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災民
清晨時分，春日升起，灑下陽光，驅散幾分寒冷。
慶城外一座荒廢的破廟中，百餘個逃荒的災民擠在裏麵。
一個個饑腸轆轆、麵有菜色，或倚坐或躺在地上，餓得難受發昏。
一道瘦弱身影，蜷縮在牆角，身上衣衫破爛，髒兮兮的臉難掩清俊，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
“唔！”
少年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眼中陌生的一切，眼底浮現迷茫。
未等他發出疑問，伴隨刺痛，腦中浮現大量破碎紛亂的記憶。
“趙歧……”
少年眼帶些許迷茫，抱著腦袋，低聲喃喃。
這是這具被他所占據的身體的名字。
‘趙岐’，南泉郡青田縣生人，不久前‘趙岐’家鄉發生洪水導致饑荒，他跟著爹娘不得不逃荒離開家鄉。
爹娘死在逃荒的路上，隻剩下他一人如行屍走肉般跟著逃荒隊伍來到宏都郡的慶城外。
昨夜‘趙岐’又冷又餓，加上不久前驟失雙親仍沉浸在悲痛中身心俱疲，疑似寒氣入體突發急症，在寂靜的夜色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之後身體被忽然來到這個世界的他所占據。
趙岐整理完腦中記憶後，已接受自己忽然到了另一個世界，占據了別人身體的事實。
盡管事情太過突然和離奇。
可周圍剝落斑駁的牆麵、冰冷的地磚以及鼻間各種體味交雜在一起的酸臭氣息，耳邊其他人因饑餓折磨發出的微弱呻吟，一切的一切都真實無比。
很難讓人認為這是幻象或做夢。
再者腦中忽然多出的一大堆記憶，總是做不得假的。
“隻不過熬個夜睡得晚了些，一覺睡醒就莫名其妙來到這裏。”
趙岐神色苦澀。
現在說什麽也晚了。
事情已經這樣，隻能接受。
先不管其他，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先活下來。
他此時情況十分不妙。
“食物……”
趙岐摸了摸幹癟的肚子。
想到食物，他的肚子不合時宜的一陣咕咕作響。
從他醒來到現在，腹中空空的饑餓之感如潮水般一陣接一陣，沒有停過，一直在折磨著他。
“好餓……！
該死的官府！
好不容易來到青山城，居然不讓我等入城。
我就快要被活活餓死……”
破廟中，被腹中饑餓之感折磨得死去活來難受至極的不止趙岐一人，有人滿腹怨氣的破口大罵道。
“慶城……”
趙岐眉頭緊皺。
前身跟著逃荒的隊伍跋涉數百裏，來到慶城。
結果慶城緊閉城門不開，不允許災民進入，甚至放箭恐嚇驅趕災民，不讓他們靠近城門。
他們無力走得更遠，隻能選擇在城外落腳。
這座破廟裏的災民已算不錯，不少災民隻能露宿荒野，無片瓦遮身，現在春寒可還沒過去。
每一夜過去，都不知要凍死多少人。
“該死的官府，這是讓人把人往死路上逼，簡直喪盡天良！”
那人的破口大罵，引起廟中其他一些人的附和。
一時間破廟中，眾人皆對官府怨聲載道，破口大罵。
“不讓入城也就罷了，但按理不讓災民入城，官府也該立刻派人手，在城外找地方安置災民建起粥棚，賑災救濟災民。
結果已過了數天，慶城官府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顯然根本沒打算管這件事，置千百人的性命於不顧。”
趙岐皺眉，心中暗道。
“等官府的救濟是不可能了。”
他仔細思索，改去哪裏尋找吃的飽腹。
“我的幹糧！
我的幹糧哪去了！”
這時，忽有人站起身，驚慌大叫。
“你們誰偷了我的幹糧！”
那人中年模樣，頭發亂糟糟的，頜下留著一縷胡須，看模樣不像是種地為生和賣苦力的，倒像做生意的商人。
他瘋了般抓著在他周圍的幾人，雙眼發紅逼問道。
災荒發生時，遭殃的不止有底層百姓，事實上少有人能免受波及。
這個時候，食物幾乎就代表性命。
有人偷走了他的幹糧，無異於要他的命，也不怪他如此瘋狂。
但被他抓著逼問的幾人，自然不管這個。
本就餓的不行，難受之極，還被人懷疑是賊，誰的心情會好。
幾人中當中有個高個子，神色凶狠站起身，強提力氣一把將那人重重推倒在地。
“滾開！你想吃的想瘋了？
到別處找你的幹糧去！”
“不，我真的有幹糧。
我將它藏在了包袱裏，但我剛剛被你們吵醒，一摸包袱發現幹糧不見了，定是被人偷了！”
他神色焦急帶著哭腔爬起身，一把撈過地上包袱，將裏麵東西都倒了出來，但除了一些衣物外什麽都沒有。
破廟中的人，聽到幹糧，不少人咽著口水，本能站起身，走到那人身旁，想看看哪有幹糧。
但找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到。
“莫說幹糧渣，一點幹糧味道都沒有。”
“我看你完全就是餓昏頭了！”
有人失望的搖頭，不客氣道。
“幹糧我用油紙緊緊包著，一起被偷去了。”
那人辯解道。
但沒人信他，都以為他餓昏了頭，紛紛失望的回到自己位置躺下。
隻剩他一人坐在地上，對著隻剩衣物的包袱，哭嚎流淚。
“畜生啊！一口救命的幹糧也不給我留！”
趙岐盯了半晌，發現那人從氣色上看去的確不像餓了很久的樣子，叫喊的聲音不能說中氣十足，但離餓得發昏有氣無力也還差不少。
“青山城離災荒之地不算多遠，如果一開始帶的幹糧很多，又一路上省著吃，走到這裏的確能剩下一些幹糧。”
他神色微動站起身，拖著有些虛弱的身體，走到那人身邊。
趙岐仔細看了看那人懷中的包袱和他剛剛躺著的地方。
如果能幫此人找到偷幹糧的人，也許今天他就不用再為吃的發愁。
但左右看了一番，什麽線索都未發現。
“什麽東西？”
趙岐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目光一凝，卻在那人背上有了發現。
幾根細長的毛發粘在那人的背上。
寸許長短，呈黑灰之色，不知什麽東西所留下。
“狗毛？”
趙岐伸出手指在那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從他背上拈下一根，雙目凝視，心中猜測。
不怕人又不傷人，加上毛發的長短和顏色，似乎隻有狗符合這個答案。
“是狗偷了這個人包袱裏的幹糧？”
趙岐皺眉。
“不對……”
如果有狗遊蕩在周圍，附近一大堆餓得發瘋的災民，絕不會放過一頓能飽腹救命的狗肉。
而且晚上天冷，破廟的門緊關著，狗按理說進不來。
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
咕咕咕！
這時，趙岐肚子又在作響。
“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歎了口氣，扔下獸毛，暫時不再想這件事，摸著肚子往破廟外走去，準備去找些野菜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