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九章或陰或雨
樂瓊見林泉如此,於是帶著林泉出去踏青。
這祥雲府四季如春,就算進入初夏,也算氣候宜人,這一次就林泉和樂瓊一起,仆人都沒有。
兩人騎著雲馬,慢慢悠悠在郊外走著,這郊外因為很少人耕種,倒也是綠草茵茵,野花點綴。
林泉見到美景,到也是放鬆了心情,和樂瓊有說有笑,倒是自在。
這一路南行,信馬由韁,也不走官道,景色越加迷人了。
林泉感歎說“陶詩有句說的好,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如今我們也算無絲竹之悅耳,無案牘之勞形。”
“可惜談笑之間,沒有鴻儒,隻有我這麽一個白丁。”
林泉一笑,說樂瓊乃是天地造化所精,非是尋常鴻儒能夠比較的。
林泉來了興趣,談了一下陰陽,說著天地俊傑,都是稟陽氣而生,這陽氣得到的越多,人行為就越加正直,如同堯舜一樣,那就是所謂上人。
除了陽氣而生,也有循陰而生,這些人天生大奸大惡,他們的才學和俊傑一樣多,甚至還要多,隻不過他們不行正道,留下萬世罵名。
而芸芸眾生,或是陰多陽少,或是陽多陰少,不一而足,這些人可以通過學習,來成為俊傑。或是自甘墮落,強者為賊窮則丐。
林泉不認可性情說,認為這兩個和善惡無關,任何人都有七情,若是這是惡的話,那麽天性之善,如何能夠生出惡之情。
林泉說著,不由拍了一下額頭,對著樂瓊說“瓊妹,我這道學氣又犯了。”
樂瓊一笑,對著林泉說“林公子,你真是博學,而且你不落窠臼,其他人大儒,我也聽人說過,要不準守什麽疏不破注,要不狂禪解經,如同你這樣有理有據的解經,真是少有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的弟子,自然要比我更聰明。其實注疏,不過郢書燕說而已。”
這個典故很生僻,樂瓊詢問這是什麽意思,林泉說有一個楚國人給燕相寫信,因為是夜晚,視線不太好,於是這個楚國人對著仆人說舉燭。
有時候人這麽說著,手就這麽寫了,當時楚國人沒有注意,這一封信到了燕相的手裏,燕相看了之後,對於舉燭這個兩個字,百思不得其解,怎麽斷句都難解。
燕相也是一個聰明人,最後想出來了,他將信遞交給燕王,告訴燕王,這是楚國人給他的建議。
這舉燭就是舉賢,燭著光明也,賢士之別稱,於是燕王大喜,選舉賢士,燕國因此大治。
林泉說完,告訴樂瓊,其實這個故事,就是一個郢書燕說。
樂瓊一時間無法明白,林泉告訴樂瓊,這就在於這個說字,有的人認為讀說,說話的說,這樣就是燕國丞相的那一個說法。
另外就是讀悅,愉悅的悅,若是悅,就是燕王並沒有選舉賢士,而是楚國人稱讚燕國聚賢,連楚國人都知道,自然燕王大悅了。
樂瓊說到底如何呢?林泉說這就不清楚了,反正各說各有理的。無論如何,原本的意思,已經不可考了。
林泉說到這裏,繼續說“你提到的疏不破注,就在這裏。”
這疏不破注,是因為年代越久遠,就越來知宣父本意,所以這傳是離宣父最近的人寫下來,離聖人本意越近,所以要疏不破注。所謂千年下之人,何以知千年上之人。
而狂禪接經,是認為千古聖人,心同此心,情同此理,這個治世之法,是沒有年代的界別。
林泉說著兩者其實都是認為宣父真意可以求,但是林泉卻認為,除了宣父本人之外,其他說法大多數是郢書燕說,而他解經,也是如此。
不過這話林泉也隻能對著樂瓊說說,真的要大庭廣眾說了,那可是動搖了儒生的根基,若是宣父真意不可求,那麽六經皆是可以棄的。
而儒生讀聖賢書,頓時沒有意義,畢竟誰也不知道宣父說什麽,讀這些經傳有何用。
擴大來說,那麽其他書籍也是如此了,不能理解作者真意,又何必在讀,到時候天下隻怕無書可讀了。
樂瓊聽林泉這麽說,認為林泉想的太嚴重了,如今這些士子讀書,哪個求的是孔顏樂處,不過是當一塊敲門磚而已。
林泉聽到這話,啞然一笑,認為樂瓊說的不錯,這些士子,早就不能算讀書種子了,這個讀書,也是讀時文書的。
兩人到了中午,餓了采了一些野果充饑。
這一路走著,他們到了青龍山,這是蕩山的分支,山倒是不高,比起祥雲府境內的高山,算是不值一提了。
他們登高望遠,四周平原一覽無際,頓時有了一種開闊之感。
可惜,這夏天天氣十分多變,這一會兒還豔豔高照,下一刻就烏雲密布,林泉見這個情況,知道會縣城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和樂瓊找到了一處山洞。
