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相國寺異人招
木思齊笑著說：“孝文太後乃是天定元年嫁給高皇帝的，吳王是天定二年出生的，而那一首詞作於天定三年四月，這吳王剛滿周歲，就算再怎麽聰慧，也還不至於提筆寫詞。”
周霖鈴很快就明白過來，對著木思齊說：“這一首詞難道是孝文太後所寫。”
木思齊點點頭，告訴周霖鈴，這首詞寫作時間，一直沒有定下來，有一個說法是弘道六年，吳王早夭，孝文太後南下的時候，寫的這一首詞。這詞之中的三番北伐，就是指的孝文太後三次想出去孝懿太後失敗。
木思齊不認可這個觀點，她說整首詞都是借著陳事寫魏景。
“河樓空揮淚。歎三番雄師北伐，虎頭蛇尾。試問封疆何日複，怕是而今已矣!念往事思如潮水。數萬兒郎成新鬼，決天河莫洗神洲恥。戎幕策，剩追悔。
殘秋嶺上曾遙祭。霧沉沉風號雁唳，此情誰會?關外獨城猶死守，望斷天涯日暮。欲解救河陽無計。休論前朝興亡事，最傷心弱陳和魏史。千古恨，《黍離》耳!”
木思齊將這一首詞解釋出來，這第一句他解釋和周霖鈴一樣，第二句，說是陳元帝再也不能夠收複失地，也暗指了魏哀帝。數萬兒郎這一句，明指當時陳軍大敗，實際上也是諷刺當時平寧將軍請降，這是神州最大的恥辱。
至於欲救河陽，也是暗指京城，當時三路北伐，京城已經沒有軍隊了，所以孝文太後知能感歎無計。
這一首詞同時憑吊了兩個朝代，曆來改朝換代，文人感歎都相同。
周霖鈴詢問木思齊，這一首詞豪放悲壯，不像是女兒所寫。木思齊說自己最開始也不相信，但是看到孝文太後的一些詩詞之後，發現孝文太後豪放不輸蘇辛二人。
木思齊說道這裏，感歎地說：“所謂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孝文太後本是魏臣，也是一個讀書人，自幼所思所想，皆是匡君輔國，奈何魏帝無道，不聽忠言。孝文太後這才迫不得已，去魏奔虞，我見其詩文之中，多有對魏朝留戀之情。”
木思齊這話，讓周霖鈴和李大牛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們兩人都保持沉默。這種事情，他們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見到氣氛有一些凝重，木思齊笑著說：“說道這裏，李兄你知道嗎？李逆手下大將石犲已經投降了。”
李大牛聽到這個名字，想了想，應該是四犬之一，關於這個消息，李大牛倒是很有興趣，詢問木思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木思齊笑著告訴李大牛，李逆被誅殺之後，手下就成了鳥獸散，這朝廷雖然下令緝拿，但是這些人還是隱藏太深，一時間也不好找到。
這個石犲會了被抓，是原本以為風頭過了，所以在中元節跑回去祭祖，這一祭祖就被人發現了，稟告給了知縣，知縣帶著廂軍前去，這石犲雖然厲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自然是被抓捕了。
這樣的反賊，自然是獻俘闋下，於是木思齊前去武涼府，安排人從大路壓著一個假的囚車，吸引反賊的注意力，而他自己暗中帶著一群人不動聲色的帶著石犲到了京城。
在京城之後，眾人都說要殺了石犲，就算聖人也有了這個心思，木思齊卻上奏表明，石犲一定會投降，隻要石犲一投降，剩下的鏟平王欲孽自然會土崩瓦解，這比殺了石犲有用多了。
李大牛不太明白，為什麽木思齊敢這麽說，一般人怕死是很正常的，但是石犲好歹也是沙場猛將，見慣生死的，木思齊怎麽有把握讓這個石犲投降呢？
木思齊笑著告訴李大牛：“李兄，這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石犲雖然在沙場上悍不畏死，那是因為沙場上不生便死，容不得細想。而我將他押解的時候，不曾羞辱他，讓他仔細想。這人跟著李逆，所求的不過是榮華富貴，隻要喜歡榮華富貴，那就不是什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所以這一路上，他雖然明麵絕食，但是卻還是喝水，我就知道，這人肯定會投降。”
“書裏常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石犲被抓的時候，並沒有立即自盡，這勇氣已經衰弱了，在前來的路上，也沒有敢絕食而死，這氣勢已經衰弱了，等到我許諾他不死，戴罪立功，他就三而竭了。”
