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寧之傳奇
兩匹馬拉的四輪馬車，精雕細琢，既奢華又雅致，鑲銀嵌玉的矮桌上擺著美食美酒，蠶絲流珠細墊柔軟而舒適，木易茗卻如坐針氈，手不時地伸進懷裏又拿出來，木易寧和芯蕊正在纏綿，茗時不時偷偷看看這兩個人，又立刻收斂了目光，更多的時候是將厚重的窗簾拉開一個小縫，凝望著車外，晨軒騎著一匹黑馬與馬車並駕，時常先行至前麵探路。
路旁的樹木越來越稀疏了，再行兩三個時辰，就會到達西沙鎮，西部最大的城鎮。茗又一次把手伸進懷裏，木易寧斜靠著，把芯蕊摟在懷裏，緩緩的問道，“什麽東西？”
茗一驚，迅速把手拿出來，坐直了身子，頗有畏懼地看著寧。
“啊？懷裏有什麽東西？想拿又不敢拿的。”寧又問了一遍。
“沒，沒什麽。”茗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嗯？”寧把芯蕊放在一邊，向茗靠近過來，芯蕊拉了拉寧的衣袖，眼神中有些擔憂。寧在茗旁邊坐下，異常地，沒有壓迫，平靜地問道，又像是在陳述，“看過你母親了？”
“啊？是。”茗有些詫異，這個時候小叔不是應該凶凶地讓我把懷裏的東西拿出來麽？
“美人啊——”
“嗯，是。”
“看過你母親之後，有什麽想法麽？”
“娘親很漂亮，應該很溫柔吧，會……會對我很好吧……”茗小聲地說道，母親，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母親，隻是頭腦中想象出來的東西。
“我說，小丫頭，我收你為徒吧！”
“啊？”木易茗沒反應過來，看著木易寧，小叔說話也太突兀了吧，突然就說到這事，讓人毫無心理準備啊——並且，打死我也不做小叔的徒弟！
“我要收你為徒，快拜師！”
“不……不要。”
“為什麽？”
“我……”難道我能說小叔太凶狠了麽？“我……我不配做小叔的徒弟。”
“啪！”茗突然被寧反手一個耳光打翻。茗歪倒在馬車裏，一手捂著臉，委屈地看著寧。
寧指著茗一字一頓地說，“姓木易的人從來不會說自己不配、不行，姓木易的人沒有一個弱者！自作主張把自己放在低賤的位置，這是你大哥教育你的嗎？大家為你費了多少心思？好好想一想！”雖不像大哥木易盛很討厭茗一樣，但是寧對茗也沒有什麽好感的，每次都是先覺得她是個小女孩，應該寵著，但是立刻就發現這個丫頭不知“長輩”為何物，不會粘人，也不說話，不知道怎樣討人喜歡，想換個角度指導指導她的內力修煉，結果這丫頭還不領情，真讓人來氣！
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當然知道大家對她的好，大家為她費盡了心思，可是她呢？為什麽會三番四次遭人暗殺？為什麽會被人利用？為什麽會中蠱？為什麽連師父都暗算她？師父，盡管您總是很冷淡，但是薰兒堅信您是真心對徒兒好，願意幫助徒兒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置徒兒於死地的偏偏是您？
芯蕊滿眼憂傷地看著茗，也許隻有她能理解茗，她也是在極樂島長大的，在麵具人身邊這麽多年，她也知道麵具人對茗的渴求，雖然她並不能理解這種想把一個女孩占為己有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寧給人的一種壓迫感，每個人在他身邊都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懦弱，自尊心越強就會越自卑，麵對寧的強大，任何人都會鄙視自己。
寧把手伸向茗，冷冷的命令道，“拿過來。”
茗看了看寧，已是滿臉淚痕，掏出懷中的小盒子，遞給寧，寧拿到手後，心裏一怔，就是這個東西嗎？西域的易容粉，唉！看著茗右眼上的疤痕，輕輕歎了口氣，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憐憫，朝茗招了招手，“過來。”
茗驚恐地看著寧，驀然，才聽出小叔話語中並無任何凶狠，便爬起來，靜靜地走了過去，站在寧麵前，手攥著衣角，不敢再看他一眼。寧看到茗腫起來的右臉頰，輕輕地問，“怕我嗎？”
茗不知道怎麽回答，是自己感覺錯了麽？小叔這個時候聲音竟有一些溫柔，一刹那有一種大哥的感覺。寧見茗不說話，暴躁的脾氣又按捺不住了，低吼道，“說話！”
茗一抖，脫口而出，“怕……怕。”
“以後除非有特殊需要，不準用易容刻意遮住臉上的疤痕，知道嗎？”又是命令。
“知道。”
“如果怕的是別人看你的或是同情或是異樣的眼光，就用自己的力量讓它變成尊重、敬畏的眼光，知道嗎？”寧的話仿佛擲地有聲。
