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甕中捉鱉
他去請安遲遲不歸,想必是被攔截在了隆澤殿外。
想到這裏,長睫輕顫避住水色眸光,清顏嫣紅,溫然淺淡地福禮,並不欲作答,帶著黃怡正要離開,承王快一步,擋住了她前麵的路,恃仗太子身份,居高臨下譏誚:“今日這顏色倒喜氣,和本王頗為相配呢。”
“你——”
含怨帶恨的眸子瞥見承王身後火紅裙琚,扯了扯嘴角,薄汽逼散,斜飛他一眼,嚶嚀著:“多謝王爺謬讚。”
俊朗線條似冰雕,突聞轉了性子的蘇宛回答,斂眸望向蘇宛目光劈過去的方向,自嘲地說了句:“我說呢。”
身後有公公碎步奔來,在承王身後一甩拂塵,高聲道:“奉皇上口諭,吉時將至,卿王爺和眾愛卿到殿內候著。”
承王驚喜,倏地轉身大步流星朝著前殿而去,爽朗的笑聲穿透雲層,
蘇宛一僵,突感頭痛暈眩,她親自送進去的東西,不可能看了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皇上多疑,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黃怡留心到微妙變化,輕柔扶住了她,見她臉色驟然慘白,不安道:“今兒個這太陽怎地這毒,小姐快到簷下避避。”
這一扶,才發現主子手指冰涼。
被耳畔說話聲點醒,蜷縮的手指觸碰到掌心發潮,蘇宛正了正身子,逐漸恢複白裏透紅膚色。
不遠處。
蘇若菡朝承王恭謹福禮,待他走遠,並未像其他人那樣迫不及待地入殿,反而大張旗鼓流了下來,帶著高高在上的尊貴,睥睨著單薄的蘇宛,連譏帶諷。
“姐姐,你是特地跑過來讓臣妾責罰的嗎?”
見她身子一頓,朝後瞥去,怒聲道:“去,告訴剛才那些不中用的東西,再也不用回承王府了。”
得令者匆忙離去,蘇宛微眨眼,溫婉道:“王妃好榜樣,對待不聽話的下人,就該這般殺雞儆猴,民女還要去湊熱鬧,就不叨擾王妃了。”
薄露笑意,眸底青色隱現,欠身從她身側經過,可嗅到股怒火衝天的味道,才一錯過,便恢複了清冷蕭索的臉龐,眸光盯著前殿,似要看透了裏麵此刻正發生著什麽。
王妃聽著也不生氣,反倒熱情地迎了上來:“這倒也是,今日妹妹和王爺榮耀之日,亦是妹妹娘家祖上榮光,為了這冊封大典呀,妹妹好一頓操持呢,王爺他素來不管府裏的事,大小都依臣妾,所以臣妾忙地竟忘了給姐姐配置身好看的衣裳,姐姐可千萬莫怪啊。”
言詞間,她掩嘴嗤笑。
抬首瞧見萬裏碧空白雲壓頂,觸手可及,許是少了許多人,眼下空闊起來,蘇宛一掃先前陰霾,悠悠逸出:“王妃有心了,民女無福,不敢奢望。”下裳輕輕一旋,掃起一片旖旎之光,飛香紛鬱。
前後行至殿內,裏麵仍舊嘈雜一片。
帝王之位,空空如也。
殿內按照冊封典禮儀製布置,承王站在隊伍前麵,孤標倨傲,王妃拖著長長的裙琚,從她身側端然而過,隻是那一個瞬間,蘇宛仿佛看到了她經曆過的那一幕。
四下讚聲湧起,多是阿諛奉承之話,因著王妃耀世出席,眾人把不敢怒不敢言的注意力放到了這對才子佳人身上,聽得首位之人,掩不住眸底的驕傲,盡管如此,蘇宛仍舊從那張臉上捕捉到了隱隱的擔憂。
殿內上空,漂浮著躁動和不安。
眾人討論地熱烈,蘇宛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靜靜的等待著。
少卿。
殿外人影閃動,蘇宛極目眺望,黑影轉瞬即逝,悄無聲息,僅留風拂麵作為動過的證據。
殿門關上,雖是深秋已寒,殿內容納百十來人,不開窗,不開門,空氣陡然被圈進起來,無法流通,有人變得麵紅耳赤,有人開始竊竊私語,冊封大典是普天同慶的喜事,為何要關門?
沉重之音穿破眾說紛紜,承王以拳觸唇,輕咳兩聲,房間裏靜謐下來,所有目光集結於他和她。
“毛頓。”
有人躬身輯禮,瞬間出現在眾人麵前,肅然聽令。
“去問問公公怎麽回事。”
公公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承王不方便出麵詰問,他如何使得?遲疑間,房間裏想起淩冽之音:“不必了。”
餘音穿梁繞住,聞言者無不驚悚詫異,偌大的殿堂,人頭擁擠,卻比先前更加安靜,隨著音容彌漫,赭黃龍袍映入眼簾,軒昂魅偉,威風凜凜,行至台前中心,身側的晁公公衝著殿門方向,嚴詞厲顏:“來——人。”
霎時。
四麵殿門打開,禁衛持械,肅麵湧入。
眾人嘩然。
承王倉皇張望,惴惴不安指向禁衛:“父皇,這……大殿之內不得持械進入,兒臣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一旁王妃恐慌萬狀,癱倒在地,紅夜招來兩人同時攙扶才起了起來,膝蓋一再彎曲,呈酥軟樣。
禁衛軍將兩人包圍起來。
蘇宛瞧見他眼底掠過不為人知的狡黠,拜地請辭:“父皇,今日本是兒臣冊封太子……”
“住嘴!”
龍顏震怒,大聲喝斷承王狡辯,怒目圓瞪底下之人,抬手露出手中簡書,拋出拋物線砸到承王頭冠之上,隨之滾地響起竹筏天然怡人的嘩嘩聲響,眾人倒吸口氣,不明所以。
“給朕好好看看!”
承王匍匐著撿起書簡,戰戰巍巍著看下去,陰暗之氣遍布整臉。
猛地一合,眸光似猛獸攫人,高聲喊冤:“兒臣請父皇明鑒,這是冤枉啊!兒臣一片赤誠之心,日月可昭,這折子所述之事,不但荒唐,更是荒謬至極,若兒臣敢有……”
他跪地手緊緊攥著簡書,恨不得將這揭發之人碎屍萬段。
“愣著幹什麽!給朕動手!”
黑壓壓的人影蜂擁而至,承王沒有絲毫反抗,禁衛押著隨後跟在了聖上後麵。
“皇上……冤枉啊……皇上……”
王妃伸長了手臂,抓而不得,眼睜睜看著承王被帶走,哭得撕心裂肺,晁公公一甩拂塵,撿起承王弄丟的簡書放入袖中,尖聲尖氣道:“動作快點兒,小心你我項上人頭不保。”尚在遲疑的禁衛不顧男女尊卑,直接拉扯著王妃朝外走去。
路過蘇宛時,瞥到她投來的暗喜,王妃突然炸毛:“她!是她!你們快把她給本宮抓起來!”
禁衛不理,淒慘之聲不絕於耳。
“小姐,天家的人怎這般不可理喻,明明應是風光得意,眨眼竟是階下囚,到底發生了什麽?奴婢沒看懂,小姐看懂了嗎?”