李大牛想到了嚴鍾勇，發現人性的確如此，這木思齊說的的確有道理，這最開始大家都說自己不怕死，但是實際上，真正不怕死的又有幾人。
李大牛自然讚歎木思齊觀察入微，學以致用，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其實，我最開始想的就是，自古不怕死的，也隻有忠臣孝子了，這石犲連朝廷都不忠，又如何能夠忠於一個逆賊呢？”
木思齊說道這，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說到這個忠字，是在很難說，這安遠侯和安定侯是忠臣還是奸臣呢？這孤雲逆侯又是忠臣還是逆臣呢？”
聽到這裏，周霖鈴勸木思齊慎言，但是木思齊無所謂地說：“安定侯那是兵敗被圍，進退無路，這投降，也不可厚非。但是這安遠侯，那就足以鄙視了。”
李大牛不知道安遠侯的事情，木思齊也解釋起來，安遠侯也是魏朝十位將軍之一，當時高皇帝他們作亂勢不可擋，所以安遠侯和另外一位耀武將軍退守在南寧王府上。
高皇帝進進攻南寧王的時候，安遠侯堅守前線，而耀武將軍從後麵偷襲，這一戰打得十分漂亮，虞軍大敗，高皇帝隻有十幾人逃走。若不是孝懿太後他們吞下了太平王的人馬，虞朝就不可能在有統一天下的機會了。
這一戰是雙方配合的結果，不過耀武將軍是南寧王的女婿，所以在慶功宴上，南寧王就多誇獎了耀武將軍幾句，這讓安遠侯不滿。於是在幕僚的慫恿之下，殺了南寧王和耀武將軍，投奔了虞朝。
他所帶來的三萬軍隊，成為了玉衡軍的主力，不過虞朝卻不讓他當統帥，而是任命了鎮國公，畢竟向安遠侯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虞朝也不敢將軍隊放心的交給他。
“如此心胸狹隘的人，尚且還能成為柱石，魏朝有如此將軍，如何不亡。”
周霖鈴聽到之後，勸說木思齊，如今這安遠侯的後人還有的在京城，若是被這些人知道了，木思齊難免會惹來一場麻煩。
“這錯就是錯，對就是對，難道有權有勢就可以顛倒黑白嗎？俗語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做錯事情，就應該好好反省，而不是掩耳盜鈴。這話天下人悠悠之口，誰又能堵住呢？”
木思齊說道這裏，喝了一口茶，李大牛為木思齊倒茶的時候，發現這一壺水被他們喝完了，於是李大牛讓小兒添一壺，這時候小二走進來，陪笑地說：“三位，不好意思，今天客人有點多，水有一些不夠用了，還請三位見諒。”
木思齊聽到這話，知道小二這話的意思，搖頭說：“算了，結賬吧。”
木思齊說著，拿出一塊腰牌，遞給小二說：“你應該這是哪一家吧，就告訴管家，一個姓木的欠下的茶錢。”
這小二看到這腰牌，瞬間就跪在地上說：“小的有眼無珠，還請你老見諒。”
“起來吧，拿了茶錢，將腰牌放回去就是了。”
木思齊也不在理會這小二，對著李大牛說：“茶水終究是不能喝飽的，我們不如前去吃點東西。”
李大牛看著那嚇得發抖的小二，詢問木思齊說：“這還好吧。”
“我以前都是這麽結賬的，這估計是新來的，所以不明白，沒事。我又不是什麽吃人的老虎。”
掌櫃這時候走了過來，接過小二的腰牌，臉色也是一變，對著木思齊說：“這位爺，小的不知道你老的身份，多有冒犯，還請你老見諒，你老來我們這裏喝茶，是我們的榮幸，這茶水錢，我們不能收。”
木思齊說有什麽不能收的，自己又不是來吃霸王餐的，這掌櫃若是在推辭的話，就真的得罪自己了。
掌櫃隻好收下，一直送他們到了門口。
到了飯店，木思齊讓掌櫃的將拿手的都上上來，看著這一桌子滿滿當當的菜肴，李大牛詢問木思齊，這樣真的好嗎？
木思齊告訴李大牛：“當初我到了你們那裏，李兄也是如此待我的，雖然我們花費的錢財的不同，但是雙方的敬意確是相同的，李兄，你我之間無需見外。”
李大牛也不是一個見外的人，他說了一聲多謝，就狼吞虎咽起來，至於周霖鈴和木思齊兩人，都慢慢細嚼慢咽。
李大牛等吃完之後，才對著木思齊說：“農村人，沒有什麽吃相，讓木相公你見笑了。”
“這乃是真性情而已，有什麽見笑的，實不相瞞，我一些朋友也是和你一樣，狼吞虎咽，我倒是司空見慣了。”木思齊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