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太難了
馬氏集團辦公樓，總裁辦公室。
“嘩啦！”
馬吉明坐在茶案邊，抬起手中的水壺，給對麵的秦峰續著茶水：“老秦，咱倆在一起，多久了？”
“時間太久，我都記不清了，但是粗略一算，也該有十七八年了吧，我記得我跟你在一起那年，你剛結婚，那時候你閨女還沒出生呢。”馬氏集團的副總秦峰，跟馬吉明年齡相仿，頭頂微微有些禿，但整個人打扮的幹淨利落，而且長相濃眉大眼，給人的第一感覺就十分忠厚，他與馬吉明兩個人，當年是一起在深z幹泥瓦匠起的家，算是馬氏集團最重要的股肱之臣。
馬吉明聞言沉默許久，隨即無奈一笑：“時間真快，這一眨眼的功夫，都快過去二十年了，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年輕，但是現在看來，我是真的老了。”
“韶華白首，本就是人生定律，這些命裏注定的東西，咱們更改不了，人生嘛，隻要順應天命，別去硬爭，很多事情自然就能釋懷。”秦峰端起手裏的茶盞，輕啜了一口杯中水，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少年的時間，沒有這樣好好的跟馬吉明靜心交談過了，在他的記憶裏，從馬氏集團成立的那一天起，他們這對兄弟的日子就過的越來越好，但交流也隨之越來越少。
“順應天命……順應天命，嗬嗬。”馬吉明重複品味了一下秦峰說出的幾個字，咧嘴笑了：“你這幾年往廟裏捐的錢，看來是沒白捐，現在連聊天，都開始帶著禪意了。”
“不是我的話中有禪，而是你的心中有禪。”秦峰輕輕放下了手裏的茶杯：“最近因為景壽山那塊地，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是啊，景壽山這塊地，是咱們手裏最後的希望了，前些年那場失誤，馬氏賠掉了集團所有的資產，我心裏也很清楚，想要重鑄曾經的輝煌，我怕是無力回天了，但仔細想想，我又覺得不甘，我已經四十多歲了，用老百姓的俗話說，我早就是個土埋半截的人了，衣食住行這方麵，好點壞點的，我都能接受，也不那麽在乎了。”馬吉明說著，伸手在桌上摸起了一支雪茄，情緒低沉：“我太難了。”
“嚓！”
秦峰順手拿起桌子上的煤油火機，幫馬吉明把手裏的煙點燃了。
“呼！”
馬吉明吐出一口濃煙之後，繼續開口道：“就為了我曾經那幾年的輝煌，公司裏有無數像你一樣的老人，把青春奉獻給了我，把前途命運押在了馬氏集團，最後卻因為我的失誤，讓你們拚搏半生的基業化為烏有，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鬱結，更讓我惶恐不安，所以我就想著，把景壽山這塊地利用好，讓集團翻個身，也讓這些公司的老員工們老有所依。”
秦峰聽完馬吉明的話，深感讚同的點了點頭：“咱們前些年攢下了家底，錢對咱們來說，無非是多與少的問題，但下層這些人，都指著每個月的工資養家糊口呢，他們的確挺不容易。”
“相比之下，你更不容易吧！”馬吉明笑著拍了下秦峰的肩膀：“我可是聽說，你們家的二兒子像個紈絝子弟一樣，平時不少糟踐錢啊！”
“什麽紈絝子弟，你不用給我留麵子，那就是個沒出息的敗家子！”秦峰提起自己這個次子，臉上滿是陰鬱：“可那又能怎麽辦，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我也不能掐死他呀，既然管不住，那就順其自然唄。”
馬吉明莞爾一笑：“孩子嘛，喜歡張揚都是人之常情，隻要不給你惹下什麽滔天大禍，就算懂事了！”
“算了，不提這個逆子了。”秦峰適時打斷了話題，看著馬吉明：“老馬，現在於旦康對咱們景壽山的這塊地，可是眼紅的很啊！”
“唉……”馬吉明無奈的歎息一聲：“是啊，我在商海縱橫半生，自詡多麽難纏的對手都見過，年輕的時候心氣足，跟別人鬥智鬥勇，也從來不覺得累，但是回到大l之後，遇見他這種用刀槍講道理的人，我反而手足無措了。”
“我聽說，項目部的經理跟你提議，讓你以暴製暴？”
“他說的這個辦法，我早就想過，可施行起來，還是有點過於天真，放眼整個大l，於旦康本就鮮有對手，一般的社會混子，根本就對付不了他，一旦這些人失手，咱們就等於徹底激怒了於旦康，你別忘了，他們於家有哥四個，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嗯。”
秦峰對馬吉明的話深以為然，在這之前，他也曾想過對馬吉明提出同樣的建議，甚至更為周密的計劃過，用馬氏集團的資本培養一股自己的勢力，可轉念一想，很快就放棄了，畢竟於家四個蛋在大l經營多年，想培植能與之抗衡的勢力，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即使有這個希望，怕是景壽山這塊地，也堅持不了這麽長的時間。
