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能
趙岐再回到破廟，這裏已和三天前不一樣。
屋中的人少了許多。
食物被吃淨，野菜又挖不到，許多人都被活活餓死，冰冷僵硬的屍體被嫌惡的抬出破廟。
剩下活著的人也都臉色蒼白，眼窩深陷，虛弱無力躺在地上。
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情況下，死亡的陰霾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看上去都是一副死氣沉沉毫無活力的模樣。
趙岐走進屋中，來到石台旁，滿頭汗水費力的放下沉重的瓦罐，歇了一會將氣喘勻，緊接將樹枝架起瓦罐，開始燒水。
半晌後，看著滾沸的水麵，他滿意點點頭。
“各位，你們可想吃肉。”
趙岐站起身，環視屋內眾人，道。
“肉……”
已餓得反應遲緩的人們，緩緩轉過頭，黯淡無神的眼中有了波動，咽了咽口水。
一個麵有菜色的幹瘦男人，有氣無力的回道。
“有誰不想吃肉，但哪裏有肉？”
他們所有人都是已許多天沒有聞見肉味，想吃肉想得發瘋。
這個時候，想吃點野菜都是奢望，去哪裏找肉。
“肉，我知道哪裏有。
隻是大家如果想吃肉，也需要自己付出；力氣。”
趙岐緩緩道。
聽到趙岐說他知道哪裏有肉，眾人都是眼睛一亮，但也有些半信半疑。
“你說的肉……是什麽肉？”
一個黑臉漢子像想到什麽，臉色劇變，遲疑問道。
其他人也是臉色變得不大好，像想到什麽可怕惡心的事物。
趙岐眼神一凝，明白他誤會了。
災荒之時，災民如果長時間得不到救濟，為了活下去可能會易子而食、同類相殘。
眼下他們這些災民的情況，雖還沒到那個地步，但估計再過幾天，草根樹皮全部吃光，也就差不多了。
不過，眼下沒到那種極端情況，人心中對於同類相食始終本能還是有很大的抵觸！
“鼠肉。”
趙岐權當沒聽懂他的話，直接回答道。
“鼠肉？”
聽到這個回答，其他人心中芥蒂和惡心之感逐漸消失。
鼠肉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這不是平時，有肉已經萬幸，哪有挑挑揀揀的份。
都到了要吃草根和啃樹皮的地步了，有肉吃還不滿足。
但眾人緊接又有些失望。
“是鼠肉……”
“老鼠的肉有多少，我們有這麽多人，你又能找到多少老鼠？”
“不多，但讓各位都嚐上兩三口鼠肉卻是夠了。”
“隻是，話說在前頭，我要兩條鼠腿！”
趙岐道。
他也想獨吞那麽多的肉。
但憑那隻巨鼠的體型，憑他一人根本無法對付。
想要吃肉，他唯有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兩條鼠腿？
隻要你能讓我們都吃上肉，別說兩條，七八條也沒有問題。”
眾人痛快答應道。
“七八條？它也要有七八條鼠腿。”
趙岐心中腹誹了一句。
“如此，我們便說好了！”
他關緊門窗後回到原位，一腳踢翻瓦罐！
滾燙的熱水，順著石台後的坑洞，洶湧流入！
“各位。”
趙岐退出兩步，道。
“我勸你們，現在趁這個時間，找些趁手的家夥，免得一會手忙腳亂，反被老鼠所傷。
畢竟……這隻老鼠的體型有些大。”
“有些大？老鼠再大能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這個洞是老鼠洞？”
眾人也看到了這個大得不像話的洞，但沒有將趙岐提醒放在心上，反而七嘴八舌的懷疑起來。
“這真的是老鼠洞？裏麵有老鼠麽？”
趙岐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退得更遠。
他就是說出洞底有隻體型和狗差不多大的老鼠。
這幫人也隻會以為他餓昏了頭，在說瘋話。
隻有等眼見為實，他們才會相信。
滾燙的熱水流了下去，經過漆黑的坑道，到達洞地！
吱！！
一聲尖銳淒厲的鼠叫聲，猛然從地底響起，急促傳來。
“真的有老鼠！”
但緊接眾人有些疑惑。
這聲老鼠的叫聲是不是太大了些？
有些人本能的不安拿起木棍磚頭，緊緊盯著那個大洞。
淒厲的鼠叫聲，越來越近！
唰！
一道巨大黑影淒厲慘叫著，從洞裏竄出！
眾人皆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其實這道影子也不算多大。
但他們本以為從洞裏竄出的會是巴掌大的老鼠，結果卻是這麽大一團黑影才被嚇了一跳。
等眾人看清從地底竄出來的是什麽，不禁雙目圓瞪，神色難以置信，眼中盡是驚恐！
“這是什麽怪物？”
眾人驚恐大叫。
眼前這隻老鼠體型之大，遠遠超出人們的認知！
恐懼來源於未知，這隻詭異的怪物，令人毛骨悚然！
眾人一下自亂了陣腳。
任巨鼠在屋中亂竄。
趙岐瞧見巨鼠的模樣，神色大喜。
滾燙熱水之下，巨鼠身上被嚴重燙傷，身上一些地方甚至皮毛脫落，露出被燙得通紅的皮膚！
最關鍵的是，他發現巨鼠一直閉著眼睛，尖銳慘叫，如無頭蒼蠅般滿地亂竄。
“巨鼠眼睛被燙瞎了！”
眼睛一瞎，巨鼠能造成的威脅大大降低，這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各位，你們怕什麽，它已經瞎了。
肉就在眼前，難道你們要放跑它不成？！”
趙岐厲聲道。
眾人經他提醒，也發現巨鼠眼睛已瞎掉，不再那麽驚慌和恐懼。
又想起許多天沒嚐到的肉味，他們雙眼放光一擁而上。
對肉的渴望，對生的渴望，戰勝了對巨鼠僅剩的那點恐懼，磚頭木棍一齊招呼，瘋了般死命追著瞎眼巨鼠打。
趙岐也參與其中，撿了一塊破木板拿在手中。
