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為什麽不
“誰在外麵咆哮?”
皇上凝眉質問。
小黃門從側門瑟瑟發抖著進來,不利索的答道:“回皇上,是——是——是承王妃,奴才不讓她進來,她便大聲哭喊——奴才沒轍——”
“廢物,一群廢物!”
皇上抬腿便踢了下去,腿還沒踢到,小黃門已連爬帶滾地溜出去很遠。
“好啊——你們翅膀都硬了,朕老了,奈何不了你們了,嗯?”
他複又轉首看向大家,蘇宛看到承王的身子直了起來。
“閉嘴!來人!他若再說半個字,把嘴給朕縫上。”
皇上怒極,旁邊的小黃門在晁公公的指揮下忙躬著身子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承王的身子癱軟了下去,直到放眼望去,分不出誰是他來。
殿堂上一片安寧,靜得能聽到有人心跳漏掉的節拍。
“來人——”
突然,皇上一聲令下,蘇宛聽見殿外禁衛軍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還有摩拳擦掌的武器迸發出來的韻律,她穩穩地跪著,不動分毫。
“父皇,皇額娘新去——求你——求你看在皇額娘麵上,繞了他們罷……”
門外淒慘的哭喊聲,一聲高一聲低,咆哮之後的沙啞帶著深深的希冀,沒聽到房間內的響動,再次拔高音量哭喊。
“父皇,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父皇要如何處罰兒臣無可辯駁,但今時今日,是皇額娘死不瞑目之時,她九泉之下,心有不甘啊……”
蘇宛從未聽到過蘇若涵哭得如此淒慘,亦未見到過她如此向誰求饒,聲聲催人淚下,讓人心疼,不像是素日裏在她麵前裝出來的樣子。
隔著殿門,外麵的痛哭,在房間裏聽來反而添加了幾分淒慘。
蘇宛看見皇上嘴角抽動,暴怒的情緒似被外麵的哭喊聲撬動,皇上微一抬手指向晁公公,簡潔道:“去,把她給朕叫進來。”
“這——”
晁公公麵露難色。
“嗯——?”
對上皇上斜睨,他忙不迭垂首,恨不得將頭放在地上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蘇若涵梨花帶雨出現在蘇宛眼簾,步步探尋,眸色在殿堂上四處找尋,掠過蘇宛無心停留,遂又快速閃到了別處去。
直到蘇若涵找到承王身影,她才跪地福禮。
“父皇,兒臣請罪來了。”
隻見蘇若涵筆直了身板,怯怯著請示。
“哼。”
皇上從鼻中冷哼,冷睨著她,全是不滿,適才橫抽的怒氣被收了起來,滿是鄙夷之色。
“好一個請罪,你倒是說說,何罪?”
他指尖上下抖動指向她,又黑又暗的精眸辨不出喜怒。
“第一罪,承王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和三弟置氣,一心隻想著為皇額娘討個說法,第二罪,兒臣不該在這個時候給父皇添麻煩,第三罪,兒臣無能,未能給父皇分擔憂愁。”
蘇若涵念念有詞,說得頭頭是道,聽得皇上不禁轉過正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遂朝旁邊的晁公公露出讓人不敢放鬆的笑臉,稱讚道:“聽聽,聽聽,多靈巧的小嘴,今日是你皇額娘附身了嗎?如此伶牙俐齒!”
開始讚賞的語氣逐漸演變為指責,蘇若涵筆直的身子漸漸縮了下去。
“兒臣肺腑之言,若有不妥之處,請父皇降罪。”
她複又慷慨陳詞著。
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蘇宛從眼角的餘光看出去,禁衛軍的身影還在殿外包圍著,她斂回眸,羽睫輕顫,隻要皇上一聲令下,禁衛軍便會蜂擁而入。
“總算來了個腦子沒有糊塗的人。”
良久,皇上才緩緩開口。
“雖然朕不願意承認,但是承王妃言之有理,她生前雖是已被剝奪了手中冊寶,免去中宮一位,可她終究是陪伴朕最長久的正妻,朕不能連她最後一點體麵都不曾給她。”
皇上頓了頓,繼續道:“今日你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公然藐視朝廷法度,不顧手足之情私自調兵遣將,成為全天下的笑話!現朕決定,凡是今日持械鬥毆者——承王,拖出去杖責五十,站在一旁無視律例者——琰王,杖責三十,除琰王妃,與琰王同罪。”
話音一落,眾人正欲叩謝聖恩。
獨獨蘇若涵像亂了手腳的小鹿,怔怔然看向皇上,似不相信聽到的判決。
“不——父皇,為什麽琰王不與承王同罪?為什麽——”
嗚呼哀嚎聲再次響起,皇上驟然沒了耐心,撫額揮揮手,淡淡吩咐道:“把她給朕拖出去,杖責一十。”
說完,他補充著道:“記住,這是朕最後對你們縱容。”
殿門打開,等候在側的禁衛軍進來,將有懲罰的人如數拖出去。
“兒臣多謝父皇。”
蘇宛視若無睹,獨自謝恩後起立,承王從身邊經過,發紅的眼眸裏猶如萬箭激射。
蘇若涵經過蘇宛身邊時,眸色如寒光利刃。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被罰,為什麽不替我求情?”
她微微扯動著唇角,不甘心就這麽樣天壤之別的結果,掙紮著又要回到殿堂之上,眼疾手快的禁衛軍忙伸出手捂住她嘴。
唔唔唔
任她擺首掙紮,毫無效果。
蘇宛離開前殿,所到之處處處白綢懸掛,有人抬袖擦拭眼角淚珠。
冷風拂麵,夾雜在從遠處傳來的杖責淒慘聲中,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最後見到皇後娘娘的樣子,步伐不自覺輕盈起來。
她並未及時出宮,而是等候在宮門處,看向天空,明明沒有日頭,卻是紅霞滿天,火燒雲隨風移動,讓聲產生豔麗旖旎之感。
“王爺——”
蘇宛上前從將士手中接過一瘸一拐的琰王,語音陰柔,瞧他痛苦的眉高眼低,仍舊忍著不發出一聲的堅持,感概他在關鍵時刻的沉著。
“這是創傷藥,一日三次即可。”
周易從袖中掏出個瓷瓶,說完後癟嘴忍著痛楚。
蘇宛稍事遲疑,發現周易盯著她,才從他手中緩緩接過來,心中不是滋味。
“無礙,今日杖責那些人念及舊情,並未使出全部的力氣,本王尚能忍受。”
眼下這一幕,蘇宛不知為何生出同感來。
言閉,王爺非要推開周易,使得重心偏向蘇宛,纖細的腰肢差點兒隨著他倒下,意識到蘇宛勢單力薄,他竟獨自一人徐徐朝前走去。
那背影,給著蘇宛說不清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