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夜鼠影
破廟外，冷風吹過。
一陣寒意穿透身上單薄衣衫，趙岐狠狠打了個寒戰。
他雙手凍得通紅，懷中抱著一個沉重瓦罐，走出了破廟。
“幸好破廟院子角落裏胡亂摞著一堆落灰的瓦罐，不然真不知挖到野菜拿什麽煮。
不過，這個瓦罐著實有些沉。”
趙岐抱著這個一尺左右高的瓦罐，稍稍有些費力。
他身體本就瘦弱沒有長成，又幾日沒吃飽飯，能使出的力氣太小。
抱著瓦罐才走出一段距離，便覺得有些累。
趙岐喘著粗氣，站定腳步，向左右看了看，眯眼認定遠處一片青綠殘留些許雪痕的山坳，稍歇了歇，繼續邁步走去。
附近有大量災民，近處生長的野菜估計即使沒有被挖光也差不多。
隻有去遠處挖。
外出挖野菜的不止趙岐一人。
向那片山坳去的路上，不少餓得臉色蒼白的災民，都在尋找和挖野菜。
他沒有管那些人，自顧自深一腳淺一腳，歇歇停停走了好一會，走到遠處山坳。
前幾日，天才下過雪，有的地方雪還有融化完全。
放下瓦罐，趙岐撥開上麵的殘雪，開始挖野菜。
得益於前身記憶，他能從地上青草中，辨認出哪些是能吃的野菜。
過了半晌，趙岐看著麵前一堆野菜，覺得差不多了，歇了一會去撿了些樹枝，弄著了火。
地上未化的雪，就是現成的水。
趙岐坐在火旁，開始洗菜，主要洗去菜根上的土。
之後將洗好的菜放入瓦罐。
咕嘟嘟。
不一會，一鍋野菜湯便煮成。
趙岐找了兩根長短適合的細樹枝，剝去樹皮當做筷子。
第一口下去，他差些本能的吐出。
滿嘴的酸澀摻雜著苦味。
“前前後後忙乎了大半個時辰，就是這個味道。”、
趙岐臉上露出失望。
野菜的確能夠飽腹，但絕大部分野菜的味道都稱不上好吃，尤其是各種野菜胡亂摻在一起熬成一鍋野菜湯的時候，簡直難以下咽！
但現在這個時候，再講究食物的味道就太奢侈了。
能夠飽腹就不錯了。
趙岐強逼迫著自己繼續吃，不吃難以活下去。
“再過幾日，說不定連野菜也沒得吃。”
趙岐搖頭歎道。
隨時間推移，幹糧什麽都吃完，挖野菜的人會越來越多。
現在野菜就已經很難挖，以後附近能挖到的野菜隻會越來越少，到時隻怕就要開始吃草根和樹皮。
遠處忽然出現一個皮膚黝黑，身穿粗衣的老漢。
看見趙岐正在吃的野菜，劉三咽了咽口水，渾濁眼中浮現一抹狠厲，徑直走去。
“不好……”
趙岐也看到向自己這邊走來的劉三，心中一沉。
他沒有回破廟，選擇就地支起瓦罐煮菜，不止因為方便，也是怕自己辛辛苦苦煮的東西被搶。
總有人希望不勞而獲，不費力氣直接吃現成。
尤其生死威脅麵前，人不再顧忌那麽多，往往會暴露出醜陋本性，什麽都能做出來。
這個老漢顯然是看上他這一鍋菜，想坐享其成！
趙岐眼中神色逐漸陰沉下來。
“小子，這鍋野菜我要了，你再去挖一鍋，識相的快滾！”
劉三走到近處，眼神凶惡，聲色懼厲，惡狠狠威脅道。
“真是有夠貪心……”
趙岐眼神隱秘一凝。
他本以為這人，會說些幾天沒吃飯的可憐話，厚著臉皮提出和他一起吃這鍋野菜。
但沒想這人比他想得還絕，估計看他年輕好欺負，要直接把他趕走，獨吞這一鍋他好不容易煮出來的野菜！
“你……”
趙岐聞言眼中浮現畏懼，慌忙站起身。
“你什麽你？！”
劉三眉頭一擰，麵目更加凶惡。
“還不快滾。”
趙岐臉色一白，不敢再說話，低頭離開。
劉三看輕蔑收回目光，看向遠處的湯鍋，眼中浮現貪婪，搓了搓手。
他實在是餓壞了，雙眼直盯湯鍋走去。
趙岐害怕的貼著路的一邊，似乎低著頭就要如此離開，他和劉三身影交錯之時。
忽然他眼中浮現寒光，從懷中飛速掏出一物，如護食的野獸，一下躍身撲了上去。
