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六十七章(中)
爭功一案審決,被牽連的多羅貝勒尼堪罰銀三千兩,固山貝子滿達海罰銀二千兩,鼇拜亦革職並罰銀一百兩,卻暫未對豪格有什麽懲處。
正月在詭譎的平靜中走完,二月初一,錢昭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院子的西廂被收拾出來做了茶室,蘇泰坐在窗前炕上,望著院中一本山茶,碗口大的花朵或白或粉,開得十分熱鬧。
“請用。”錢昭親自燙盞烹茶,禮數周到又不失親近。
蘇泰捧起竹紋鬥彩碗,見內壁雪白,映著淡綠清透的茶湯,不禁笑道:“福晉這樣日子,可謂詩情畫意。”
錢昭答道:“哪裏,鄉野閑居時慣愛捯飭玩物,讓您見笑了。”
蘇泰垂眸啜了口茶,將碗擱下,倚著炕桌向前傾了傾,道:“我這回來,其實是有一事想請福晉相助。”
錢昭自然不會以為她是尋自己吃茶閑聊,聽這戲肉來了,精神為之一振,當即道:“嫂嫂何須如此客氣,但凡我能效勞,必盡力而為。”
蘇泰見她誠懇,卻隻笑了笑,道:“也並非什麽大事兒。我娘家弟弟快到婚配的年紀了,當年叔父在世時,先皇曾答允許以宗室格格,如今他已十四歲,此事卻還未有定論。故而想請福晉參詳參詳。”
錢昭一怔,思索片刻,問道:“可是中意英親王家的五格格?”
蘇泰點了點頭,撫掌笑讚道:“福晉果然明慧。”
“嗬,從年紀上看,也就她與東莪格格相合。不過東莪麽,想來攝政王另有安排。”錢昭回道。若求的不是這一支,也就犯不著與自己來了。
蘇泰望著她繼續道:“福晉大約聽過我家的事吧?祖父敗戰,叔父領全族降了太/祖,至此葉赫部歸於建州。叔父追隨先皇征戰多年,屢有功績,得了個騎都尉的世職(注1)。叔父順治三年病故,留下二子,長子襲了世職,次子便是之前提的我那幼弟。”
錢昭揣摩著她話裏的意思,沉吟道:“恕我直言,若論家世,不上匹配。先皇當時並未賜婚,眼下若想如願,恐怕不那麽容易。”
蘇泰卻道:“那孩子比額哲還幾歲,論輩分是從弟,其實是我瞧著長大,更似子侄。他自聰明,善騎射,通文理……”錢昭見她提起已不在世的兒子,眼中透著哀思,也不便打斷,豈料她竟然道,“這樣吧,福晉不妨允我喚他進來磕個頭。”
此言一出,錢昭驚詫之餘竟想不起拒絕的措辭。不過借口而已,沒想到也要這般下足本錢。
蘇泰瞧她一臉愕然,笑道:“今兒便是叫他陪著同來的。既托福晉做媒,自然要讓您見見人。勞您費個心,成或不成,蘇泰都感激不盡。”
錢昭歎了口氣,道:“哪兒的話,嫂嫂吩咐,我怎敢推托。”著命人去請那少年進內院來,又道,“其實此事未必不能成,英親王家繼福晉所出的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前兩年都外嫁蒙古,如今隻有五格格承歡膝下,大約也是想留她在身邊的。隻是,若要親,我卻不是合適人選,年輕不曉事兒,在五格格的額涅那話也不夠分量。不如,您請攝政王大福晉去探探口風,興許有六七分把握。”
蘇泰笑著還未及答,盧桂甫便領著一個少年進了院子。錢昭透過窗就見那身量高瘦的少年望向院裏的山茶微微一笑,卻未駐足,步履輕快地往屋裏走來。
進得茶室,用漢話請安道:“明珠見過福晉。”少年起身立在下首,儀態從容,身長玉立,近看之下,更覺得這孩子漂亮。
錢昭因而笑道:“明珠?這樣人品方能不辱此名。”
少年答道:“福晉謬讚。隻是男兒當以才智勇武為傲,容貌一事實無關緊要。”
錢昭挑了挑眉,道:“哦?你的意思,男子重才,女子方重貌?”
“明珠並非此意。女子重德行,容貌、容貌麽……”少年被擠兌地臉一紅,抬頭望了她一眼,下麵半句便不能下去。這位福晉明明比他大不了幾歲,容色妍麗無雙,目光卻如此銳利而居高臨下。
蘇泰笑著向錢昭道:“你怎欺負孩子。”完便示意明珠去外邊候著。
明珠如釋重負,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錢昭心道,若論品貌,這孩子與東莪倒也般配,不過大約是不能成的。
蘇泰道:“叔父一生追隨先皇,明珠這孩子將來卻是要為大清效力,若能擇一門好親,也好使腳下的路平順些。福晉以為呢?”
錢昭心領神會,實事求是地指一條明路給她,道:“豫親王與我恐怕使不上力。家裏麵的這些事,隻要攝政王點頭,便好辦了。”
蘇泰歎了口氣,頷首答謝道:“我明白了。”
注1:騎都尉,是乾隆時定的世職名,順治年叫拜他喇布勒哈,為行文順暢先穿越地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