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色③
南城迎來了一好氣。
白離從起床開始就靠在床頭,枕頭墊著腰,她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病房裏充滿著陽光的氣息和味道。
她是昨晚上才轉到這個病房的,因為沈清嶼的關係,給她安排了一個安靜的最裏麵的位置,病房裏隻有她一個人,白離看著窗外紛飛的落葉,手指漸漸收緊。
昨晚突然跟陸遙重逢了,所以她也見到了錢若霖,見到了林灝,他們都變了很多,大家都變得成熟了,僅僅是四年。
她就這麽突然地見到了曾經的那些人。
唯獨還沒見到在她那場故事裏最耀眼的那一個人。
沈清嶼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白離正看著外麵發呆,他換了自己的便服,抽開凳子坐在白離旁邊。
“想什麽這麽認真?”
“在想出院以後回家畫點什麽。”
沈清嶼好幾秒沒話,他:“是嗎?”
他很顯然沒有相信白離的法,沈清嶼從衣兜裏拿了塊糖倒在手心上,自己先吃了一顆,又給白離倒了一顆。
白離接過去,輕嗤:“你怎麽知道我想吃糖?”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抽煙,現在戒了,不就是以糖代煙?”
薄荷味在舌尖上跳動,白離微微眯了下眼,:“你這麽了解我,真的好像從跟我一起長大。”
“因為你真的很像她。”
很像沈清嶼那個過世的親妹妹。
沈清嶼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下消息,:“我今休假,去陪你嫂子。”
“嗯。”
“離。”沈清嶼輕聲道,“不管遇到誰,你選擇回到這裏,這些就是需要麵對的,我相信你可以。”
白離笑了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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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嶼走了以後白離覺得有點累,又睡了個午覺,大概是上午想的太多,她這個短短的午覺夢到了許讓。
五年前,夏季的末尾,白離轉學到南城一中,開學那她站在學校門口久久地沒有邁步。
她被領進辦公室的時候,江苗一直在跟老師,麻煩他們多關照一下白離,她可能不太習慣交新朋友,這些老師是見慣了轉學生來的時候家長的囑托的,回頭看到白離一條超短裙,過腰的栗色卷長發,化了全妝,連睫毛都沒放過。
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學生。
老師很敷衍地嗯嗯了兩句就過去了,並沒有把江苗的話放在心上。
出去以後,江苗還在叮囑。
“離啊,在新學校要好好交朋友啊。”江苗提醒著,“新環境可能需要熟悉一下,你以前都是讀的女校,這次可能需要適應一下,不過我剛才都給老師打過招呼了……”
“沒事。”白離,“我自己知道。”
來新學校的第一個月,白離聽了關於自己的傳言不知道多少個版本,她是個妖豔浪/蕩的女人,她不知道已經跟多少男人睡過,甚至可能打過胎。
白離懶得管,其實沒有打算認真交朋友的,她甚至連班上很多人的名字都沒記得,唯一記得的名字就是——許讓。
因為提及率實在是太高了,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
“嘿,兄弟們今出去玩嗎?讓哥請客。”
“今許讓那個遠三分太帥了吧,我他媽一個男的都看濕了我操。”
“聽許讓最近單身,有沒有姐妹上啊?”
“算了吧,他不是我們可以覬覦的對象。”
“你們許讓到底喜歡哪種類型啊?”
那有女生在教室悄悄討論許讓,白離從旁邊經過,身後有個人在叫她:“白離,喂!白離!”
隔壁班的裴川,白離恍惚之間記得這人好像之前跟她表白過,但是她沒有接受,拒絕地幹淨利落。
女生議論的聲音頓了頓,裴川雖然不比許讓,但是因為性格溫和好接觸,也有很多人喜歡。
許讓是遙不可及的,但是裴川是領家竹馬。
“反正不是白離這種類型。”有個女生嘀咕了一句,“你們沒發現許讓一直喜歡乖乖的,嬌滴滴的女孩子嘛?”
“也是。”另外一個女生回答道,恨得牙癢癢,“壞男孩都喜歡乖乖女,白離這種壞女人不都是惡毒女配?你看看她這個妝,我的哪,她這樣的蕩/婦,以後孩子都生不出來!”
當著她的麵她的壞話,白離突然覺得自己有時候太佛係了,確實她以前從來沒有管過,再怎麽髒的話都沒搭理。
可是正巧她今心情不好。
白離的腳步停住,她從斜挎包裏摸了隻口紅出來,若無其事地站在她們幾個旁邊補妝,裴川站在他們班教室外麵也沒進來。
裴川知道白離會拒絕,畢竟上次他隻是不心靠近了白離一下,差點摸到了她的肩膀,就被她踹了一腳。
被踹的那個部位回想起來還隱隱作痛,裴川不敢輕舉妄動。
幾個女生看著白離站著補口紅,什麽都不什麽都不做,卻突然間覺得心裏有些發毛。
寂靜的下午,沒什麽人在,教室裏突然傳來兩個女生的尖叫聲和求饒的聲音。
許讓打完籃球,穿了件短袖,正仰著頭喝水突然聽到教室裏騷動的聲音,他的眉頭皺起來跟旁邊的祁紀陽對視了一眼。
他推開教室門,看到白離單手把一個女生壓在桌上,另外一隻手上握著口紅,抹在了那人的嘴上,被她壓著的女生唇邊全是灼目的紅。
白離最喜歡用正紅色的口紅,在那人嘴上胡亂畫了一通,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女生的眼神裏寫滿了恐懼和害怕。
“許讓!”有人出聲,“你快管管啊!”
