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坐山觀虎鬥
學術界，是對於哲學、政治學、法學、經濟學、社會學、文學、史學、綜合性學術等等一係列研究的統稱，這三個字，包含了各種各樣行業和學科的精英學者。
知識確實是很有用的一樣東西，它能讓人的思維更加開拓，也更加清晰，很多我們生活中顯而易見的嚐試，經過博學的學者們精簡之後，往往能用很簡短的幾個字，就把很繁瑣的事情解釋清楚。
酒與汙水定律，就是學術界經過精簡之後的一個社會現象，意為如果把一匙酒倒進一桶汙水中，你得到的是一桶汙水，如果把一匙汙水倒進一桶酒裏麵，你得到的還是一桶汙水。
幾乎在任何組織裏，都存在幾個難弄的人物，他們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把事情搞糟，這種現象，在國外叫做酒與汙水定律，但是在我國民間，這種現象則更為親民化，它被稱為一條臭魚攪得滿鍋腥，而孟倫，似乎就是林忠虎團隊的這條臭魚。
今天晚上，如果楊東是單獨扣住的吳鐸，那麽他肯定不會向楊東妥協，甚至還會因為江湖人士骨子裏的固執和血性，咬著牙就跟楊東玩命了，即便真的落得跟莫北一樣留下殘疾，吳鐸也絕對不會思考出賣林忠虎這個選擇，吳鐸十八歲入獄，在裏麵蹲了整整十年，可以說心智的成熟和人生價值觀，完全是在監獄裏形成的，他的為人處世早已習慣了用監獄裏麵的思維，去考慮和看待監獄之外的問題。
吳鐸在監獄裏，平時根本接觸不到什麽生意，更談不到什麽利益，在那種全都是罪犯組成的小型社會裏，除了少數經濟犯罪和小偷小摸之類的犯人，吳鐸見到的幾乎全都是江湖人士，而且都是那些人為了在監獄裏立棍，所表現出來的逞勇鬥狠和忠勇麵目，在這種氛圍的洗腦之下，他身上的草莽習氣更重，而且腦子裏根本就沒有利益這根弦，這不是說吳鐸不愛財，而是在他看來，自己跟對夥之間，除了血拚，似乎就他媽沒有談和這一個選項，更別提做什麽交易了，而因為孟倫這條臭魚在場不住攪和的緣故，吳鐸莫名有些開竅了，心理狀態也產生了一絲絲的鬆動。
辦公室內寂靜無聲。
吳鐸靠在沙發上，雖然繼續沉默無言，不過孟倫的一番話，也確實說進了他的心裏，此刻吳鐸的處境，正如他白天在公司的時候向孟倫說的那樣，自己幹好了無功，但辦砸了絕對有過，即便自己今天晚上他真把事扛下來了，說什麽都不把地吐出去的話，自己的下場肯定會比莫北還慘，而自己即便拚了命的把地保住，估計林忠虎也不會因此對自己大加讚賞，反而一定會找人替掉自己，就像自己替掉了莫北一樣。
孟倫在思考，自己用下半輩子能夠直立行走的賭注作為代價，去選擇保住林忠虎的利益，以後坐著輪椅求林忠虎給自己飯吃，還是自己拿著一千萬遠走高飛，自行主宰人生，究竟哪個更值得，並且對自己更有利。
“吳鐸，你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我相信你不是傻缺，四十萬跟一千萬比起來，哪個多那個少，你分不清嗎？自己做大哥，還是一輩子給人當小弟，哪個更有前途，你真想不明白嗎？”孟倫繼續喋喋不休的規勸著：“哥們，人出來混一回，這輩子能遇見的機遇是有限的，有時候你伸手把它抓住，你就翻身了，而你一旦把這個機會錯過去，以後再想後悔，就他媽晚了，我問你，你活這麽大，看見過一千萬現金擺在麵前是什麽樣子嗎？”
吳鐸坐在地上，聽見孟倫說出的“一千萬”三個字，再一想到莫北躺在醫院病床上，雙腿打著石膏的慘狀，眼角連續跳動，把目光投向了楊東：“你剛才跟我們說的一千六百萬，真的能兌現嗎？”
“說到做到。”楊東斬釘截鐵的給出了回答。
莫北聽見這話，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後，伸手拿起了楊東之前扔過來的煙盒。
……
