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太陽花的香氣
焰火驟熄，一個身影一頭栽倒進清歡懷中，洛雪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個搖鈴尊，她虛弱的看著腳下的黑霧，微微彎起唇角，“成功了。”
“阿彌陀佛。”滾滾黑流中，一道白色的光影出現，小鹿雙手合十站立其中，在他身邊依稀站立著一個個的白色光影，他們身上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與那黑氣相互侵蝕著。
“謝謝你，龔小姐。”在那片光芒中響起一個和藹蒼老的聲音，是朱伯母。
“謝謝你救了我們。”
“謝謝，謝謝。”
······
那群白色的光影朝著洛雪致謝——
“我們恨了幾十年，已經夠了，謝謝你。”
那群人身體變得漸漸透明起來，他們站在小鹿身邊，“也謝謝你啊小鹿，能讓我們有出去的機會。”
帶著濃重鄉音的感謝聲漸漸縹緲起來，在白色光芒的籠罩下，這些積攢了幾十年的黑色怨氣漸漸被侵蝕的一幹二淨。
“謝謝啊。”朱母的靈魂逐漸靠近洛雪，她的身形已經輕靈起來，“龔小姐，麻煩你告訴我孩子，媽媽走了，叫他不要再掛念了，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洛雪被清歡攙扶著，勉強能站直身子，她看著朱伯母的靈魂微笑起來。
“你是個好孩子。”朱母伸手捧捧她的臉蛋，“好人有好報，孩子，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慈愛的話語幾乎令洛雪要落下淚來，她反手覆上朱伯母的手，“謝謝您。”
“好孩子。”
朱伯母的身形越來越空靈，逐漸朝著半空飄去，所有被囚禁在地底的靈魂在那裏聚集成一個半透明的雲霧，稀薄的日光穿透他們，引領著他們緩緩向天空飄去。
洛雪微微眯了眼睛，但是猛然間，她想到了什麽，一下看向旁邊的清歡，“快！阻止他們！山體的封印還······”
話語還沒說完，半空中陡然劃過幾道亮麗的藍弧，將那團縹緲的霧氣全部打散。
“他們······”洛雪眼睜睜的看著那團霧氣消散在自己的眼前，臉頰上似乎還殘留著朱伯母觸摸的溫度。
“哈，我說過了，不行的。”小鹿跌坐在地上，清俊的臉上鋪滿哀傷，“我說過的，不行的。”猛然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在地上一下盤腿而坐，雙手在胸前合十，口中低念一串佛吟。
隨著這一聲聲佛吟的響起，那團本意消散的白霧竟是重又在半空中變得縹緲可見起來。
但就在那片白霧重新要聚攏的時候，清歡已經從蓮花寶座上衝了下去，將小鹿一下打翻在地，“你瘋了嗎？倒念往生咒你知道這喚出來的會是什麽東西嗎！”
“管他是什麽！我守護了他們這麽多年，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消散！”小鹿擦掉唇邊的血跡，重新坐定又念起來。
“你住嘴！”清歡發了狠，黃金禪杖立即握於手中，但他卻不是再打小鹿，反而身子一躍而起朝著那團漸漸聚攏的白霧衝去。
金芒閃過間，一聲振聾發聵的佛吟壓過了小鹿倒念的往生咒，那些已經隱隱泛起黑氣的白霧在這聲巨大的佛吟之下伴隨著清歡禪杖的鎮壓再度消散開來。
洛雪看著這一切嗎，忽然間明白過來，那往生咒本是超度生靈往生的，但是一旦倒念，那就是將已經往生彼岸的人強行拉回來，這樣詭異的操作······
洛雪忽然看向小鹿，有看了看清歡，這兩人，都沒有影子。而自己和清歡在一起這麽多天，隻聽得他念過一聲“阿彌陀佛”，以及一些驅邪的自己聽不懂的經文，但是這超度的咒罰，卻是一句也沒有聽到他念過。
“夠了，不要再念了，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清歡臉色有些慘白，一下降落在蓮花寶座上，禪杖往寶座上重重的一杵，身形竟是有些踉蹌。
“嗬。”他嘴角揚起一抹嗤笑，“萬年來，我這雙手終是沾上別的鮮血了。”說著他抬眼看了一眼洛雪，“這封印很是厲害，就算是我，隻是稍稍靠近一下都覺得氣竭。那位山神呢？如果她要強闖這道封印，怕是隻有死路一條。”
“硯溪，硯溪姐姐！”小鹿一下站起身來，他定定的看向洛雪，“硯溪姐她，去了枯木崖嗎？”
看著小鹿發紅的雙眼，洛雪不禁皺起眉頭，自己這次似乎是闖了禍了——
蘇行之帶著硯溪趕到枯木山穀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起了眾多的遊客，枯木山穀在五獻山的第一座山峰上，位於山腰，是一個不是很陡峭的峽穀，裏麵終日陰冷，酷熱天氣來到五獻山的遊客都喜歡去峽穀裏乘乘涼。
“我就隻能送你到這裏了。”蘇行之在峽穀前的隱蔽處打開黃銅鑄就的大門，將硯溪送了出去。
“謝謝。”硯溪回首朝他道謝，“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出來。”
“你······”看著硯溪骨瘦如柴的身體，小閻王欲說又止，“一切小心。”
“我會的。”硯溪告別蘇行之，從那隱蔽處走了出來，剛走出沒多遠，便遇到一大群人在熱火朝天的裝修著一處高台，那處高台位於峽穀邊，人們站在台上，穀裏的清風吹來就將他們的衣袖吹得高高鼓起。
硯溪看的那塊高台，思緒一瞬間飄回以前，在那時候，她還被尊奉為“森林女神”，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在村民搭建的高高舞台上淩空而舞，為來年的豐收祈福，而鄉親們則會獻上五穀的供奉，祈求著她保佑來年的風調雨順。一年年的跳下來，在自己起舞祈福的那天，就被稱為“五獻節”。
不過，在自己被趕走之後，硯溪就再也沒有跳過舞了。想不到，這裏竟還在熱火朝天的舉行著五獻節。是因為他的關係吧······
硯溪轉身看向第三座山峰，那裏依舊是一片陰沉如墨的綠，與其他四座山相比，那座山似乎總是冷冷清清的，即使山上有著一座所謂很靈驗的寺廟，也一直沒有多少人願意去那裏。
但是，這五獻節的興起，卻是因為小鹿，才得以保留下來的。在小鹿被封印的那年，那人在五座山都設下了結界，將她和那人永久的困在了第三座山峰上。
起初她是恨著的，她恨寺廟裏的那個小鹿封印了真正的小鹿，她恨寺廟裏的小鹿，明明已經擁有了力量卻又甘心被那人所奴隸，在每次看到他將一個戴著鐵鏈的靈魂放到來祈福的人身邊時，她的心底都會無端的厭惡起現在的小鹿。
直到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了，在自己修養的能動彈的時候，逃離了寺廟，但她卻發現自己離不開這座山，隻能開始在山中遊蕩，盡力的避開和小鹿的碰麵。
那明明是她喜歡著的小鹿，如今卻是那麽的令人厭惡。
深吸口氣，硯溪沿著石壁開墾出來的階梯一路下到枯木峽穀跟前，身側來往行人說笑著，他們自在的進進出出，享受著峽穀裏的陰涼。
硯溪試探性的朝著峽穀伸出手去，一道藍弧陡然彈起，瞬間將她的手指割出一道血口。
“是，硯溪姐姐嗎？”一道虛弱的聲音順著風兒直抵達硯溪耳邊，“是你吧，我聞到了太陽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