“知道了。”茗點了點頭。
“晨軒！”寧朝車窗外喊了一聲，晨軒立刻俯下身來，寧拉開窗簾有些不滿地說道，“把這個煩人的小丫頭帶走！”
“是。”
馬車停了，茗從馬車裏出來，看到晨軒，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晨軒抱她上了自己的馬，一聲“駕”，馬兒便輕快的跑動起來了，四輪馬車跟在後麵，寧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
“哈哈！哈哈！”終於逃離了牢籠般的馬車，茗異常興奮，晨軒露出寵溺的笑容，他當然知道寧老爺的用意，茗這麽安靜的孩子，怎麽會煩人？寧老爺知道茗在馬車裏很是壓抑，所以才故意放她出來。
木易寧雖然十二年前開始就已離開江湖的打打殺殺專心經商，但是直到現在，他在武林中的名氣較之木易麟，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木易寧作為木易家的老四，不論在武林中還是民間甚至是朝廷，都是一個神靈般的存在。木易寧五歲開始習武，三十歲練成天陽神功，打破了天陽神功需要三十年內力的定律，其天陽神功第九式也已爐火純青到無人能敵。三十二歲時，出身名門站在武學頂峰的木易寧退出江湖開始從商，本身龍瑞山莊資金力量就雄厚，再加上出手果敢，頭腦精明，立刻在江南掀起了一股巨浪。從絲綢業做起，各行各業都有涉及，五年之後，儼然成為江南首富，將整個江南劃為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人言，將江南任意一處作為起點，縱馬奔馳一天一夜，所到之處都是寧府的土地。傳奇的是，成就如此，仍堅守正義，絕不沾黑。之後，木易寧便包攬了龍瑞山莊所有的開銷，再加上木易麟的努力，自此，木易家開在全國各地的武館免費招收子弟，鏢局不再營業，然接受他人委托任務的費用更高，受朝廷雇傭的費用更是天價，龍瑞山莊進入全盛時期，成為中原最強勢力，正義之莊，成為唯一能與極樂島抗衡的門派。一年後，木易寧被皇帝召見，其氣場震懾住了朝廷上所有的人，再加上木易寧三十五歲時領兵打仗助天朝戰勝白族，拓寬了天朝疆土。於是，大到當朝宰相，小到各地縣官，都對木易寧畢恭畢敬，皇帝也對其禮讓三分。三十八歲的木易寧當仁不讓，成為家喻戶曉的神靈般的人物，無人不折服於其霸氣。
木易茗和晨軒共乘一騎，馬兒歡快地在前麵奔跑著。
“鷹眼，你見過我娘親麽？”雖然知道了鷹眼的真實身份是暗部三隊的晨軒，但是還是喜歡稱呼他為鷹眼，這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沒有，”鷹眼搖了搖頭，十年前他還隻是孩童，是龍瑞山莊門下眾多弟子中的一個，“但是我有聽說過她，二夫人是個傳奇般的人物。‘生如夏花般絢爛，死如秋葉般肅穆’這句話可以很好地概括她吧。”
茗沉思片刻，又問道，“你有師父麽？”
“有，有兩個，一個平易近人，一個非常嚴苛。”鷹眼想起三隊的非人類訓練，笑了笑。
茗沒有再說話。
清晨，溫軟的陽光灑在窗戶上，芯蕊溫柔地幫木易寧穿好衣服，來到木易茗和晨軒的房間，昨晚茗不知為何一定要和晨軒一起睡，寧沒有反對，便這樣睡了。
這是西沙鎮的一家小客棧，房間裏傳來茗的聲音，“不對不對，歪掉了。”
“這樣呢？”晨軒耐心地問。
“不好，還是歪的。啊，一個大一個小哎！”
芯蕊推門進去，正看見晨軒幫茗梳頭，茗不停地指指點點。微微一笑，說一句，“我來吧。”便接過晨軒手上的木梳。
一麵幫茗打理著頭發，一麵淺淺地微笑著。茗看著鏡中的芯蕊，有些入迷了，好美，這個女人好美……娘親是不是也像這個樣子？會幫我梳頭，會帶著笑容，會帶著寵溺的眼神，會……
“茗兒以前在薔薇手下待過嗎？”
“唔。我四歲以前是薇姨帶我的。”
“我和薔薇是好姐妹，不過也有好幾年沒見了。”
“哦？真的嗎？芯蕊姨。”
“嗯，是啊。薔薇以前經常跟我抱怨，她每天早上都把一個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這個孩子在外麵玩了一天之後回來總是渾身髒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很是愁人呢！”
“嘿嘿。”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芯蕊姨什麽時候嫁給小叔？”
芯蕊沒有回答，反問，“希望我快點嫁過去嗎？”
“嗯！”茗用力點了點頭，“這樣我就可以叫你‘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