這山洞在山腰上,上麵恰好是懸崖,這中間空的部分,恰好能容納兩三個人。
林泉他們找到此處,見雨還沒有下下來,於是找了柴火,以備不測。
林泉也摘了一些野果,然後到了山洞之中,很快,大雨傾盆,他們也顧不得上馬,任由這兩匹馬冒著雨,跑走了。
很快這山洞前就成了水簾洞,林泉看著水珠成簾,不由一笑,看著水珠發呆。
樂瓊也沒有打擾林泉,這個雨天,樂瓊想到了驪山的那一晚。
眼前這個人,比起驪山的時候,多了幾分成熟,如玉的臉上,沒有被歲月刻上絲毫痕跡。
林泉作為夫君,自然是一個好夫君,樣貌人品,還有官爵等,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隻可惜,樂瓊始終無法接受一個不愛自己的夫君。
這和她小時候有關,她的父母沒有所謂的琴瑟調和,而是互相攻心鬥角,這樣的父母,自然讓樂瓊對於婚姻,有了不好的印象。
她不願意重蹈自己父母的覆轍,無論怎麽嚐試,她內心都是拒絕的。
在這個下雨天,樂瓊心中的堅冰有些融化了,林泉看雨之後,看著樂瓊目光有些情意,他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是他還是將自己的柔情蜜意給說了出來。
雷聲轟轟,卻掩蓋不了林泉的甜言蜜語。
習習穀風,或陰或雨。
夏天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個時辰之後,雨過天晴,晴空如洗。
林泉看著外麵的景色,在看看身邊的佳人,對著樂瓊說“天公作美,如此良辰美景,真是在難相見了。”
樂瓊嚶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看林泉,林泉站起身來,將手帕收入懷中,然後彎下腰說“當日你背著我倉皇逃命,如今也應該為夫背你了。”
樂瓊本想拒絕,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讓林泉將自己背起來,然後一起回到縣城。
這雨天路滑,林泉也就找了一根樹枝,慢慢走。
到了山腳下,林泉隨口呼喚了馬,沒有想到他們兩匹馬聽到吹哨聲,竟然跑了過來。
林泉見他們身上濕漉漉的,也不好騎馬,就這樣走,到了下午時分,夏陽的烘烤下,馬鞍也就幹了,於是兩人就騎著馬一起回到縣城。
到了縣城之後,林泉讓樂瓊好生休息,當天晚上,他親自下廚,為樂瓊弄了一頓豐盛的晚膳。
用膳完畢,林泉讓仆人將這些收拾之後,就吹滅了蠟燭。
從今之後,林泉也不再用為點著蠟燭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林泉為樂瓊畫眉梳頭,這以前常做的事情,如今再次做來,倒是別有一番興致。
早膳的時候,雲思義不時望著樂瓊,林泉不由笑著說“你這小子,難道沒有見過你師娘嗎?”
“不是,今天的師娘,好像更漂亮了。”
“哈哈,不是師娘漂亮了,是你這個小子開始懂事了,從今天開始,你我就在外院教書了。”
林泉找了一個借口,他主要希望樂瓊能夠好好休息,免得受到讀書聲打擾。
雲思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孩童,也沒有多問。
林泉今天考校了雲思義,雲思義也一一回答了。
林泉點點頭,對著雲思義說“你天資聰慧,是一個可造之才,隻可惜性子不定,難以繼承我的衣缽。而你的師兄,梁元培,但是一個可造之才,不過他喜歡讖緯,日後隻怕會入釋門。而丁玉立,他和你相反,他是官宦世家,本性拘泥,可以傳祖業,不可光大,能得我衣缽著,隻有法堯了。”
雲思義小孩子,自然不會爭道統,對著林泉說“我知道,這兩人,如今被稱為大小梁先生。”
“胡鬧,胡鬧,他們才多大年紀,就自稱先生了。真是讓有識者笑話。”
林泉還真的不知道,有人這麽尊稱梁法堯和梁元培,心想如今這兩人學問還沒有紮實,這就被稱為先生,日後若是遇到高人,到時候出了醜,豈不是讓人笑話。
不過這隔著一個中原,他也不好說什麽,希望他們兩個順風順水,不要有人刻意去找茬,到時候丟了麵子。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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