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道的缺口

  北揚阻止準備出手的胖三，他看著林無庸，眼底悲憫更甚，最終卻隻是搖搖頭，低歎一聲：“阿彌陀佛。”


  “哈哈，果然是佛陀，什麽事都看的通透。”林無庸再也不看北揚一眼，徑直朝著木槿走去，嘴角笑意漸濃，“你現在，竟然也會怕同族的血嗎？啊？父親的身體，現在卻在懼怕著兒子的血液？”


  正胡亂抹著身上的鮮血的木槿手中動作一頓，“你說，這具身體，是你父親？”


  “正是。”林無庸走近了，一把攥住木槿的肩頭，“所以我才要找綠蘇問問清楚，他的這具身體，究竟是怎麽得來的？”


  “這具身體，是大閻王交給我的。作為我煉屍術學成的獎勵。”一直盤膝坐著的綠蘇忽然開口，她的眼睛還是緊閉著的，不過口齒已然清晰——對向泊的煉化已經接近尾聲。


  “大閻王將他交給我的時候並沒有說他的來曆。我沒想到，他會是你的父親。”綠蘇輕出口氣，緩緩睜開眼睛，她看了看木槿，苦笑一聲：“當初大閻王將這具身體給我的時候說過，這具身體，最是好用。”


  “住口！”林無庸胸腔間血氣翻湧，厲喝出聲：“如果不是蘇家逼迫，我父親他怎麽會······”


  蘇家近幾年的異常崛起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他們昌盛的同時，其他家族卻開始虛弱下去，林家也不例外林家的世代衰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當年眾人合力虐殺龍神，搶奪龍脈之後，林家幾乎就一蹶不振了，到了林無庸這一代，幾乎連燃燒符紙的能力都沒有。但是奪得了龍脈的蘇家，卻憑著兩個年幼小兒在道上坐穩老大的位置。


  林無庸的父親是在一個深夜被蘇家的人接走的，來的人是蘇家旁支的長老，信誓旦旦的給林無庸父親保證，去了之後就能有昌盛蘇家的法子。林父思忖良久之後，隻身去了蘇家，之後沒再回來，反而是小閻王蘇行之和洛雪過來了。帶著小半截的龍脈過來了。自那之後林家就開始漸漸昌盛起來。漸漸成為禦使胡黃白柳灰的大家。


  “蘇家一直告訴我，我父親還活著。那一點龍脈碎支也一直保存在林家，我就想，父親也許是還活著的罷。直到，我知道了煉屍術，那明明，是我林家的術法！”林無庸神色激動起來，“早在百年前，因為煉屍術對生命的不尊重，我們家族將此術徹底封禁，隻有曆代家長才知道這術法。當時我還以為，是我父親回來了。結果，卻看到了你們！”


  “當時我就在想，這什麽半吊子術法啊？”林無庸的表情哀戚起來，“竟然連家長自己都被煉成了煉屍，這什麽半吊子術法啊！”林無庸紅著眼眶無力的垂下手臂，“現在，我隻想帶我父親回去好好安葬。”


  “不行！”綠蘇卻是斷然拒絕，“你不能帶走這具身體。要是沒了這具身體，木槿他，他······”


  “你帶走吧。”木槿卻是忽然出聲，“這是你父親身體的話，那你帶走吧。反正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強占著這具身體也隻不過為了自己的一點執念。”他回頭看看向泊，“可是，我哥哥已經原諒他了，我又有什麽好固執的？你拿走吧。我現在也很想，見見哥哥啊。”


  “不可以！”綠蘇卻是一下張開雙臂護在了木槿身前，“要是沒了這具身體，木槿他，他會消散的！”


  “他是會消散，這與我何幹？”林無庸笑了，“他為了給他哥哥報仇，執著的在這世間停留了這麽久，也該夠了。”


  “可，可是······”綠蘇漲紅了臉，“我求求你好不好？把這具身體留給木槿吧？”


  林無庸眯起眼眸，“把你父親的身體從墳墓裏撅起來給他好不好？”


  “綠蘇。”木槿低聲道：“沒事的。”


  “不可以。”綠蘇卻是忽然哭了起來，說到底終究還是個孩子，少年遭遇家庭破碎，好不容易遇到個真正有家溫暖的地方，現在卻又是保不住了。


  “綠蘇，你很有天賦。”林無庸笑著，伸手朝著綠蘇頭頂按去，綠蘇想躲，卻發現身體動彈不了分毫，“可惜，你沒有學到煉屍術的精髓，真正的煉屍，是不需要什麽銅鈴的，也不會需要什麽身體。真正的煉屍，損傷的隻有煉屍人自己。”


  溫熱的大手蓋住自己腦袋，綠蘇隻覺得顱中劇痛，有什麽東西正透過那隻大手瘋狂的湧進自己腦海中。


  胖三在一旁撓撓頭，“韓少，這是個什麽路子啊，我咋看不明白?”


  “他在交代後事。”北揚微垂眼眸，他看著還未蘇醒的向泊，忽然想起未來曾說過的一句話：北揚啊北揚，清歡都已經放下了蒼生，為何你一個早已入魔的佛反而放不下呢？尋了鳳凰隨便去哪逍遙快活不好嗎？

  放下？北揚低歎一聲，就在眼前的孽障，我如何能放下？


  忽然間，他敏銳的察覺到房間溫度的升高，低呼一聲“不好！”，抓著胖三朝洛雪的方向跑去，但終究是晚了一步，驟然掀起的熱浪令的他不由閉了閉眼。


  林無庸麵色一變，迅速收回手側身打出十幾張符紙，但這符紙飛出去沒有半米遠，就被那股熱浪一下掀了回來，火海在夜哭鼠群裏轟然盛放，那波氣浪來勢迅猛，卻又在即將超過房間時一下收住了，洛雪手腕翻轉，將四散的大火一下集中在自己腳下，她從大火中緩緩起身，看著那一地燒焦的夜哭鼠，微微皺起眉頭，“林無庸，我之前警告過你的。”


  林無庸臉色慘白，“我知道，所以我才沒有對你有所保留。有保留，就困不住你。”


  “困住我？”洛雪不解，“林無庸，你到底想幹嘛？”


  “尋死。”林無庸嘴角沁出血絲，連連後退幾步，抬手在木槿腦門處一拍，一個淡的近乎透明的影子從那具身體裏一下飄出，木槿一把接住軟下去的身體，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木槿！”綠蘇卻是痛呼一聲，追著那道純白的身影，“你，不要，不要消散啊！”


  在這塵世苦苦掙紮多年的木槿魂魄，早已淡的稀薄如水，他看了看木槿，抬手虛虛的抱了她一下，他抬手想要拭去她的淚水，卻隻能看著那些眼淚從自己的指間穿過。


  “弟弟。”木生站在了他身邊，“這麽多年，辛苦你了。”


  兩個靈魂的手交握在一起，木槿卻是搖了搖頭，“是我固執了。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我應該早點察覺的。”


  窗外天氣陰沉，大雨傾盆而下。耀眼的閃電光芒刺穿這兩人的靈體。


  北揚看著那兩道靈體，手卻是不自覺的捏緊了——這兩人，會成為天道的缺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