五分鍾後，楊東邁步走出了房間，站在走廊裏撥通了林天馳的電話。
“喂，東子！”電話另一端，正跟張傲一起開車返回大l市內，準備去聚鼎集團提取大量現金的林天馳接通了電話。
“天馳，你撤回來吧，那筆錢不用拿了。”楊東輕聲回應道。
“怎麽，林忠虎不同意把地吐出來？”林天馳微微一怔。
“我沒見到林忠虎，不過我把他的地談成了。”楊東直言回應。
“什麽意思，你打算硬搶啊？”林天馳再次一愣。
“不，我今晚本來的意思，是收拾了林忠虎，然後把他手裏的地拿過來，但是現在林忠虎沒露麵，我想了一下，咱們在他手下的手裏拿地，風險太大。”楊東停頓了一下：“咱們現在拿下林忠虎的地很容易，但這個時候把地拿下來，勢必會遭到林忠虎的大肆報複，這一點跟咱們的初衷是背道而馳的，所以我認為這時候應該把這股禍水引開，讓林忠虎先跟別人鬥起來，而咱們，坐山觀虎鬥。”
“你想讓林忠虎去碰四蛋？”林天馳琢磨了一下問道。
“林忠虎的勢力太小，讓他去鬥於旦康，完全是在以卵擊石。”楊東點燃了一支煙：“我的人選是溫世豪。”
“我懂了。”林天馳略微一琢磨楊東的的話，微微點頭：“現在蘭江村那邊，露在明麵上的三夥人就隻有長錦地產、嘉翎開發和林忠虎，一旦嘉翎地產吞了林忠虎的地，剩下的這兩個巨頭就該互相吞噬了。”
“沒錯。”楊東莞爾一笑：“現在蘭江村和景壽山的地，長錦地產占有百分之五十的份額，咱們如果把林忠虎的地給他，他就超過了半數，將來咱們再想跟他鬥，就不容易了，除去長錦地產之外，剩下的地塊中，溫世豪握著百分之二十五，林忠虎握著百分之十，咱們差不多拿了百分之五左右。”
“這加在一起，好像才九成啊。”林天馳心算了一下，繼續開口道：“剩下的百分之十呢？”
“你別忘了，馬吉明的地還沒賣呢。”楊東提醒了一句。
“嗯，我確實把他忘了。”楊東想起固執的馬吉明，恍然大悟後將話鋒一轉：“可你把林忠虎的地交給溫世豪，這個選擇是不是有些過於冒險了？”
“林忠虎的地，既然咱們吃不下，也不能給四蛋吃了，隻要溫世豪拿下這些地，那麽在他和於旦康眼中，對手都隻剩下了彼此，勢必會鬥起來，到時候咱們等著收盤就行了。”楊東停頓了一下：“咱們這些小魚如果想吃飽，就必須把水攪渾，等著大魚懈怠，才有鑽空子的機會。”
“嗯，這個思路可以，當初張曉龍不也是用了這種辦法，把嶽子文和柴哥他們都給繞進來了嗎。”林天馳微微點頭，舔了舔嘴唇繼續道：“但是你有把握能夠掌控住林忠虎手下的人嗎，一旦他們在交易的時候搞一些小動作，咱們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放心吧。”楊東笑著回應道：“人性從來都是趨利避害，他們可以背叛忠義仁德，但絕不會背叛利益，既然他們的心智已經不堅定了，那麽隻要這事於他們有利，咱們就不必擔心他們會背叛，而且交易過程中，我會全程監控他們，不會出問題，他們求財，溫世豪也一心想把地圈在手裏，雙方訴求一致，沒人希望交易的時候出問題。”
“你準備什麽時候交易？”
“今晚。”楊東看了一下手表，此刻的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了：“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早點辦，咱們就能早點安心，同時也能免得林忠虎嗅出味道。”
“好，我現在就往回趕，這件事我配合你。”
“我也是這個意思。”
“等我吧。”
“好！”
……
嘉翎開發有限公司的老總溫世豪，最早是靠鐵礦行業起家的，此人早年間也是市區裏的一個混子，並且他的發家史也跟於家兄弟類似，全都趕上了千禧年左右那場國內經濟形勢猛漲的東風，那個時代的江湖大哥，除了柴華南這種手下能人輩出，依靠能源和化工行業斂財的財團型公司，大部分人都是依靠房地產、礦業，以及在某行業進行壟斷起家的，而大l這座城市的礦業也相對發達，所以那個年代起家的混子，幾乎全都是靠山吃海，靠漁業和海洋業、礦產業斂財。