馬吉明看著秦峰眉頭緊鎖的模樣，撣了撣手中的煙灰：“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跟你說說，我的想法。”
“你說！”秦峰見馬吉明開口，很快調整好了狀態，認真聆聽著。
“這幾天我自己思考了一下，以咱們的實力，景壽山這塊地肯定是保不住了，所以我想，暗中把它賣了！”
“賣地？”秦峰聞言沉默半晌，隨後麵色為難的看著馬吉明：“景壽山這塊地與其說是地，倒不如說是聚寶盆更加貼切，將來這裏一旦開發，所能獲取的利益是可以預見的，如果現在出手，怕是會有很大的損失，而且你不是還想自己做公墓項目的嗎？”
“蘭江村現在亂成一鍋粥的模樣你不是不清楚，你覺得這件事咱們能運作的起來嗎？我想過了，還是把地賣了吧。”馬吉明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有一些損失，總比賠的一塌糊塗要強，現在這塊地對於咱們來說，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與其左右為難，還不如趁著現在有喘息的時間，把它拋給別人。”
“你想沒想過，這塊地賣了之後，怎麽對公司裏那些老員工們交代？他們可都是帶著股份的。”
“我想過了，這塊地出手之後，以大家現階段持有的股份，按比例分下去。”馬吉明頓了一下：“我分文不取。”
“……”秦峰聞言，瞬間呆愣。
“老秦，我說了，大家陪我風雨半生，我絕對不能讓大家到了最後，連jb毛都剩不下一根。”一向斯文的馬吉明，罕見的說出了一句髒話：“現在我已經跟媳婦離婚了，她手裏的錢，跟孩子也夠過後半生了，我現在沒啥追求，就想把跟咱們一起奮鬥這麽多年的老員工們，給安頓好。”
“我能為你做點什麽？”
“聯係買主！”馬吉明言語直白的說完之後，補充道：“現在的馬氏集團，就像一堵四處漏風的牆，我總感覺其中的一些人，身上帶著於旦康的影子，思來想去，這件事也隻有你能辦了，現在所有想要爭項目的人，都不會給出咱們的價格，所以你務必要找一個有能力插手項目的外地買主，這樣的話，咱們才能要到最高價。”
“好！”秦峰幾乎沒有思索，就答應了馬吉明的請求。
“這塊地是咱們倆一起研究下來的，其中細節你都清楚，至於價格方麵，你自己看著辦吧。”馬吉明一番話落，身體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緩慢的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
秦峰看著麵前略顯蒼老的馬吉明，仿佛一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兩個人為了偷藝，大半夜躲在工地看其他工人的那段日子，那個時候的馬吉明就像現在一樣，大氣、仗義，永遠都有一種能為身邊人著想的氣魄，也是這種氣魄，成就了日後光風霽月的柴總，成就了馬氏集團最輝煌的歲月。
……
與此同時。
“嗡嗡！”
林忠虎駕駛著自己的漢蘭達越野車，正順著公路向蘭江村方向高速疾馳。
“鈴鈴鈴！”
副駕駛的手機鈴聲響起，林忠虎隨手按下了方向盤上的接聽鍵：“喂，駝子。”
“大哥，我已經到蘭江村了。”駝子的聲音順著車載功放傳出。
“怎麽樣，找到了吳鐸和孟倫了嗎？”林忠虎語氣急促的追問道。
“大哥，這件事，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解釋。”電話另一端的駝子坐在車裏，看見村子裏聚攏在前方民宅附近的四五十人，思維有些紊亂的開口道。
“有話直說，別他媽繞彎子！”林忠虎催促了一句。
“大哥，我已經問過了，馬氏集團那片地，壓根就沒動，還有咱們這邊之前拿下來的地，都已經被嘉翎公司那邊的人圍了，他們正在挨家挨戶噴標識呢。”
“你說什麽？！”林忠虎聽見這話，粗暴的踩下一腳刹車，將漢蘭達停在了公路中心，臉色鐵青的喝問道：“嘉翎的人，為什麽會把手伸到咱們的地盤去？！”
“大哥，我已經打電話確認過了，咱們之前承包的林地和征占的民宅，全都被吳鐸打包賣給溫世豪了。”駝子聲音低沉的回應了一句。
“嗡！”
林忠虎聽見這話，腦子裏一聲轟響，視線都跟著一黑：“你、你他媽說什麽？”
“大哥，吳鐸這個籃子吃裏扒外，他把咱們手裏的地，賣給溫世豪了。”駝子再次重複了一句。
林忠虎坐在車內，麵部肌肉不斷抽搐，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呆滯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