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娘親死了
左耳島，是極樂島西北邊的一個小島，島上四季如春，白沙碧海，島中央是一片不大的椰樹林。島上沒有人居住，隻有林子前小小的木製房屋偶爾會冒出縷縷炊煙。
壺中的水又開了，陌上麒把碗裏的冷水倒掉，再次倒上熱水，坐回到床邊，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孩子，小嘴微張著，肉嘟嘟的小臉蛋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捏兩下，陌上麒有些著急，這都睡了一天了，還沒醒，不停地燒水燒水，隻希望孩子醒來的時候能夠馬上喝到熱水，可是小丫頭，你可是快點醒啊——如同聽到陌上麒的心聲似的，床上的孩子突然伸手抓了抓臉，使勁張大嘴打了個哈欠，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睡眼朦朧地看著陌上麒，眨了兩下。
陌上麒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醒了？”
小丫頭嘟了嘟嘴，沒有回答，翻身爬起來，然後……然後趴在了陌上麒的背上……就這麽趴著……陌上麒一時手足無措，這孩子睡醒的時候有這個習慣麽？
“哎！哎！丫頭！”
小丫頭懶洋洋地嗯哼了一聲，小胖手揉了揉眼睛，才抬起腦袋環顧四周，啊哈？陌生的環境？陌上麒把她從背上抓過來抱在懷裏，碗裏的水溫度正好，把碗湊到她嘴邊，小丫頭咕嘟咕嘟一口氣都喝光了，喝完不忘把嘴巴在陌上麒衣服上蹭了蹭。陌上麒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叫什麽名字呀？”
“娘親叫我‘寶寶’！”小丫頭大聲回答。
“噢，那我叫你‘寶寶’可不可以？”
小丫頭審視般地轉過腦袋看了看陌上麒，然後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陌上麒捧過她的臉就親了一口，抱著她到屋外去。小丫頭看得有些呆了，掙紮著下來，腳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跑了兩步，然後停住了，呆呆地看著這美得不像人間的地方，原來海可以這樣翠綠，天空可以這樣湛藍，原來沙子，是白的。陌上麒幸福地看著小丫頭，眼眶終於濕潤了，終於發泄出了內心的悲傷，雖然這跟他設想的不一樣，他真的想跟百合一起撫養一個孩子長大成人，但是，寶寶，有你就足夠了，你就是小百合。
回屋做了點吃的，把小丫頭抱回屋吃飯，小丫頭剛吃了一口，就不吃了，陌上麒舉著勺子，小丫頭使勁搖頭。
“怎麽了？寶寶。”
“我要娘親喂！”
“寶寶乖，今天叔叔喂你。”
小丫頭撅著嘴把勺子推得遠遠的，瞪著陌上麒。
“寶寶餓了，來，快吃飯。”陌上麒又把勺子送過去。
小丫頭“哇——”地一聲哭了，“哇——啊啊——嗚嗚嗚嗚——”陌上麒慌了，放下勺子，把小丫頭抱在懷裏，“寶寶不哭不哭，乖呀——不哭了不哭了。”
“嗚嗚——娘——啊啊——娘——”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陌上麒又哄又抱，使勁各種招數，無奈不起一點作用，小丫頭不停地哭，陌上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無計可施之時，突然想起自己兒子——風兒小時候也曾這般哭鬧過，被白老兒一個鬼臉逗笑。於是乎，醞釀了好久，朝小丫頭怪笑了一下，小丫頭一愣，哭得更凶了，陌上麒一急，各種搞怪表情層出不窮，小丫頭愣愣地看著陌上麒，終於破涕為笑。
陌上麒鬆了口氣，心中暗暗腹誹，我堂堂極樂島島主，高高在上，坐擁天下，今日為了博你一笑而做鬼臉，真是……唉……
玩鬧了一天，最悲慘的睡覺時間來臨了，小丫頭又開始哭，一定要娘親哄自己睡。陌上麒真心無計可施了，點了小丫頭的昏睡穴了事……
龍瑞山莊，對木易茗的搜尋依然無果，一個小男孩趁著黑夜悄然走出山莊大門，還未下台階，就被厲聲喝住。高大的身影壓過來，問道，“去哪兒？”
男孩害怕地看了一眼那高大的身影，“惜月也要去找妹妹。”
“不準去，找茗兒是暗部的事情，跟我回去。”
“那，那我加入暗部，就可以去找妹妹了嗎？”
“惜月，跟你說過了，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再加入暗部。”
“可是大哥也是十二歲進入暗部的，我也要。”
“進了暗部就要出生入死，服從上級下達給你的一切命令，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不管，我要進暗部跟大哥一起出生入死。”
