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冷少之死
極樂島西海岸,傳來歡快地笑聲,一老一少正在海裏玩得忘我,沙灘上堆了好幾個“沙人”,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腳印布滿沙灘。
玩累了,兩人濕漉漉地上岸,坐倒在沙灘上,“哎哎,丫頭,你看見那個島沒?”
“嗯?啊!看見了!”
“那是左耳島,聽說是個很漂亮的地方。”
“噢,有這裏漂亮麽?”
大白胡子老頭兒想了一會兒,“難說,極樂島已經很漂亮了。”
血劍一路問,一路找,終於找到這個沙灘,看見這一老一少,無奈地搖了搖頭,朝他們走來,站到兩人麵前。白老兒擺擺手示意血劍走開,“大怪物,擋我們視線了。”
血劍就地坐在兩人對麵,“在外麵瘋玩了三天,也該玩夠了吧。”
“哪能玩夠呢?對吧?丫頭。”
“白老頭兒,你有點前輩的樣子好不好?三天不回家,帶著一個四歲的小姑娘在外麵瘋玩,讓我們這些晚輩情何以堪。”
白一臉茫然地看著血劍,你什麽時候管起我了來?血劍解釋道,“這個小姑娘是我前幾天剛收的徒弟。”
“哎?你收徒弟了?”白老兒一臉驚訝,然後立刻拍著腿叫道,“你這準師父不管你的寶貝徒弟,還要責怪我帶她出來玩?要不是我在右溪林看到這個小丫頭,她恐怕早就掉進‘一線紅’的陷阱了!我照顧了你徒弟三天,你不應該好好感謝我?”
血劍自知理虧,“是是是,晚輩對前輩感激不盡。現在風兒也急著找她呢,先帶她去見風兒吧。”
“那我發個信號,讓風兒那小子過來。”白老兒站起來,從一堆沙子裏翻出一個響箭。響箭的聲音如鷹嘯,尖銳,可以傳播地很遠。都是愛玩的人,陌上風小時候也總和白老兒一起瘋玩,這也算是兩人之間的一種暗號吧。
薰盯了血劍好久,愣是沒反應過來這是誰,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血劍也皺著眉頭看著薰,衣服濕漉漉的,髒得都看不出來是白色的衣服了,臉上也髒兮兮的,頭發裏一堆沙子……幾日不見,從白白淨淨的乖寶寶變成野孩子了……
不待陌上風趕來,也不跟白打個招呼,血劍抱起薰就飛走了……
回到左溪林的住處,放熱水,試水溫,讓薰脫衣服洗澡,然後抱著一壇酒就去門外的台階上坐著了。
剛倒了一口,薰就“啪嗒啪嗒”走了出來,血劍回身一看,差點把嘴裏的酒吐出來,鎮定了一會兒,才自我安慰到,沒事兒,她還是個孩子,一絲不掛也沒什麽。然後,看了看薰的頭發,糾結了一下,“沒洗幹淨,再洗一遍。”
又是一會兒的功夫,薰再一次“啪嗒啪嗒”跑出來了,血劍無語,你到底洗沒洗啊?
“再洗一遍。”
這一次,血劍跟著薰進屋了,然後就看見小姑娘跳進洗澡的浴池裏,泡了泡就爬出來了。血劍看著薰一臉茫然的表情,明白了什麽,默默地放下酒壺,脫衣服,抱著薰一起進了浴池。
血劍終於開竅了,明白了一個顯然的道理:這個孩子隻有四歲,什麽都不會,你不隻要教授她武功,還要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和一切生活,哄她睡覺,給她洗澡,給她穿衣服……
陌上風來的時候,血劍正在認真地給薰擦身子,陌上風看傻了眼,然後自己也開始脫衣服,血劍急忙製止他,“要洗澡回極樂宮洗去!”
“為什麽?我想在這兒洗,人多,熱鬧。”熱鬧……
又是一天清晨,薰伸了個懶腰抓抓臉爬起來,血劍的胸口不例外地留下一灘口水,給小姑娘洗洗臉穿好衣服,又摸到了薰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錦囊,便問道,“是珍貴的東西?”
“嗯!”薰重重地點點頭,從錦囊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菱形玉佩,給血劍看,“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我弄丟了或者送人了,薔薇姨姨會打我的。”
看著薰認真的樣子,血劍忍不住笑了,調侃道,“一塊玉佩罷了,看你那小心的樣子!”
血劍說完便到後屋去做早飯。極樂島說大也不是很大,繞島一圈大概需要兩天的時間,鬼們可以自己做飯吃,也可以跟仆人們打個招呼,讓他們送飯。血劍一直奉行的是自食其力的原則,除了藍白二老和陌上風,基本上不跟別人打交道,是仆人們最喜歡的主兒。這大概是血劍和風、花、月、包括連在內,最大的不同,就是不需要人伺候。
“薰兒,來吃飯!”