在被眾人一陣瘋狂毆打後，瞎眼巨鼠渾身是傷，無力倒在地上。
“怪物好像已經死了。”
眾人見瞎眼巨鼠再怎麽打也不再不再動彈，似乎已經死了就停了下來，神色各異，對著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的巨鼠，指指點點，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這麽大隻的老鼠是怎麽長的？”
“怕不是已經成了精吧！”
“成了精又怎樣？都被打死了，死了後還不是一塊肉！”
在眾人議論中，忽然瞎眼巨鼠腦袋毫無征兆的動了一下。
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放鬆警惕的趙岐，瞳孔一縮，抬手一木板呼了上去。
嘭！
這一木板之下，瞎眼巨鼠徹底死去。
實際上，以瞎眼巨鼠的傷勢它已造不成什麽威脅，剛剛動那一下，不過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巨鼠徹底死了，接下來就是分配鼠肉。
“我們隻能給你一條腿，兩條腿實在是太多了。”
看著巨鼠屍體，這時眾人中有人反悔道，不打算先前說好的給趙岐兩條鼠腿。
“對，兩條腿實在太多了。”
“你剛才根本沒有說明隻有一隻老鼠，而這隻老鼠有這麽大！”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話裏話外隱隱指責趙岐刻意欺瞞他們，太過貪心。
最後，趙岐隻分得了一條腿。
事實上他一開始提出要兩條鼠腿，也沒指望真的能拿到兩條。
這麽多人不會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分去一小半的肉。
盡管巨鼠是他發現的，拿下巨鼠他也出了最大的力。
但這個時候，和他們去講道理，除了白費口水不會有其他用。
即使一開始，他向他們說明了這隻巨鼠的情況，這些人也會有別的理由來減少他能得到的鼠肉。
人性如此，沒什麽好說的。
趙岐拿著分得的一條鼠腿，走到院中。
清洗一番，用樹枝穿過，架起火緩緩炙烤。
“這肉的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半晌後，鼠腿烤熟，趙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幾口下去，鼠腿的味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前沒有吃過鼠肉，但他從未吃過如此鮮美的肉。
“不止是我許久沒吃肉的原因。”
趙岐眼神微動，想起巨鼠不一般的體型，臉上浮現明悟之色。
“……恐怕這就是這肉質如此鮮美的原因所在。”
趙岐沒有一口氣全吃掉，隻吃了半條腿，就停了下來。
“這個時節，肉沒有那麽容易壞，起碼能放上兩三天。
“而我剛吃掉的肉，足夠讓我起碼挺上一天半。
等過了這一天半，我把剩下的肉吃掉，還可以再挺一天多。”
“再過去三天，城門怎麽也該開了……”
將肉隨身帶著風險太大，無異於時時刻刻引誘別人來搶。
趙岐思量一番，外出將剩下的鼠腿藏了起來，就藏在了破廟附近。
附近的野菜早被挖了個光，挖野菜的人平時都到更遠處去了。
加上隻有一天半的時間，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等趙岐回到破廟，眾人早已將鼠肉瓜分完各自吃下。
剛一進屋，他立刻發覺有幾道炙熱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趙岐神色平常，宛若沒有感覺到，自顧自走到角落裏，手揣進懷中握著瓦罐碎片，背對著眾人躺下。
他知道有些人相隔許久嚐到肉味後，貪心還想吃更多，打上了他的主意。
但他們沒有看到鼠肉，也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有肉剩下，所以短時間內不會動手。
隻有等他們下一次餓得發瘋時，他可能才會有麻煩。
……
皓月當空。
時值深夜。
屋內眾人都已睡去。
緊閉雙眼處在睡夢中的趙岐，忽然眉頭緊鎖，神情痛苦，額頭浮現豆大汗珠，皮膚變得滾燙通紅！
仿佛是他吃鼠肉吃出了什麽問題，但奇怪的同樣吃了鼠肉的其他人，卻沒有丁點異樣。
迷迷糊糊中，趙岐感覺自己仿佛身置火爐，在受到千重烈焰的煆燒！
仔細感受去，那股烈焰似乎是從他體內迸發而出，席卷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骨骼以及內髒，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煆燒重鑄！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
待得春日高升，天光大亮時。
趙岐才睡醒，他睜開雙眼一下坐起身，奇怪的看著自己雙手，用力的握了握。
他感覺自己似乎力氣大漲，並且仿佛有了用不完的精力，一點也不覺得餓和疲倦。
就像是他又換了一具身體一樣。
“是昨夜的原因麽？”
趙岐神色疑惑，他對於昨夜發生的事還殘留著些許印象，模糊的知道昨夜自己身體似乎發生了些奇異的變化。
他剛要站起身，更進一步檢查身體的變化，卻忽然神色一怔。
“這是什麽？”
趙岐注意到自己眼前有一行小字。
元能：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