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向夫人

  “不要，不要。”綠蘇掙紮著，她伸手想要去夠那些碎片，這些自己的生活，是完整的，才不要成為什麽碎片，她要把它們都拚湊起來，拚起來，好好保存著。


  “綠蘇！”在即將抓住一塊碎片的時候，一隻粗糙的大手忽然從碎片裏伸了出來，渾身是血的木槿從碎片裏爬出來，染血的雙眼死死盯著綠蘇，“你馬上回來，給我換掉這幅軀體！”


  “不可以！”綠蘇一下驚醒過來，守在床邊的木槿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他訥訥的摸摸腦袋，“綠蘇，你醒啦。”


  “木槿！”綠蘇卻是一下坐了起來，一把攥住木槿的手臂，“你的靈魂已經到極限了，不能再隨意更換身體了！”


  話剛出口，木槿卻是愣了，隨即他低歎一聲，“你現在才醒，先休息。”


  “不行，這些話我一定要現在就說！”還沉浸在剛剛見到的渾身是血的木槿的夢境中，綠蘇將木槿的手臂緊緊摟在懷裏，“要是你執意更換身體的話······”


  “木槿，你要是再執著下去，你會徹底死去的。”一隻泡的發白腐爛的手掌忽然搭上木槿的肩膀。


  洛雪站在一旁，歪著頭靠在北揚身邊，唇間叼著一隻細長的女士煙，“北揚，這樣直接讓木生出現，會不會嚇到木槿啊。畢竟溺水之人的死相算是最恐怖的了。”


  北揚靜默著，畢竟身為一個活過萬載的佛，超度亡靈無數，什麽樣死相的沒見過？讓他來判斷一溺水之人死相的美醜，著實是個難題。但發問的是鳳凰，自己隻能迎難而上了。


  “嗯，大概是醜的吧。”北揚看著洛雪的側臉，“畢竟死前是經曆過巨大痛苦的，怨恨之相浮於表麵，自然是不會美得。”


  聽得她的回答，洛雪卻是笑了起來，“我當初就差點把自己溺死呢。還好沒死成，不然就要被你嫌棄醜了。”


  北揚無聲的彎起嘴角，側頭將腦袋疊在洛雪頭上，鼻尖嗅著淡淡的煙味，微微眯了眼睛。


  “木槿，放棄吧，你鬥不過他們的。你看看，你都把自己變成了什麽樣子。”那一直跟隨在木槿身邊的亡魂此刻在洛雪的幫助下終於完全顯形，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的被弟弟所聽到，看到，感覺到。


  “哥哥？”木槿喉頭滑動著，他緩緩轉過身，看到木生的樣子，倒吸口涼氣，“哥哥，真的是你。”


  木生的身體早已腫脹發白，渾身濕噠噠的，沾滿泥沙的頭發海藻般的耷拉在腦門上，他的臉已經看不住具體的五官了，像是一個泡發的白麵饅頭，鼓囊囊的全是惡臭的屍液，但他卻還是能說話的，“弟弟，已經十年了，放棄吧，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不可以！”看到哥哥的那副死狀，木槿卻是突然生氣，“我不會放過向泊，我要殺了他，殺了他給哥哥報仇！是他害死了你！害的我們再也無法見麵，害的我們陰陽兩隔！”


  是啊，眼前的這個人可是自己的哥哥啊，那個從小陪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啊，他如今變成了這幅樣子，自己怎麽會甘心放過殺害他的人？就算拚上自己的所有，他也要給哥哥報仇！


  “木槿······”沒想到那個一向很聽自己話的弟弟會突然這麽激烈的反抗自己，木生怔了怔，隨即聲音帶上笑意，“你長大了啊。”


  “不過，哥哥我已經放下了。你又何必執著？這麽多年了，看著你一步步變成這樣，哥哥真的很心疼。”木生的聲音也帶上水意，“你本應該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都是因為我······”


  “才不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哥哥無關！”木槿急急打斷哥哥的話，“是我擅自決定要給哥哥討個公道，是我自己想要查出十年前紅日號的真相，這都是我自己的意願！”


  “哥哥！”木槿忽然一下攥住木生的手，“你就讓我繼續查下去吧，難道你要我帶著怨恨和不甘活一輩子嗎？”


  “這······”木生思索著：“當然不願意，不過······”


  “既然哥哥不願意我那樣活著，那就請讓我遵循自己的意願走下去吧。”木槿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看啊，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沒有回頭路了，就讓我為了你繼續走下去吧。”


  “啊，還有我。”洛雪舉舉手，“我會幫助木槿的。”她笑了笑，看向木生，“這樣你也好安心不是嗎？”


  唇邊的香煙已然要燃盡，洛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白，她暗中緊緊握住北揚的手，勉強站直身子，“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


  話音剛落，洛雪一下昏睡過去，燃盡的香煙也掉落在地上。


  北揚憐惜的看著懷中的人，低歎一聲，隨即抬眼看向木槿，“明天，我們就去找向泊。”


  早早哄睡了女兒，向泊和老婆在客廳裏看著電視，頻道一個接一個的換，兩人的心思卻都沒在電視上。


  “說吧，今晚比規定時間晚回來了一個小時，你幹什麽去了？”向夫人端坐在沙發上，雖然年齡已經不再年輕，但勝在身材纖細，保養得宜，看上去是一個極溫婉漂亮的一個婦人，但就是這位瘦弱的夫人，此刻卻將自己五大三粗的老公罰跪在鍵盤上，一手拿著遙控板，一手掐著秒表，“已經過去十秒鍾了，這個問題這麽令你為難？”


  “不是啊老婆。”向泊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你小聲點，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哄睡呢，再被吵醒又要哭了。”


  “孩子這麽容易驚醒你以為是為什麽？”向夫人放輕了聲音，她看著老公頭頂的白發，目光不禁柔和了幾分，“老公······”她微微俯身伸手蹭蹭老公的臉頰，“十三年前，你為了讓我退出我倆一手成立經營的奔湧海運，一步步架空我的實權，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決定讓公司走這些業務了是不是？否則，奔湧怎麽可能幹的贏龍日海這個海運霸主，甚至侵吞它們的港口和船隻？”


  “老婆。”向泊咽了口唾沫，眼底劃過一絲歉意，“我這也是為了我們著想，要是一直按之前的業務來做，我們遲早會被龍日海趕出市場的，那樣的話，我們的公司，我們的資產，全都沒有了，那樣的日子，我不想過，也不想讓你們娘倆跟著我吃苦。”想起之前的日子，向泊眼眶不禁泛紅起來，畢竟在奔湧做大之前，他們一家的日期確實不算好過，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因為這樣，兩人結婚快二十年才要的孩子。


  “我知道。”向夫人在向泊身前蹲下，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態，“所以我才會給你設立門禁時間啊，我要你每晚都準時回來，我需要知道，我老公今天又是平安度過的。”


  “老婆······”看著眼前這個陪著自己一路苦過來的妻子，向泊終於忍不住，將老婆一下抱住，“我保證，明晚一定準時回家。”


  “好啊。”向夫人微微一笑，“不過你要先交代清楚，今晚你究竟幹嘛去了。”說著她看看手上的秒表，“已經過去五分鍾了。這個問題嗎，真的這麽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