“噢!”小姑娘啪嗒啪嗒跑進來了。
“記起來我是誰了麽?”
“唔……哥哥?”小姑娘“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粥,在小花園待了兩年,顯然自己吃飯已不是難事。
血劍汗,什麽哥哥?“我是你師父,要記住,叫我‘師父’。”
“師父。”
“嗯,師父負責教你武功,從今天開始,要跟著我學武。”
“噢。”小姑娘隻顧扒飯,明顯一副敷衍血劍的樣子。
飯後,血劍的授課就開始了,第一項就是最基本的紮馬步,作為眾多門派的根基功夫,既可以練腿力又可以練內力,自然也是最不容易堅持的。血劍和薰麵對麵紮馬步,剛蹲下一會兒,薰就堅持不住了,自覺站了起來,血劍怒,“蹲下!誰讓你站起來的!”
薰被吼得一哆嗦,乖乖蹲下。
腿開始發抖,薰想哭又不敢哭,血劍依舊穩如泰山,看她確實不行了,便讓她休息一會兒,薰坐在地上低著頭,那樣子委屈極了。血劍繼續紮馬步,閉目養神,覺得小姑娘應該休息夠了,便喚起來接著紮。如此反複三四次,血劍一直沒動過,再讓薰起來紮馬步,薰堅決地搖了搖頭,一雙淚眼委屈又畏懼地看著血劍。血劍也很堅定地吐出兩個字,“起來。”
薰不動,兩人就這麽僵持著。末了,血劍淡淡地說道,“你不好好練功,就得離開這裏,便再也見不到你哥哥了。”
薰嘴一裂,不過沒哭,默默爬到血劍腳邊,抱著他的腿,開始哇哇大哭。血劍沒動,等她哭夠了,把她拽開,蹲下來正視著她,威脅道,“我再說一點,你隻有變得足夠強大,才能決定自己的事情,而不是苦苦哀求別人,記住,以後不可以再哀求他人,如果這種事再有發生,我可能會一怒之下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站不起來。”
薰似懂非懂地看著血劍,滿眼驚恐,不管血劍的話她是否全都聽懂了,但是有一點肯定懂了,那就是血劍不是薔薇,不是什麽事撅著嘴求求就可以的。
讓這個小徒弟怕自己並不是血劍的本意,但是沒有任何經驗的血劍一時確實沒有辦法,尤其是,哀求,實在是血劍等習武之人最為不齒之事。
“好了,繼續紮馬步吧,不是還有我陪你一起紮嘛!”
薰不語,隻是擺好了姿勢。血劍閉目。
“血劍大人!血劍大人!”來人是島上的仆人,輕飛如燕,穿過小樹林來到血劍院內,“血劍大人,冷前輩怕是不行了,您快點趕過去吧!”
“什麽?”血劍睜大眼,“薰兒,去隔壁找你白爺爺玩!”血劍吩咐完,隨仆人一同離開。
極樂島禁地——天佑城。
一群頭發花白的老人在門外徘徊歎息,門內,霍英緊緊握著冷簫子枯瘦的手腕,緊張地盯著他。
血劍急匆匆跳進門內,直奔床前,抓起冷簫子的手,“師父!師父!”
冷簫子的眼睛微微張開,霍英悄悄退到門外把時間留給這對師徒,他知道,冷簫子之所以留著一口氣撐到現在,就是在等這位愛徒。
“師父!”
冷簫子張嘴欲說些什麽,血劍急忙把耳朵湊上去。
門外,老人們有感而發,也開啟了話茬,“唉,想當年,冷少也是少年英雄,年紀輕輕就出類拔萃,令我們這些老江湖都要望其項背,可是,蒼天無眼,偏偏讓這等天賦秉異之人疾病纏身。”
“說的是啊,本應該是身強力壯的年紀,他卻枯瘦如柴,如今未過半百,就……唉,我們這些活了上百歲的人有何用!”
“多活了這麽多年,本來世事都已看淡,可是冷少的人生真屬曇花一現,實在是天妒才人啊——”
……
不多時,血劍從門裏出來,眼中無端充滿了疲憊,挺拔的脊梁也不知去哪兒了,手無力地張著,整個人像是剛經曆過一場大戰一樣,疲倦不堪。
“劍,你要節哀。”
血劍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謝謝前輩。”
極樂宮,陌上風正坐在欄杆上發呆,突然被一把劍抵住了咽喉。
“站起來。”是冰冷的聲音。
陌上風慢慢從欄杆上滑下,站定。
“走。”
陌上風按照挾持者的指示慢慢向極樂宮外走,路上遇到島上的一名仆人,仆人驚恐地看著這一切,然不敢上前,待兩人走過去之後,便拔腿往翡翠城跑去,挾持者並未理會,兩人一直走到右溪林,進入林子深處。
“跪下。”
陌上風緩緩跪下,利劍依舊抵在脖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