
醫生一副表情很嚴肅的樣子，搞得許讓和宋景鑠都很緊張，畢竟上麵三個聽起來都挺嚴重的。
“但是呢……”
“嗯？”
“她不屬於這三種情況。”
許讓：…………
宋景鑠：…………
醫生話的時候能不大喘氣嗎？前麵的這些科普其實真的不重要，您不需要告訴我們的。
“我剛剛問了沈醫生。”她頓了頓，“其實她的情況還好，隻是偶爾突發，但是也要注意一下。”
“如果有什麽事情引起了她的焦慮就會引起心悸、胸悶這樣的情況。”
“所以是什麽……”許讓的話還沒完，病房門突然飛速拉開打斷了他的話，白離的臉色稍微紅潤了一些，但也算不上好。
白離拿開氧氣麵罩，因為還沒什麽力氣，她撐著旁邊的牆，氣息很虛弱。
“我沒事。”白離舔了舔嘴唇，“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
不用告訴他。
醫生也見慣了人情世故，當然明白白離的意思，她沒下去，轉身看著白離，：“怎麽起來了？”
“你坐著，再休息一會兒，下次自己注意點，有的活動就不要參與了。”
“沈醫生等會兒就過來。”
白離聽到沈清嶼等會兒要過來，神情放緩，被許讓捕捉到了這一切。
所以，他在這裏隻會給她添麻煩是嗎？隻有那個叫沈清嶼的男人才是她的庇佑嗎？
許讓的唇緊抿著，從白離突然開門後開始一言不發，直到二十分鍾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出現。
溫柔又成熟。
和許讓完全相反的氣質。
他沒有直接進去，站在門口和許讓的目光迎上，男人走近，站在許讓麵前。
男人紳士禮貌地伸手，“你好，我是沈清嶼。”
沈清嶼淡淡地抬眸，低緩地念出他的名字。
“許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