刹那之間，他一隻胳膊扼住劉三脖子，另一隻手抓著一物，用力狠狠捅向老漢後腰！
噗！
血光乍現！
被扼住脖子的劉三，雙目圓瞪發出淒厲慘叫，嘴角溢出鮮血。
趙岐眼神凶狠，喘著粗氣，一下接著一下，狠狠捅了數下，直到他身體無力癱倒下去才停下手中動作。
“你……你……”
劉三無力癱躺在地上，溫熱的鮮血流了一地，他眼神驚懼，伸手指著趙岐，又看向趙岐手中所握的東西，最終手臂無力垂落下去。
趙岐手中，一塊細長尖利形似匕首的瓦罐碎片，被鮮血染紅！
之前他摔碎數個瓦罐，才得到這麽一塊適合防身的瓦罐碎片。
劉三體內生機隨後腰傷口的鮮血快速流失，很快眼中一片灰暗，變為一具屍體。
呼呼呼！
趙岐眼帶殘留厲芒，呼吸粗重如風箱，看著地上的屍體，心跳如擂鼓，耳邊盡是自己激烈的心跳聲，許久才有所緩和。
他眉頭緊皺，輕聲緩緩道。
“你實在不該搶我食物……“
僅因為一鍋野菜湯，就殺掉一個人。
災荒之時，人命簡直如草芥一般！
趙岐也是不得已為之。
或許他可以試著直接掏出瓦罐碎片恐嚇對方，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而不是直接動手殺人。
但萬一他沒有嚇退劉三，反而讓其有了防備……
又或者劉三被嚇退，過了一會帶著他分頭尋找食物的兒子返回來……
哪怕隻是僅僅被打一頓，他接下來都可能會因為身體原因難以尋找食物而餓死。
趙岐不能拿自己性命去賭，所以唯有如此……痛下殺手！
他擦擦掉瓦罐碎片上的血，放入懷中收好。
趙岐抱起瓦罐離開，身後是地上一具已逐漸變得冰涼的屍體。
“這人也許還有親人，萬一被找到會很麻煩，這裏不能再待。”
另找了個的地方，趙岐將野菜一點不剩的吃掉，甚至將湯也全喝掉後，往破廟方向返回。
填飽了肚子，不用再受饑餓的折磨，走路也有了力氣。
“不過，這才是第一天。”
一想到這樣的日子才剛開始，趙岐填飽肚子的好心情沒了大半。
還不知接下來幾天該怎麽過。
回到破廟後，趙岐睡了一覺，一直睡到下午，緊接又外出挖野菜。
倒不是餓了，滿滿一瓦罐的野菜，足夠他一天不用再進食任何東西。
未雨綢繆，趙岐覺得要為之後做打算。
如果不現在挖一些野菜藏起來，過幾天恐怕就真的隻能吃草根和樹皮。
狡兔三窟，趙岐怕隻藏到一個地方，被人發現拿走。
他挖了很多野菜，分別藏到不同地方覆上雪，希望能讓野菜晚些爛掉。
一切做完，等趙岐再回到破廟，已是臨近黃昏。
破廟中，他倒頭便睡。
今日他著實有些累了。
深夜，月上中天。
月光透過門窗，照進屋中。
趙岐醒來，睜眼看了看天色。
“看來是白天睡得有些多了。”
他捂著腦袋，暗暗道。
饑餓或食物不足時，可用睡眠來減少消耗。
他白天時一覺從上午睡到下午，睡了數個時辰。
晚上又睡了兩三個時辰，身體睡夠了便在晚上自發醒來。
屋中回蕩著各異的鼾聲和磨牙聲，在寂靜的深夜尤其清晰，實在擾人。
趙岐一醒來，也難再睡著。
角落裏，他倚著牆，看著照進屋中的月光，回想起來到此世之前的生活不禁萬分懷念，心中隨即生出些許傷感和落寞。
吱吱！
黑暗中傳來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幾聲鼠叫。
荒廢的破廟中有老鼠是很正常的事。
趙岐對於現在堪稱苦難的生活幾乎已快習慣。
他本能順著聲音傳來方向，隨意看去。
但下一刻，趙岐雙眼一下死死定住，驚恐瞪大！
月光下，一雙陰森的幽綠眼瞳。
一道拖曳細長尾巴形似老鼠的黑影！
看著眼前可怖一幕，趙岐渾身毛骨悚然！
因為……這道鼠影體型之大幾乎趕上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