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要的人
熒光棒的光芒在黑暗的禮堂裏晃動著，數萬人的觀眾席上竟然沒發出一點聲音，都在安靜地聽著謝意唱歌。
顧淺淺記得謝意之前是隻會彈鋼琴的，但今天晚上他已經演奏了好幾種樂器了，鋼琴，吉他，貝斯，以及別的顧淺淺叫不出名字的樂器，在謝意的十指下發出行雲流水般悅耳的聲音，難道這些都是近期才學的嗎……
那謝意的能力也太可怕了。
隻是，一口氣演奏兩個小時唱二十首歌，會不會對謝意的喉嚨造成什麽不適啊，畢竟這麽長時間……
顧淺淺正想著，上半場已經結束了，中場會休息二十分鍾，但二十分鍾相對於兩個小時，還是有些不夠看吧。
後台。
謝意下了台，隻覺得喉嚨裏幹燥得如同著了火，他接過一旁工作人員遞上來的水，一抬頭便灌下去大半瓶，才覺得稍稍緩解了喉嚨的痛苦。
二十分鍾的時間確實非常緊張，下半場的風格和上半場不一樣，還需要換演出服，他向更衣室走去，沒走兩步，便看到在拐角處的陰影處，靠著一個纖細的少女身影。
“……簡思？”謝意停下腳步，“你怎麽在這，今天忙了一晚上，應該很累了吧，怎麽不去休息？”
少女的臉在陰影下顯得有些冷漠，她微微轉頭，燈光在臉上投下分明的影子。
謝意一時看得有些發怔，雖然是同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謝璃卻是永遠沐浴在陽光下的，眉梢眼角也就都帶了陽光的暖意，而這個女孩子卻是偏愛黑暗，即使是在室內，也一直戴著兜帽，抬起頭時，眼底閃爍著冷淡而疏離的光。
她和謝璃，像是兩個極端。
一個因為生於黑暗，沒有實體，也就無法感受到陽光的溫度，所以瘋狂的渴望著陽光，而另一個卻是生於陽光，卻對陽光的溫暖充滿了反感。
謝意微微歎口氣，他還是不忍心看到這張與謝璃一模一樣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謝璃。
“太累了嗎？”謝意拉著她回到休息室，“要不要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簡思透過淩亂的碎發打量著麵前俊秀的少年，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她本來想離開的，但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隻無形的手拉著她，控製著她，讓她無法離開。
——她很討厭這種感覺。
這種一想到離開，就條件反射地感到不舍的情緒。
簡思明白，這是原本占據自己身體的，那個叫做謝璃的殘留下來的意識，雖然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每次都在她想離開的時候，就鬼使神差的改變想法。
……算了。
有時候簡思會這樣想，反正自己在這裏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這個叫做謝意的又對自己不錯，就這樣留下來也不錯。
“你不是還有下半場嗎。”簡思抬了抬下巴，“快沒時間了，你去換衣服吧，我在這坐一會就行。”
謝意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些擔心，但時間太緊張了，他顧不得多問，匆匆交代幾句便離開了，簡思坐在寬大柔軟的真皮沙發上，休息室裏空無一人，有隱隱的喧嘩聲從大堂裏傳過來，她將自己的身體蜷縮在沙發的角落，仿佛是要努力把自己縮小成一個球。
這是簡思在孤兒院最常用的姿勢。
不去看別人，不去和別人交流，把自己縮在堅硬的外殼裏，拒絕接收外界任何情感，不管那情感是溫暖的還是惡意的，都被她擋在了外麵。
但那一天，她陷入了漫長的黑暗。
隻有她一個人的黑暗，周圍的一切都是空曠而安靜的，她就在這一片安靜的黑暗中沉沉地睡了過去，她似乎感覺到，有一縷不屬於自己的意識。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一個少年的臉。
少年微笑著，遞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他笑著說：“小璃，生日快樂，快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你是誰？小璃又是誰？
她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清楚這個問題，便再一次睡了過去。
此後的年月，她又斷斷續續地醒來了好幾次，也感覺得到，有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意識在自己的體內，是那個意識逐漸虛弱，才給了她醒來的機會。
終於有一次，當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模糊的畫麵，而是狹窄車窗外陰沉的天空。
自己體內的那個意識消失了。
在手表上的結界裏，她第一次見到那個侵占了自己身體長達十數年的意識，雖然自己在這些年都是沉睡著，沒有意識的，但當體內的另一個意識消失，她就會醒過來。
這麽多天，她慢慢消化著那個意識留下來的回憶，也感受到了那種極致的痛苦。
真是可笑……如果不是一開始動了感情，怎麽可能會這麽痛苦？
但是慢慢的，簡思發現，自己開始迷戀上這種痛苦了。
簡思閉上眼睛，將頭埋進膝蓋裏，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就像是之前的那麽多年一樣。
謝意站在舞台的燈光下，那台鋼琴已經被撤下去了，他也換了一身類似於校服的裝束，看起來活脫脫一個高中生。
確實，顧淺淺想起謝璃曾經和自己說過的，他其實並沒有成年，還差一年才滿十八歲，之前還在上高中，家裏出了事後，便去改了身份證上的年齡，畢竟如果打工的話，很多地方都不收他這樣子的，就連後來進入娛樂公司也是謊報了年齡的。
不過謝意除了外表稚嫩，但內裏卻是相當成熟，畢竟當年與謝璃相依為命，什麽事情都幹過，比同齡人要懂得多得多。
現在謝意一身高中校服的模樣使他看起來又年輕了幾歲，宛如高中裏小男生，顧淺淺身旁的兩個小女生發出花癡的尖叫，拿出手機“哢哢哢”的拍照，還說著要設成屏保壁紙。
“接下來的這首歌，是要送給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但遺憾的是，她已經聽不到了，”謝意緩慢地說著，手指無意地擦過吉他的琴弦，“這個人是我的妹妹，叫做謝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