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色⑨
許讓其實早就和人約了今晚的飯局，都是一些老朋友，高中那會兒就愛混在一起的一群人，他確實平時不太會主動去聯係他們，不過這些朋友好像總是會惦記他。
許讓當然也能明顯感覺到這些年自己的變化。
比如以前，朋友散了就散了，生命中也不是缺了誰就不能繼續的，所以身邊有誰離開了他從來都不會在意，也不會參加什麽老朋友的聚會。
老朋友的聚會對他來就是無聊的東西，人活著向前看就好了，何必要在這些地方停留，可是後來他才發現，有的人離開以後真的會讓他覺得身邊的位置空了，許讓漸漸開始學會和老朋友保持聯絡。
熱鬧的飯桌上，大家都在笑，聊工作聊生活。
“其實現在起來還是有點後悔的，年輕的時候不讀書，現在才發現高學曆是真的有用啊。”
“沒辦法嘛，那會兒就覺得讀書沒意思，我那個表姐不是研究生畢業嗎？後來還不是家裏蹲，我就覺得讀書沒什麽破用，再了，年輕的時候不就覺得當個壞壞的混混比較帥？”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對很多事情的認知還不到位，總是沉迷於一些虛幻不現實的東西，總覺得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其實大多數都是來源於好奇和渴望被看見。
不過後來也是真的越走越歪了。
“都過去了，現在還是好好生活吧，對了，之前年級上很混的那個老柳之前不是吸毒被抓了嗎？”
許讓夾菜的手頓了頓，聽到這個名字後抬眸，話的那人反應過來，拍了拍手：“對了！那會兒許讓是不是揍過這人？”
其他人也回憶起來，跟著：“好像確實有這麽件事！當時是因為什麽來著？”
“反正當時老柳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就很狂唄，最後還不是被讓哥放倒了。”
“欸我就記得當時老柳惹到了讓哥，具體是因為什麽……”
時間過去太久，大多數人都不記得了，能回憶起來的隻是老柳鼻青臉腫地從角落裏跌跌地走出來，許讓站在原地一身戾氣。
一群人回憶著卻沒得到答案，許讓斂眸，輕聲拋出一句：“是因為白離。”
這個名字突然出現的時候，好幾個人都愣住了。
四年前許讓和白離的關係當然不用多，但是現在的情況誰都知道，白離沒出現在許讓身邊的第一年所有人都不習慣，後來有人心翼翼地問過許讓關於白離的事情。
可是許讓總是在提起白離的時候臉色就沉下去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輕易地在許讓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今許讓自己主動提起了這個名字，對他們來就像是一個秘密解禁，終於可以在這裏提起白離的名字。
許讓倒了杯酒，就這麽聽著身邊的人開始討論關於白離的事情，最後有人問了他：“對了，讓哥，她是不是回來了？”
“嗯。”
“難怪！我今來的路上好像看到有個人很像白離呢，就是西邊那家喜林茶餐廳，我都沒敢認！”
“她今……”許讓回憶了一下，“跟朋友有聚會。”
“跟朋友有聚會？這人也真是的，回來了也不跟我們聚聚，是不是不把我們當朋友啊，哈哈哈哈。”
這人開著玩笑，許讓的手卻突然頓了頓。
白離回來以後，她展露給他的全是不在意和改變，是有了新的生活以後對他不理不睬。
她的世界就這樣完全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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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段的飯局上，許讓自知喝得有些多，但也沒有醉到沒有意識。
劉明達來接他，在車上連連歎氣，“少爺今怎麽喝這麽多？你平時出去都不愛喝酒的。”
“和朋友聚會，沒喝太多。”許讓閉著眼低聲應著，“我爸呢？”
“許總今不回去。”
“知道了。”
劉明達把許讓送到家，確認他真的沒有醉倒才走，臨走之前還叮囑著：“一會兒喝點蜂蜜水，別年輕就不把身體不當回事啊。”
“謝謝劉叔。”
劉明達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能看出來你有心事，不過也要注意把控度，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喝酒解決的，就算喝醉了又怎麽樣呢？醒來以後還是會發現一切都是假的，人活著就是為了感受真實。”
許讓的瞳孔微微一縮，無奈地勾了一下唇角。
這些道理他哪裏是不懂，隻是有時候不想那麽清醒罷了。
他還是去喝了杯蜂蜜水，沒能喝完放在手邊，手機裏是李言發來的信息。
【李言】：許總，這是白姐的手機號。
【李言】：許總，十八樓那個裝修是要怎麽弄？是到時候完全按照白姐的喜好裝嗎？
【李言】：白姐那邊是不是我得先打個招呼下去，讓大家注意點？
【李言】：不過十八樓那個可比白姐買下的地盤大好幾倍啊，完全複製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我去試探一下嗎？
許讓把消息看完，嘁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今知道白離的事情以後，李言的廢話就很多。
許讓回了他消息以後，抬頭看著牆麵上的那副畫，就這樣定神了很久，寂靜的房間裏鍾表的聲音格外響，嘀嗒嘀嗒地一聲聲。
十分鍾後坐在書桌前的男人起了身，走向窗前，看著手機上某個號碼。
想耍賴想裝醉。
再這麽下去，她會離他越來越遠的。
許讓撥通了電話，幾乎是響到最後，他都以為會傳來熟悉的機械女聲一遍遍地告訴他撥打的電話接不通。
已經習慣打給那個無人接聽的號碼了。
最後一聲“嘟”聲響起，電話突然接通，那邊非常安靜，許讓感覺自己的呼吸就這麽收緊了幾分，半分鍾的沉默後，他才舔了舔唇緩緩開口：“阿離。”
“你回來了。”
你終於回來了，我找了你很久。
那邊也沉默了很久，最後才問了一句：“你就不怕打錯電話了嗎？”
熟悉的女聲，一如既往地清冷。