“許讓!許讓!白離打人了!”
很多人看著他,希望許讓能出手擺平這件事,隻有他能夠做到。
許讓捏著水瓶,脖頸之間還有汗水低落,往鎖骨上流,他隨手把頭發捆上,眼神淡淡的,在周圍人期待的眼神中漫不經心地開口:“管我什麽事?”
被白離壓著的女生都快哭了,求助的眼神看著許讓,而許讓看到她以後,眼神沒有絲毫地解凍,也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
教室裏的人漸漸躲起來,白離最後一下把口紅摁在她的臉上,把剩下的扔在了地上。
“姑娘,誰教你的?”
“當著我的麵罵我是個蕩/婦?”
周圍的人群突然安靜唏噓,雖然平時他們會私下議論白離,但是從來沒敢當麵過這種話,在十五六歲大家都老實巴交的年紀,白離的存在太特別了。
“你爸媽沒教過你怎麽做人嗎?”白離踩在口紅殼上,巧笑嫣然,“要不要我教你啊?”
“如果你覺得我化濃妝就是浪蕩,那要不要我幫你也畫一個?嗯?”
女生被白離鬆開,蹲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白離下節課也懶得上了,直接轉身往外麵走。
白離走遠了些,感覺到身後一直有人跟著她,氣還沒消,她以為是裴川又跟著過來了,白離從衣兜裏順手摸了隨身的鏡子,轉身用力地扔過去。
“你有病嗎?還跟著我?是不是又想挨揍?”
那人穩穩地接住了她砸過去的鏡子,淺褐色的眸子一抹光閃過,他把玩著這塊鏡子,看著她,語氣依舊是漫不經心,還多了幾分玩味:“喲,姑娘脾氣還挺大的。”
“叫誰姑娘呢?”
許讓好幾秒沒話,隨後嘁了聲抬眸,很突然地對她伸出手,他挑了下眉:“欸,白離,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十月的微風,帶著桂花香。
白離第一次跟許讓話,看著他伸出來靠近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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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南城國際機場,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八點……”
航班落地,行人匆匆。
許讓連行李都沒拿,他安排助理把其他的事情處理好,就急匆匆地直接往市醫院趕,飛機有些晚點,比料想中到的時間還要晚了一點。
這是他這麽多年來過得最煎熬的一,甚至希望自己能開個任意門馬上回到那個地方。
半時後,許讓站在病房門口,手上的煙還沒滅,思緒完全是混亂的,他整理了很久,卻還是在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四年。
腦海裏所有關於白離的記憶全部像開了閘的洪水,洶湧而來,連旁邊的河堤都衝垮了。
病房外麵的門邊就有垃圾桶,許讓周圍的煙霧縈繞著,他急匆匆地趕過來,爭分奪秒,卻又在門口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煙。
身上的煙盒都空了,許讓摁熄了煙,他又咬碎了一顆薄荷味的珠子才伸手開門,門打開一個縫隙,他聽到了熟悉的、難忘的、很久沒有聽到的清冷女聲。
“遙遙你這些年也變得太多了。”
她的話音落下,許讓邁了一步進去,空氣像是在這一刻凝固,許讓終於跟她對上了眼神,像是變了又像是沒變。
陸遙站起來,十分識趣地出去了,順手還把門給關了。
他們對視了很久,記憶中閃過一些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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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讓,要是我哪消失了你會不會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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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消失了,肯定是在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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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那你打算怎麽哄我回來啊,女人生氣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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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哄我就怎麽哄,還是你自己比較好,我以後直接照做。
白離那時候半真半假地隨口了句:“那你就你來娶我,我就能原諒你。”
白離就這麽看著他。
許讓身上的氣質變了些,成熟穩重了,更有男人味了,他的西裝筆挺修身,就這麽長腿一邁朝她走了一步。
她剛想開口一句百不厭的“好久不見”,卻被許讓搶先了一步。
他變了再多,骨子裏那股慵懶的氣息還是沒變,以前他們就愛許讓活著就是個浪蕩公子哥。
白離病態慘白的唇微動,倏然聽到男人慵懶帶著倦意的聲音,他朝著她伸手,一如五年前一樣的距離,他緩緩道:
“白離。”
“我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