木易連深吸了一口氣，摟過男孩，“惜月，答應大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次日，陌上麒帶小丫頭上岸，至靜修山腳下被告之上山的路已經全部封死了，前日的雪崩是三百年來最厲害的一次，但是陌上麒很快找到了龍瑞山莊暗部上山的路，把裹著厚厚棉衣，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寶寶背在身上，向山上爬去。還沒走多遠，就覺得小丫頭呼吸開始變得微弱，喚了她一聲，竟完全沒有呼吸了，陌上麒大驚，把內力集中到背部產生熱量，又喚了幾聲，施展輕功，回到山腳下。
隨便闖進一間民宅，氣勢洶洶地吆喝女主人去燒熱水，把小丫頭抱在懷裏不停地喚著“寶寶”，將真氣輸入到她體內。
“喲！好多年沒見你帶孩子了！”伴著聲音，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青衣男子進來了。
“文秋，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這孩子怎麽了？”陌上麒急急地叫道。
被喚作“文秋”的人上前查看，摸孩子的脈搏，皺了皺眉頭，朝陌上麒吼道，“陌上麒！你雪崩時受的傷還沒好，又動用內力！你不想活了？！”
“行了行了，快說這孩子怎麽了？”
文秋白了陌上麒一眼，“她以前是不是受過涼？”
“嗯，前天雪崩的時候遇難，昏睡了一天才醒過來。”
“有沒有發燒？”
“沒有，全身冷地跟冰柱似的。”
文秋歎了口氣，“是侵入到體內的寒氣沒有驅散，導致再次遇到寒氣時，兩股寒氣匯合，身體進入休眠狀態。”
“什麽？”還有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個孩子本身體質就屬極寒，寒氣侵入後與自身的陽氣融合到了一起，無法驅散，你雖然用真氣暫時壓製住了，但是再次遇到寒氣時，會反過來驅散你的真氣，身體就像這樣了。如果次數多了，她就會永遠醒不過來。”
“你有辦法驅散她體內的寒氣嗎？”
文秋搖了搖頭，“這不是強行能扳過來的，讓她在溫暖的地方生活一段時間，自己會好的。”
“要多久？”
“一年或者幾年。”
陌上麒沒有再說話，默默用自己的真氣去溫暖小孩的身體。
“陌上麒，”文秋看著陌上麒如此關心的樣子，猜到了八九不離十，“這個孩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她是左百合的孩子，對不對？”
陌上麒沒有說話，文秋吼道，“你瘋了嗎？你明知道左百合多在意這個孩子！你竟然真的把她搶過來了！你是偷來的嗎？你竟然把她偷了過來？你把她送回去！你把對百合的愛轉移到她身上，對她不公平！你怎麽不轉移到風兒身上？風兒才是你和百合的骨肉！她是木易麟的女兒，她姓木易！”
陌上麒靜靜地聽文秋吼完，淡淡地說了一句，“百合死了。”
“什……什麽？”
“百合抱著她來靜修山找我，遇到雪崩，百合死了。”
“陌……麒……你……你不要……你要冷靜，你不要做傻事。”文秋結結巴巴地說完，坐到椅子上。
又是一天一夜，丫頭醒了，哭著要娘，陌上麒各種哄，做奇怪的鬼臉，丫頭還是哭個不停。文秋被吵得煩躁不安，拍桌子吼道，“不要哭了！你娘已經死了！”
丫頭被嚇住了，縮在陌上麒懷裏，滿臉淚痕驚恐地望著文秋，陌上麒怒，低吼，“文秋，你說什麽呢？”
文秋平靜下來，“她早晚都會知道的，你又何必隱瞞？這個年紀的孩子整天哭著要娘，你怎麽辦？把她送回龍瑞山莊吧，那裏至少還有她爹、她哥。”
陌上麒不說話。
“她跟你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你還要阻止她和家人團聚嗎？”
“文秋，你不是說她要待在暖和的地方麽？龍瑞山莊，有冬天。”
“可……龍瑞山莊自然會有辦法不讓她受涼，你操什麽心呢？”
“我要把她的病養好。”
“你……好好好，我不管你了，反正你這段時間也要休息，別上靜修山了，順便認真想一想，別讓她耽誤了你的大業。”文秋說完轉身出門，扔了一包藥給陌上麒，補充了一句，“三個月內不要動用真氣，要是身體不適，把藥服了。”
文秋剛走，陌上麒一口鮮血噴出，歪倒在床邊。小丫頭大驚，掙開陌上麒的手，使勁拍他的臉，陌上麒沒有反應，小丫頭立刻拿了那包藥去找女主人，把女主人拖了過來，把藥往她手裏塞，女主人心領神會，把罐子拿出來熬藥，小丫頭就蹲在藥罐邊看著，目不轉睛地盯著藥罐。
這戶人家的女主人是個年輕的婦人，丈夫在外打工，婦人在家紡紗。婦人慈愛地摸了摸丫頭的頭，“你叫什麽名字呀？”
“寶寶！”
“寶寶會照顧爹爹，真厲害！”
小丫頭“嗯”了一聲，依舊盯著藥罐。
等到藥好了，婦人給陌上麒喂了藥，丫頭就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陌上麒，婦人怎麽勸，她都不離開。婦人隻好和她一起陪著陌上麒，想找個話題聊聊，便問道，“寶寶，你娘呢？”
“死了。”
婦人一下子卡了殼，不知道說什麽好，看著丫頭小大人的樣子，下了決定，下次男人回來，一定要和他生個孩子。
令人欣慰的是，陌上麒很快就醒過來了，一睜眼發現小丫頭正瞅著他，微微一笑，“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