於家四兄弟與溫世豪，都算是同期混子中的佼佼者，在起步初期的時候，溫世豪在陸地上，於家四兄弟壟斷漁業在海裏，雙方並沒有什麽碰撞，而雙方在形成了原始累積之後，又同時把目光都投入到了建築行業，這兩夥人馬，差不多能算得上是當年市內最早涉及房地產業的江湖團夥。
當年為了爭奪好的地塊和樓盤，嘉翎和長錦兩個公司沒少產生摩擦，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更是不勝枚舉，最後溫世豪在填海工程和沿海建築行業裏首屈一指，長錦地產也在市內的樓盤開發中獨占鼇頭，雙方算是產生了短暫的休憩期，這麽多年來雖然也始終在彼此試探，想要把手伸進對方的口袋裏去撈金，但又是多番爭鬥下來，似乎都沒取得什麽太大的成效。
在建築行業，處於同一量級的長錦和嘉翎，本來是誰都沒辦法傷到對方的元氣的，但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所以溫世豪麵對由於家四兄弟組成的長錦地產，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尤其是近些年把錢賺足了之後，也就減少了跟於家兄弟產生摩擦的念頭。
溫世豪雖然準備對長錦施行懷柔政策，但於家兄弟並未就此收手，這麽多年來，溫世豪除了房地產行業，也始終在做著鐵礦的生意，但隨著幾年前鐵礦行業瞬間陷入低迷，溫世豪的資產大規模蒸發，億萬身家賠了個七七八八，資金鏈斷裂後，嘉翎開發公司也隨即走了下坡路，而對於填海行業覬覦已久的長錦地產更是縱橫捭闔，迅速把手伸向了溫世豪最後一塊的自留地，這一點讓溫世豪大為光火，不過公司實力已然不濟的嘉翎已經沒辦法繼續反擊，隻能任由長錦不斷壓榨著自己的生存空間。
按理說，溫世豪這麽多年早已經賺夠了錢，既然公司已經沒有了跟長錦抗衡的實力，應該急流勇退休養生息才是，但他畢竟是江湖出身，對於把麵子看得比利益還重要的溫世豪來說，這口惡氣他著實咽不下去，所以他這次開進蘭江村，除了看中這個項目的利益之外，也是本著跟長錦地產較勁來的。
這天晚上十二點多鍾，溫世豪在酒店跟當地的幾個朋友喝完酒之後，被司機送回了酒店，結果人還沒等下車，手機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鈴聲。
溫世豪結果司機遞來的蘇打水，隨手拿起手機，看著上麵的陌生號碼按下了接聽：“喂？”
“你好，請問你是溫世豪，溫總吧？”電話對麵，已經洗了一把臉的吳鐸坐在辦公桌前，奔著開免提的手機問了一句。
“是我，你是哪位？”
“溫總你好，我是忠虎典當行的人，我叫吳鐸。”
“林忠虎的人？”溫世豪聽完吳鐸的回答，略顯意外：“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麽？”
“溫總，咱們之間素昧平生，隻在一件事情上有交集，你這麽說話，就有些明知故問了吧。”
“你想跟我談地的事？”溫世豪蹙眉問道。
“對，我就是想跟你談談地的事。”吳鐸見身旁的楊東點頭，毫不猶豫的回應道：“我想把手裏的地給你。”
“哦？林忠虎這是要跟我合作嗎？”溫世豪聽見這話，坐直了身體，如果這個消息確認的話，對於溫世豪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如果能得到林忠虎這種本地大混子的支持，那麽本就勢弱的溫世豪，接下來在與長錦地產的博弈中，自然也會占有很大優勢。
“不，要跟你合作的人不是林忠虎，而是我。”吳鐸聞言，毫不猶豫的回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