“不會。”許讓很確定地。
“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白離的聲音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你喝酒了嗎？”
“隻喝了一點。”
“許讓。”白離突然喊他，“你醉了嗎？”
“沒有。”
白離突然輕笑，語氣耐人回味：“你一直都是這樣，喝醉了也不會承認的，就算是醉到走不動路了還是要跟我我沒醉。”
所以白離聽到許讓這醉醺醺的聲音就不覺得他真的清醒。
那不如順著她的意思，假裝醉了吧。
白離著，似是回憶到以前的事情，許讓等她完才緩緩開口，問了句：“阿離。”
“這麽多年，你就不想我嗎？”
白離顯然是沒料到許讓會突然這麽問她，愣怔了好幾秒，把問題還給了他：“嗯？怎麽這麽問，難道你很想我嗎？”
最完美的回答不是回答，而是反問。
許讓的手指摩挲著玻璃杯，垂下眼簾，：“想啊。”
“我當然很想你。”
***
寂靜的夜晚，突然的一通電話。
白離的心被許讓的一句話撞成了一塊塊的碎片。
很想她嗎……？
白離聽到熟悉的，許讓漫不經心的語氣，低頭嗤笑了一聲。
“可是阿離，你是不是把我們都忘了？”
“你回來以後從來不主動聯係我們，也不回來以後聚個會。”
“我今晚跟五他們聚會，你明明回來了卻不在，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白離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複，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許讓的時候那個白離了，今在環球偶然碰麵讓白離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了這點。
她躲不開許讓的，但是她可以回到曾經的位置。
隻是跟他是朋友的位置。
沒關係，現在的白離已經不那麽在乎許讓了。
“所以你是在怪我不跟你們聚會嗎？”白離笑了笑，“對不起啊，我最近真的太忙了，剛剛回南城很多事情還沒解決好。”
“我沒有忘記你們，也沒有不把你們當朋友……”
“這樣的話，剛好這周周末有空，要不要約大家出來聚聚？不過我沒有大家的聯係方式，那就麻煩你了。”
白離的舌尖抵住自己的後槽牙，在末尾補上了一句：“阿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對許讓，也對她自己。
再好的朋友最終也隻能是朋友。
這一次，無論是誰都不要越界。
她不想再來一次了，白離很清楚那對她是一個深淵，好不容易爬出來，她不可能讓自己再一次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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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是在幾後的周末，許讓沒讓她失望，真的聯係到了當年的大部分人。
大家聽是白離回來了約他們聚會，幾乎所有人都空出了時間來，連幾個要上班的人都專門請了假來，還有遠在海城的宋景鑠也趕來。
搞得像個熱鬧的歡迎會。
他們這群人，雖然現在也不算過得多好，有人在餐飲店打工有人在辛苦地做銷售，但是在講義氣這方麵絕對沒得。
許讓一喊，所有人都到了。
白離白去跟裝修公司談畫室的裝修，到得也是稍晚，她幾乎是卡點到的，還沒走攏就聽到了包廂裏熱鬧的嬉笑聲，就仿佛是什麽都沒改變。
以前她也是因為經常要去畫室畫畫，出去玩的時候總是她到得最晚，白離每次過去的時候都能在外麵感受到裏麵的熱鬧。
幾年過去了，這群人還是這樣充滿活力。
白離抬手，準備推開門的時候大腦中突然閃過了一些零散的記憶，依舊是關於許讓的記憶。
許讓以前總會等她畫畫，等她忙完再一起過去，所以以前推門的總是許讓，而她隻需要站在許讓的後麵跟著他進去就好。
那會兒她的恐男症剛剛得以減輕，也在努力地試著社交，許讓總是在這種時候對她伸出援手。
她站在門口許久，回過神來還是因為聽到裏麵的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讓哥，白離這幾年有什麽變化嗎？是不是更漂亮了？哈哈哈，想當年還是有很多人愛慕白離呢，嘖，不過白離那個禦姐範，沒幾個人駕馭得住啊。”
“是啊，我還記得當年好多人傳白離渣，結果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的嘛。不過真的，白離真的太難駕馭了，當初就覺得讓哥能hld住。”
“行了啊，許讓又不喜歡白離那款，這事還要跟你們強調多少次啊，以前就過了好吧。”
白離突然感覺心口刺痛了一下，很快恢複過來，她斂下眸。
果然，她這次的選擇才是正確的，她和許讓不可能的事情誰都知道，許讓過他喜歡乖巧一點的女生也是誰都知道。
偏偏，四年前的白離就是這麽真，想要試一試。
四年後的她終於明白了，有些人真的一輩子隻能是朋友，即便是到了很親密的關係，不可能是戀人就真的不可能是。
四年後的她終於做了一次正確的選擇，選擇放棄這個想法，放棄喜歡許讓。
當朋友多好啊，許讓又護著她，他們之間隻是作為朋友，一定可以走很遠。
白離屏住呼吸，邁出一步，門把手往下一按，開門進去。
她一隻腳邁進去的時候，桌上的其他人還在繼續笑，著：“真羨慕讓哥和白離之間的友情啊，怎麽都不會改變。”
他們之間如果是友情就什麽都不會改變。
沒有人注意到白離進來的時候，男人的眼眸就那麽突然顫抖了一下，緩緩張唇想要開口的話什麽都沒出口，白離先開了口。
她笑著，目光掠過眾人，最後還是穩穩地停在許讓身上，緩緩開口：“我回來了，好久不見。”
白離邁腿緩緩走過去，明明是給所有人聽的，但是許讓的感覺卻像是專門給他聽的。
“大家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一點都沒變，也什麽都不要改變。
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